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臉色微變,下意識的轉頭四看,陳炎楓兩根眉毛擡的高高的,轉頭瞪着裴清。
“我和玉樹是真死複生,還是假死複生,恐怕沒人比你更清楚了,玉樹的來曆,你也一清二楚吧?我想不出你想幹什麽,不過,你大約也很希望我能找出我要找出的真相,這個李家,是豫章城的李家嗎?那場大火是怎麽回事?爲什麽遷到京城之後,就不承認豫章那個李家了?”
裴清迎着李岩連珠炮般的質問,神情已經恢複如常,“先祖筆記裏既然說京城老李相國這一支,就是豫章李家嫡支,那就應該不會有錯。”
“哪位先祖?那位先祖?”陳炎楓突然插了句,裴清沒理他,“我不知道玉樹的來曆,那場大火,我和你一樣,隻知道它十分詭異,除此一無所知,至于爲什麽李家遷到京城之後,不肯承認是豫章李家,我和你一樣不知道,不過,老李相國的長子李銳,曾經贈過一首詩給友人,自序中提到一句,說是生于豫章舊宅。由此推測,李家那場大火,以及遷到京城的前因後果,老李相國應該最清楚。”
頓了頓,裴清眼皮微垂,接着道:“前些年,看過豫章城外那片廢墟,我也很好奇這件事,曾經花力氣找過老李相國的詩文筆墨,可惜老李相國的筆墨,除公文外,流落在外的幾乎沒有,我找了幾年,一無所獲,就丢開了手。”
裴清擡頭看着李岩,“老李相國要是有筆墨留存在世,這些筆墨,應該都在這座府裏。”裴清指着和水閣隔湖相望的一座兩層小樓,“那裏是李家的藏書樓之一,據說老李相國走前五六年,常常在那座樓裏看書,這事,你們府上那位老祖應該知道。”
“你送我進李家,是爲了尋找老李相國的筆墨?”這是李岩頭一個想法。
“不是。”裴清神情坦然的迎着李岩的目光,“現在的李府,對我來說就是無人之境,我想找老李相國的筆墨,把李府翻個底朝天都極容易。”
陳炎楓環顧四周,點着頭,表示贊同裴清的話,這李家,真是敗落的厲害。
李岩默然,這話雖然傲慢尖刻,卻是實話。
“不是我送你進李家,是你想來,我就幫你回來,你問的這些,我也很想知道,别的……”裴清目光有幾分閃爍,聲音低下去,“能有什麽?我不過不願意看到你不高興罷了。”
李岩被他這一句低聲含糊的話,說的心裏一跳,陳炎楓往後退了半步,斜着裴清,再看向李岩,嘴張到一半又閉上了。
三個人都不說話了,沉默了一會兒,李岩沖着湖面擡了擡下巴,“你剛才說把這府裏翻個底朝天都容易得很,那你先說說,要是想把這湖翻個底朝天,怎麽翻?”
陳炎楓噗一聲笑出了聲,裴清一臉苦笑,“大小姐,翻個底朝天不過是個比喻,要把這湖翻個底朝天……象這樣的湖,隔個兩年三年,都要徹底清一次淤泥,勉強算是翻個底朝天,不過。”
裴清看向陳炎楓,“這湖有幾十年沒清過淤泥了吧?”
“李家這湖不用清淤泥,這事你不知道?喔,也是,這種瑣碎小事,有個管事打理就足夠了。李家這座府邸,當初是請了奇人主理,有不少妙處,其中之一,就是這湖,第一是活水,第二不用清淤,至于是什麽樣的妙法,我也不知道,沒聽說過。”
李岩有些失望,不用清淤泥……看來就隻有玉樹說的那一個方法了,請水鬼,可她又不知道要找什麽,讓人家水鬼怎麽找?
裴清瞄着李岩臉上隐隐約約的失望,順着李岩的目光看了眼湖面,再看向李岩,“要找什麽東西?”
“沒什麽東西,就是……沒什麽,随口說說。”李岩不打算跟裴清再多說這件事,轉頭看向陳炎楓,“周睿怎麽樣?還好吧?”
“周睿?”陳炎楓明顯一個愣神,他好象進了京城就沒見過周睿。“他最近怎麽樣?”陳炎楓轉頭問裴清。
“看樣子還好,前幾天到府上找你,說想找幾錢麝香用,我讓人包了一包給他。”裴清看着李岩,答着陳炎楓的話。“聽說他現在入幕在淮南王府,常跟在邵瑜身邊辦差。”
李岩嗯了一聲,又問了幾句閑話,扭頭看了看眼巴巴看着水閣,在岸上團團轉的李七爺,率先往岸邊回去,“我回去了。”
雖然蘇嬷嬷沒說過今天這樣的事合不合規矩,不過,按她說的那些大章程,好象不怎麽合規矩,說話完就散了吧,省得給這位七叔惹麻煩。
李岩在水閣裏站了半天,被寒風吹的幾乎寒透了,帶着玉樹和孔嬷嬷,急匆匆直奔暖閣。
剛一頭紮進暖閣,李若就緊跟着掀簾子也進了暖閣。
李若進來,先飛快的将暖閣裏掃了一遍,見諸人都還在賞梅沒回來,隻她和李岩,頓時收了笑容,沉下了臉,“我有話跟大姐姐說,你們先退下。”李若看着玉樹和孔嬷嬷冷聲吩咐,玉樹沒動,孔嬷嬷看向李岩。
“我和她說幾句話。”李岩示意孔嬷嬷放心,孔嬷嬷曲膝應了,拉了拉玉樹,讓到了旁邊。
“剛才七叔打發人叫你,跟你說什麽事沒有?”李若盯着李岩問道。
“說了,裴……”李岩頓了頓,咽下湧到喉嚨的那個清,她現在懂了,同輩之間,直呼其名等同于一巴掌打在人家臉上,這個清字,不能出口。“裴十七爺還有十九,想看看我回來這些天,過的好不好,氣色怎麽樣,沒什麽大事。”
“你沒去,打發婆子回一個好字,是沒什麽大事,現在你親自跑過去,在水閣裏站了這麽半天,就不是沒什麽大事了。”李若看起來十分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