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裏其它人,瞄着風向,也三三兩兩,各自借口正忙着,趕緊走了,臘月裏,哪家沒有一堆的事兒?也不算借口。
眨眼間,闊朗的青磚院子裏,走的零零落落沒幾個人了。
五太太周氏瞄着四周,再看看緊裹着鬥蓬,看起來十分茫然的李岩,猶豫了下,沖李岩招手笑道:“岩姐兒,到這兒來。”
孔嬷嬷趕緊推了把怔怔的出神的李岩,“五太太叫你,快去。”
“過幾天就是臘八了,南邊兒還好,在咱們京城,這臘八簡直比元旦那天還要緊,這幾天,家家都忙的暈頭漲腦,除了臘八節,别的統顧不上,年年都這樣。也就咱們這樣不當家不理事兒的,才能有點閑功夫。”周五太太連說帶笑,和李岩解釋,也是替李岩解一解這份諸人鳥獸散的尴尬。
“謝謝五嬸子。”李岩明白周五太太的意思,謝了一句,周五太太笑起來,“你是個明白人,那就不用我多說,别多想,來,我帶你見一見幾位長輩,這天寒地凍的,早點散了也好。”
“好。”李岩點頭,跟在周五太太身後,和幾位或是想吃點拿點,或是還沒來得及上車回家的長輩點頭見了,就跟着周五太太出了祠堂院子。
“剛看到五嫂的車,我還以爲看錯了。”迎面一個二十出頭,神彩飛揚的年青男子沖着兩人大步過來。
“這是你七叔。”周五太太先給李岩介紹,李岩多看了李昌傑兩眼,蘇嬷嬷重點介紹過這位七爺:今年隻有二十二歲,是陳老夫人嫡出的小兒子,也是陳老夫人最疼最愛的心尖子,據說十分的名士派兒,因爲實在太挑剔,到現在還沒定下親事。
“七叔。”李岩急忙曲膝見禮。
“都說你長的像父親,還真是像。”七爺李昌傑稍稍彎腰,仔細打量着李岩,先一聲驚歎,接着用折扇在李岩肩膀上輕拍了兩下,“你跟你阿爹的事,我聽說了,是李家對不起你,我阿娘……”
李七爺頓了頓,“你别理她,她年青的時候脾氣大,不怎麽講理,上了年紀還是這樣。”
“老七!”周五太太又氣又笑。
“拿着這個,七叔特意給你挑的見面禮。”李七爺轉了話題,從袖子裏摸出個玲珑的白玉小老虎遞給李岩,“以後想吃什麽玩什麽,隻管打發人跟七叔說,這家是你的家,别人怎麽樣你别管,你自己别見外。”
“多謝七叔。”李岩雙手捧起接過小小的白玉老虎,心裏酸軟的簡直想掉眼淚。
“天冷,你趕緊跟你五嬸回去吧,我走了。”李七爺交待一句,轉過身,潇潇灑灑的走了。
“你七叔說的對,老夫人一來是長輩,二來,上一輩子的恩恩怨怨,這些都要看開些,象你七叔說的,别理就是。”周五太太将李岩送到車旁,低聲交待:“還有那句:這個家是你的家,别管别人,你自己先别見外,也别多心。”
“我記下了,多謝五嬸。”李岩再次曲膝緻謝。
“你是個明白人,明白了就好。有什麽想吃的想玩的,或是缺什麽東西,你跟白嬷嬷說一聲就行,我這兒都有,白墨是白嬷嬷的侄女兒,都是跟着我陪嫁過來的,你三嬸子過來挑人,我想着也好,就沒推脫。“周五太太頓了頓,接着笑道:“我不管家不理事兒,平時閑時候多,你想什麽時候過來說說話兒,就什麽時候過來,跟五叔五嬸不用客氣。”
“我知道了,謝謝五叔五嬸兒。”李岩再次緻謝,冰天寒地裏的幾絲溫暖,最讓人心軟。
“趕緊上車吧,外頭冷,回去好好歇着。”周五太太示意李岩趕緊上車,退後幾步,自己也上了車。
陳老夫人回到紫萱堂,換了衣服,喝了杯熱茶,剛吐出幾口濁氣,外面丫頭禀報聲傳進來,陳家老祖打發人送賀禮來了,賀李家大小姐歸宗之喜。
陳老夫人一口熱茶噎在胸口,燙的胸口痛成一片。
她哪兒得罪這位老祖了?他一趟接一趟給她添堵?
袁夫人瞄着陳老夫人微微發青的臉色,沒敢多話,趕緊出去看了一眼,立刻回來,看着陳老夫人,不敢說,可又不能不說的唔哝道:“老祖宗,還有一份,是那位神仙老祖……”
陳老夫人猛的擡頭盯着袁夫人,“你說什麽?什麽神仙老祖?”
“就是這個,”袁夫人急忙将手裏的匣子捧上去,“那婆子說:老祖吩咐過不要過于聲張,說這是他們家那位神仙老祖親手封的,說是賀李家大小姐歸宗之……”迎着陳老夫人兇狠的目光,最後那個喜字,袁夫人沒敢說出口。
“放下,你退下吧。”好一會兒,陳老夫人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袁夫人急忙将匣子放在炕幾上,垂手退出來,出了紫萱堂,急忙讓人去看看大小姐……現在應該是二小姐了,看看李若回來沒有,要是回來了,讓她趕緊到紫萱堂來。
李若急急忙忙趕到紫萱堂時,陳老夫人正歪在炕上,面色灰敗。
“太婆。”李若側身坐到炕沿上,低低叫了聲。
“你來了。”陳老夫人聲音低落,睜開眼,看着李若,有些無力的歎了口氣,指了指炕前地上堆着的幾個或大或小的匣子,“若姐兒,你看看。你生下來前,太婆就害怕的事……唉,那時候太婆就害怕,你看看……”
李若皺眉看向垂手侍立在炕前的洪嬷嬷,洪嬷嬷瞄了眼陳老夫人,低聲解釋:“這都是剛剛送來的賀禮,賀……大小姐歸宗。陳家老祖一份,陳家那位神仙老祖一份,說是那位神仙老祖親手封的匣子;沈家一份,袁家一份,淮南王府七小姐一份,裴十七爺一份,剛剛,永樂長公主也送了一份過來,還有份請柬,請大小姐和二小姐一起,大後天過府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