李岩一邊走,一邊四下打量,白馬寺作爲京城第一名寺,這份雄偉富麗,讓李岩很有幾分驚歎。
轉過最後一重佛殿,一片平整的青石平台旁,聳立着一座木頭高塔,塔角挂着一串串黃銅風鈴,被風吹的叮咚作響。
李岩直直的看着那座木塔,明媚的陽光下,這塔卻陰沉沉透着令人恐懼的氣息。
邵七小姐拉了下頓住腳步的李岩,“就是這座塔!十一姐兒跟我說過好幾回了,說從塔上能看全整個白馬寺,還說往那邊眺望,春夏是花海,秋天樹葉有黃有紅,漂亮的畫都畫不出來,到冬天就是雪景,象最好看的山水畫!姐姐,咱們一定要登到最高一層去看!”
李岩被邵七小姐拉着,離那座木塔十幾步,李岩被那塔透出的寒意和恐懼壓迫的幾乎透不過氣,“我不想去,我怕高……你也不要去……”
李岩又被邵七小姐拉近幾步,一腳踏進木塔投下的陰影裏,李岩直直的盯着木塔,眼前火光一片中,燃燒着、痛苦扭曲的人從上面一個一個掉下來。
“你也不要去!”李岩聲音尖利恐懼的叫了一聲,一把拉住邵七小姐,用力将她拉回來,牽着二皇子,已經一隻腳踏進塔門的吳皇後猛的轉身,直直的看着李岩,李岩緊緊拉着邵七小姐,又往後退了一步,“你們也不要進去……這塔……先讓人進去看看,有蛇……或許……”
李岩喉嚨幹澀,退到陽光中,眼前沒有了火光,塔還是那個塔,沐浴在冬日溫暖的陽光中,銅鈴叮咚,悠遠而祥和。
吳皇後目光森然,盯着李岩,冷聲吩咐:“去兩個人,仔細看看。”
“是。”兩個婆子應了,側身進了塔,吳皇後拉着二皇子,往後退了兩步,又退了幾步,仰起頭,兩個婆子從二層探出身,示意這裏沒事,吳皇後再往後退了幾步,看着兩個婆子剛從三層探出頭,緊挨吳皇後站着的吳九小姐突然一聲驚恐的尖叫,一股火苗從塔底直竄而起。
李岩頭目森森的直直看着眨眼間就直竄上去的烈火,和被困在三層,驚恐尖叫的兩個婆子。
“跳!快跳!”李岩沖兩個婆子尖叫,這聲音是她喊出來的,聽起來卻很遙遠,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的她的聲音,透空而來。
“快走,姐姐……”邵七小姐緊緊抓着李岩,驚恐的放聲大哭,玉樹象一支穿雲之箭,越過衆人,直沖到李岩身邊,一隻手拉着她,另一隻手揪着邵七小姐,穿過青石平台,退到了遠離大火的安全地方。
李岩緊緊抓着玉樹的手,玉樹在身邊,這讓她安心多了。
“把她給我看起來!”吳皇後指着李岩,錯着牙吩咐已經急奔過來護衛的侍衛們。
邵七小姐呆呆的反應不過來,隻看着吳皇後發怔,突然而起的大火,近到鼻尖的死亡,已經把她吓傻了,這會兒對着吳皇後的可怕的目光和可怕的吩咐,她聽到了,卻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去找你大哥。”李岩用力剝開邵七小姐的手,推了她一把。
“明珰。”邵琮和邵瑜等人已經趕過來了,邵瑜上前拉過邵七小姐,對着已經團團圍上來的侍衛,遲疑的看向李岩。
李岩垂着頭,正看着手腕上被邵七小姐抓出來的幾絲清淤。
她怎麽知道木塔要起火?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光看到了火,怎麽沒看到她自己被火帶進了一場大難?
“怎麽回事?”裴清越過邵瑜和衆侍衛,伸手按在李岩肩上,聲音低而沉穩,仿佛閑話一般。
裴清按在肩上的手,和這沉穩的聲音,讓李岩仿佛透過了一口氣。“起火前,我看到了火。”李岩仰頭看了眼裴清,目光移向雄雄燃燒的木塔。
裴清眼裏閃過絲異色,低頭看着李岩,“我知道了,你放心,不會有事。”說完,裴清退後兩步,沖吳皇後長揖,“娘娘,李大小姐有舊疾在身,全憑這個自小的丫頭照顧得以活命,此事大有蹊跷,李大小姐先得平平安安,請娘娘準許這丫頭随侍。”
“你放心,她好歹也算救了我們娘倆一命。”吳皇後颔首答應了,扭過頭,微微眯眼,看向皺着眉,看起來惱怒而困惑的永樂長公主。
機緣巧合,她和兒子毫發無損,這就是天命所在!
離人群稍遠,李若直直站着,臉色慘白,她怎麽知道這場大火的?她做了什麽?她果然是來報仇的,她這是要害死李家……
白馬寺這一場大火,在衆人的注視中,從雄雄的喧嚣到一堆灰燼,原本至少表面上安靜喜慶的京城,喧嚣四起,亂相四起。
李岩緊裹着鬥蓬,有幾分昏沉的靠着玉樹,随着車子颠簸搖來晃去。
車子被護衛們團團圍着,跟在吳皇後和二皇子的車後,進了城門,進了宮門,吳皇後的車子停下,李岩的車子才跟着停下,玉樹扶着李岩下來,被幾個孔武的婆子押着,跟在吳皇後身後進了吳皇後那間奢華的大殿。
“說吧,是誰要燒死我們娘倆?”吳皇後伸着胳膊,一邊由着使女們脫下鬥蓬長襖裙子,一邊冷眼斜着李岩問道。
殿内的溫暖如春,讓李岩漸漸恢複了活氣。
“我不知道。”李岩搖頭,她怎麽可能知道呢?
“你怎麽知道那塔被人做了手腳?”吳皇後去了外面的大衣服,盤膝坐在炕沿上,由着使女侍候洗漱。
“我不知道那塔有手腳。”李岩想起周睿的交待,要是吳皇後相信她真的隻是在那場大火前看到了大火,隻怕她再也别想脫身了,多好的一個活體探測儀!
“那你知道什麽?你總得說說,你是怎麽知道要起火的吧?”吳皇後漱好口,帶着譏諷再問道。
李岩垂着頭沒答話,她什麽也不知道,她是怎麽知道要起火的,她不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