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十年,比李家門第體面的明智之家,要麽瞧不上李家這份‘中興’,要麽瞧不上李家這份不知死活的内鬥,和李家來往極少,差不多的人家,有不少人家怕攪進李家這兩位老夫人瑣碎無比卻又狠烈無比的争鬥中,都是能不去李家就不去,因爲這個,李家的花會宴請,早些年來的幾乎都是族裏的親戚,這些年,三爺和四爺先後中了進士,以及大爺和三爺漸受重用,這花會上,才漸漸多了些不姓李的人家。
李岩不知道這些事,蘇嬷嬷也沒好多提,所以今天陳家是當家主母袁夫人帶着女兒陳三小姐,以及陳太仆嫡親侄女兒陳四小姐過來,她沒覺出有什麽不尋常。
除了陳家,孫家是吳太後嫡親的侄孫女、孫太後生前最疼愛的晚輩孫五小姐,袁家來的是袁廷尉嫡出的女兒袁九小姐,吳家更是突兀,最受吳皇後寵愛的吳九小姐,帶着妹妹吳十二小姐一起到了。
陳老夫人歪在偏廳,聽禀報說袁夫人帶着陳三小姐和陳四小姐到了,臉就有點黑,再聽說孫家五小姐等人到了,外面,陳家大公子陳應泉陪侍母親妹妹過來,裴家十七爺帶着堂弟裴十九來了……
陳老夫人慢慢坐直,呆呆看着窗外,隻覺得五内俱焚。這個賤人,她是有備而來……
李家袁夫人迎進陳家袁夫人,臉上半分不敢顯露,心裏卻說不出什麽滋味。
她雖說是袁家旁支,可她娘,家在袁家,可不算沒落,自從嫁過來,她當面說托人請,不知道花過多少心思,想請這位嫡支嫡出的堂姐過府幾趟,替她撐一撐臉面,把李家這花會宴請撐的體面一些,可這麽些年,她花的功夫半點用沒有,這位堂姐,倒因爲一個不知道哪兒來的賤人,貴腳踏了賤地!
陳家袁夫人跟着李家袁夫人去花廳和陳老夫人等人說話聽曲兒,陳三小姐和陳四小姐,則留在梅林旁的暖閣裏,和諸小姐說話賞梅。
李岩被陳家袁夫人叫過去拉着說話,送走陳家袁夫人,才進了暖閣。
李若站在離暖閣門不遠的地方,時不時瞄着暖閣門外,見李岩過來,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兩步,迎到門口,輕輕拉了拉李岩低低道:“孫五和吳家兩位小姐不合,别的都沒什麽。”
李岩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李若已經附耳說完,拉着她笑着和暖閣裏諸小姐打起了招呼:“姨母總算把大姐姐放回來了。這就是我們家大姐姐。”
李若笑着說着,将李岩推到諸人面前,“大姐姐單名一個岩字,石頭岩,比我大兩個月。我來給大姐姐介紹,這是陳家兩位妹妹,三小姐是姨母所出,是姨父和姨母的心頭肉掌中珠,這是四小姐,父母都在任上,姨母疼她還在三妹妹之上。”
李若先介紹陳家兩位小姐,陳三小姐稍稍偏瘦了些,眉目清淡,有幾分目無下塵,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陳四小姐眉眼溫柔,透着股子讓人心軟的柔順之意。
“她看着可比你小多了。”陳三小姐毫不掩飾滿腔好奇,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李岩,和李若笑道。
“可不是,我也這麽覺得。”李家三小姐李芪立刻陪笑接話,“說她比若姐姐大,簡直是個笑話兒,她最多十五六歲。”
陳三小姐似笑非笑的斜了眼李三小姐,沒接她的話,李若眉頭微蹙立刻舒開,“人的年紀看面相最靠不住,旁的不說,咱們娘娘要是單看面相,也就二十出頭,誰敢想娘娘今年四十都過了?”
陳三小姐抿着嘴兒隻笑不說話,李若接着介紹吳家兩姐妹,“這是吳九小姐,這是十二小姐。”
李岩迎着微微側頭,冷眼打量着她的吳九小姐,曲膝緻意,吳十二小姐雙目清澈,上上下下打量着李岩笑道:“你看着比我還小,聽說你是在六安長大的?”
“是。”李岩笑應了一句,吳九小姐輕輕拉了拉吳十二小姐,“你等若姐兒帶她認好人再問那些沒用的話。”
李若一邊笑一邊拉着李岩走了幾步,轉到孫五小姐和袁九小姐面前,孫五小姐和袁九小姐打量着李岩,李岩也打量着她們。
蘇嬷嬷跟她詳細介紹過,這位孫五小姐是孫太後最疼愛的晚輩,說是孫家一家人的掌中珠也不爲過,這會兒孫五小姐幾乎面無表情的看着李岩,李岩垂下眼簾曲膝見禮,她的眼高于頂蘇嬷嬷特意介紹過,她有準備。
緊挨孫五小姐站着的袁九小姐一身雪青,清麗的象個仙子,一邊打量着她,一邊笑道:“明珰說她頭一回見你,你穿了件狗皮袍子?”
暖閣裏的人聽到狗皮袍子,齊齊看向李岩,李岩點頭,“一路上幾乎都是穿的狗皮袍子,從六安一直到南陽,都不怎麽太平,穿狗皮袍子抹花臉,求個太平罷了。”
“從六安過來,不太平成這樣?”孫五小姐皺眉問道。
李岩看着她點了點頭,“淮南還好,出了淮南,先是遇到過一回土匪打劫,後來又遇到流民,很不太平。”
“有些地方不太平,也是老生常談了。不說這些了。”李若見見句話之間,暖閣裏的氣氛就要沉重凝滞起來,急忙轉話題,“今天早上,我先到梅林裏看過一圈了,暖閣旁邊這些玉蝶龍遊,姿态雖好,花卻開的不好,靠近湖邊的品字、宮粉,開的正好,要不,我們現在就過去賞一回?”
諸人贊成,丫頭們忙着侍候各自主子穿了鬥蓬,出了暖閣,往梅林裏賞梅。
袁九小姐一邊穿鬥蓬,一邊招手叫李岩,“咱們一起,明珰有好些話托我問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