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爺比李岩早不少回到府裏,到紫萱堂将在陳家的經過一口氣說了,看着鐵青着臉,氣的渾身哆嗦的陳老夫人,心裏打怵,忙借口衙門裏有急事,趕緊走了。
陳老夫人氣的面龐扭曲,聲音都變調了,“就算他活成神仙,也是他們陳家的神仙,關咱們李家什麽事?他怎麽敢這麽明目張膽的插手李家的家務?他憑什麽?哪有這個理兒?他倚老賣老了幾十年,越來越過份了!他還要不要臉了?!”
“太婆,您消消氣,不值得這樣生氣。”李若看的膽顫心驚,她長這麽大,頭一回看到太婆氣成這樣,站到陳老夫人身邊,抖着手,一下下用力給她撫着後背,“太婆,您别生氣,不是大事,您氣着身體,那就是大事了。”李若最後一句話都帶出哭腔了。
“我不氣!我氣什麽?我跟誰氣?我能怎麽樣?”陳老夫人說着不氣,可臉上怒氣絲毫沒少,“我有什麽好氣的?我能怎麽樣?我都知道,這是明擺着,他也就敢在咱們面前倚老賣老到這份上!他不過是看着咱們李家勢弱,明目張膽的欺負李家罷了,我不氣,我要是爲了這個生氣,早幾十年就氣死了!”
眼看陳老夫人比剛才好些了,李若心裏微微放松,這才顧得上屏退屋裏的丫頭婆子,再吩咐一句,“趕緊給太婆拿一碗理氣湯。”
“我沒事,這幾十年……我能有什麽事?”陳老夫人滿腹怨氣和委屈哽在喉嚨裏,伸長脖子,猛吸了口氣才緩過來,“還有什麽事,能氣得着我?我沒事,吓着你了,太婆沒事。”
陳老夫人又深吸了口氣,擡手按着自己的前胸,“我氣死又能怎麽着?有什麽用?唉。”陳老夫人這一聲長歎讓人心酸,“李家,要是能有當年一半,不說一半,哪怕有先祖那時一分兩分,何至于此?”
“太婆,您放寬心,不過多了位姑娘,能怎麽樣?左不過多破費一份嫁妝。”李若寬解陳老夫人。
“唉,你這傻孩子,不是多一位姑娘,她比你大,她要闖進來做咱們李家的大小姐,她這是要壞了咱們李家的機遇。”陳老夫人的話突然頓住,呆了片刻,“那個老不死的,說不定,他是成心要壞了咱們李家的事!他們怎麽肯讓李家再象從前那樣?”
“太婆,他怎麽能知道……”李若話沒說完,就被陳老夫人打斷,“他活了上百年,早就成妖了,他比你曾祖還長一輩,大幾十歲呢,他怎麽不知道?”
李若有幾分不贊同,卻沒說話,陳老夫人順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說,“還有裴家,裴家人多來不管閑事,這一趟,怎麽偏偏管了這樁閑事?老大媳婦沒說實話!”陳老夫人立刻推斷懷疑到了順安侯夫人沈氏身上。
“太婆,”李若微微蹙眉,太婆什麽都好,就是太容易把别人往最壞處想了。“李家不好,大伯和伯娘就能好了?大伯那麽精明的人,不會做這樣的傻事。”
“那就是陳家,是陳家要給咱們塞一個大小姐進來,不管真假都要給咱們塞一個!”陳老夫人這會兒恨極了陳家,但凡有一點點不好的事,她都覺得是陳家在背後陰壞。
“太婆,您别擔心,人進了府,咱們那麽多眼睛看着,很快就能看出底細了。再說,真要是假的,就算咱們認下了,也不能算是李家大小姐……”
“怎麽不算?”陳老夫人打斷了李若的話,“開了祠堂歸了宗,祖譜上寫了名字,真也罷假也好,那都是李家大小姐。就象當年,要是南陽那個賤人入了族譜,哪怕她沒有三媒六聘,是假的,那也得是李家媳婦,你翁翁的發妻!幸好你翁翁混帳歸混帳,還沒混帳到家,唉!”
陳老夫人按着胸口,“這一支全是混帳。她要認祖歸宗,早幹什麽去了?怎麽不在你翁翁在的時候來認來歸?你翁翁死了,她倒來了!”
“太婆。”李若挪了挪,輕輕給陳老夫人捶着後背,“您消消氣,您不是常常教導我,凡事要往長遠了看,不要計較一時一地的得失,我覺得這件事跟太婆常教導我的那些事差不多,咱們得往長遠了看,今天這事,先忍下做好,來日方長。”
陳老夫人剛才氣成什麽樣,李若看在眼裏,吓的還會兒還驚魂沒怎麽定呢,這會兒隻敢順着陳老夫人的意思,委婉勸一句兩句,并不敢多說。
“你是個好孩子,唉,就是太好了。”陳老夫人一聲接一聲歎氣,“咱們肯讓,就怕人家得寸進尺,今天這事,你也看到了,我不過罰她跪了那麽一會兒,她就敢跑出去鬧成那樣,她這不是來認祖歸宗的,她這是來禍害死李家的。”
李若想着剛才父親說的那些,眉頭緊皺起來,太婆這幾句話,她太贊同了,這位長姐,頂撞太婆在先,太婆罰跪并不過份,家裏其它兄弟姐妹要是敢這樣,太婆罰起來肯定隻重不輕,本來就是她有錯在先,卻又鬧出這樣打李家滿族臉面的事,唉,這個姐姐,真要是真姐姐,那真是李家家門不幸……
“太婆,她自小沒爹沒娘,沒人教導,由着性子長大,大約以前在家裏也是這樣,一不如意就鬧騰,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現在歸了宗,以後多教導教導也許能好不少。”
李若柔聲細寸的安慰開解陳老夫人,陳老夫人閉了閉眼,長歎了口氣,“教導?咱們可教導不起!随她,她要鬧,就随她,都随她!”
“太婆寬心,她今年都十九了,該議親了,議了親,也就是等到明年,出了嫁……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李若最後一句話說的很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