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睿就是一句客氣話,餘書應不應他也沒留意,眼看餘書歪歪斜斜快坐不穩了,周睿叫夥計過來會了帳,扶着餘書出門送他回去。
“我……問你件事,”餘書被周睿架的幾乎腳不連地,出門風一吹,腦子好象清醒點兒了,一隻手拍着周睿,“提個醒兒……你到底怎麽認識的那個妖……那個姓李的女人?我跟你……說!上回,是上回吧?熊大說那事,就那事,我跟你說,熊大這人吧……我跟你說……”
冷風再吹幾下,餘書好象清醒了點的腦子更暈乎了,語無倫次,“……那不是妖怪,我說過,那是……是鬼,鬼你知道吧?我跟你說,熊大這人,不瞎說,你别看他粗,有心眼……五大三粗全是心眼,他說那事,我跟你說……我信,咱兄弟不外,我跟你說,那真是……你說說,這人死哪有再活的?那不可能你說是吧?我跟你說……”
“我跟你說,”周睿接過餘書的話頭,湊到他耳邊,一字一句咬的十分清晰,“熊大怕多雲山莊,怕處生鬼,他這是自己心裏生了鬼,眼前就有了鬼!”
“這話,在理,在理!”餘書不停的點頭,“在理……”
“我早就認識李姑娘,熊大說的那事之前,我就認識她,她跟她那個叫玉樹的丫頭,就是現在這樣,李姑娘這裏沒有鬼,熊大是疑心裏生出暗鬼!”周睿說了一遍,又說了一遍,一連說了四五遍,餘書不停的點頭,“對對對,對,就是……對……”
餘書和熊克定、樊伯韬住在一個小院裏,不過兩人都不在,周睿将餘書送進屋,扶他在床上躺下,找到茶窠,裏面空空如也,周睿轉了一圈,也沒找到燒水的茶壺,猶豫了一會兒,出來找了家小茶坊,排幾個大錢買了一壺醒酒湯拎回去,喂餘書喝了一碗,餘下的放在他床頭,這才出門走了。
…………
李府,玉昙院。
袁夫人丢下三個老嬷嬷三個丫頭走後,玉昙院裏就沒斷過熱鬧。
先是陳老夫人指過來的兩個嬷嬷,孔嬷嬷一開口,就被兩個嬷嬷一唱一和搶白的沒法往下說,兩個嬷嬷夾槍帶棒,話裏話外都是沖着屋裏的李岩去的,總結起來,就是說李岩不孝不懂規矩,老夫人指過來的人,這滿府裏,不管到哪兒,那都是得當家作主說一不二的,她竟然讓一個不知道從哪兒來、不懂規矩的鄉下婆子沖她們指手劃腳,簡直不孝無禮到極點了。
兩個婆子扯着嗓子說累了,袁夫人指過來的兩個丫頭又鬧上了,她們雖然是夫人身邊的二等丫頭,可一來,夫人身邊的二等丫頭,到了大小姐這裏,那就是視同一等,二來,夫人可是長輩,夫人指過來的丫頭,那妥妥的是頭領大丫頭要到大小姐身邊近身侍候的。
兩個婆子再怎麽也隻能扯着嗓子在外面吵,兩個自恃後台強硬的丫頭硬要闖進屋裏近身侍候大小姐,這事,李岩可沒法不理。
李岩看向蘇嬷嬷,蘇嬷嬷一臉苦笑看着她,她被老祖指過來,指點指點李岩,鎮鎮場子還行,要是直接出面教訓陳老夫人和袁夫人身邊的人,那就不妥當了,打狗得看主人,她教訓了這些人,就等于打了陳老夫人或是袁夫人的臉,她可不敢替陳家、替老祖把李家得罪到這份上。
兩個丫頭已經掀簾子進來了,李岩轉頭吩咐玉樹,“你去跟她們說,我這裏有我的規矩,能守規矩就留下,要替我改規矩的,我這兒用不起,請她回去。”
“是。”玉樹答應的沒有絲毫遲疑,外面的吵鬧,早就讓她憋了一肚子氣了,敢在她家大小姐面前這樣放肆,簡直是不想活了!
蘇嬷嬷聽到李岩的吩咐已經呆了,再看到幾步迎上兩個丫頭,一手一個,揪着兩個丫頭的衣領往外提的玉樹,半張着嘴,簡直看傻了。
這一對主仆……難不成她那個舅舅帶着她不是做生意,是當土匪的?
玉樹提着袁夫人指過來的兩個丫頭出來,稍稍用力扔出去,幹脆利落的傳了李岩的原話,看着孔嬷嬷,帶着十二分的不滿,“嬷嬷也真是的,由着她們胡鬧,大小姐在屋裏呢!你把規矩跟她們說清楚,誰敢說半個不字,隻管趕出去。”
玉樹氣勢洶洶,吩咐完孔嬷嬷,一個個掃過目瞪口呆看着她的諸婆子和丫頭,擡起下巴,哼了一聲,轉身進屋了。
“諸位還是安生些。”孔嬷嬷人老成精,這樣的東風不趕緊借還等什麽,“大小姐眼裏容不得沙子,玉樹姑娘人極好,就是脾氣硬。”
孔嬷嬷笑着歎了口氣,“好在玉樹姑娘這脾氣,比她的拳腳軟和多了,你們沒見過玉樹姑娘……殺人,那真是,砍瓜切菜一樣,那血肉……”孔嬷嬷啧啧有聲,“這女人殺起人來,跟男人真沒什麽分别,也是不眨眼。”
袁夫人指過來的兩個丫頭被衣領勒住脖子,還在不停的咳嗽,兩人脖子前面通紅的一道勒痕,象是孔嬷嬷這些話的注腳,院子裏一下子靜的就聽着兩個丫頭震耳欲聾的咳嗽。
孔嬷嬷話音沒停,立刻宣布了大小姐的規矩,陳老夫人指過來的兩個嬷嬷,過于尊貴不敢派差使,就指點指點大家吧,袁夫人指過來的兩個丫頭,統管除大小姐上房之外的所有丫頭,至于大小姐帶來的丫頭,都在大小姐上房侍候,由玉樹統管。周五太太指過來的一個婆子一個丫頭,從進門起就一聲不吭十分安份,孔嬷嬷看在眼裏,單獨派了差使。
蘇嬷嬷在屋裏豎着耳朵聽完孔嬷嬷的分派,松了口氣笑道:“大小姐好福氣。”
李岩神情沉郁,心情更加沉郁,這個李家,不是能容身的地方,她剛投了羅網,就得再想辦法脫身,可脫了身,又能往哪兒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