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太仆兩根眉毛挑的一額頭擡頭紋,這位李岩姑娘,這是傻……一點也不傻,不撕開臉面,她就處處受制,撕開了……嗯,撕開了那就是誰怕誰了,隻是,這姑娘怎麽不想想以後她還怎麽在李家立足?!
唉,還是個傻孩子。
“第三,在六安的時候,我病過一場,路上奔波,又病過幾回,因爲實在怕冷,十月裏就穿大毛衣服了,我是罰跪,受罰當然沒有炭盆熏爐,再多跪一會兒,我就得重新病倒,一病倒,肯定就活不成了。我千裏迢迢到京城認這個親,就是因爲一個人在這樣的世道活不下去,我想活着,我還沒活夠呢。在你們府上,這幾天就得死了,不認這個親,也許我還能多活幾年呢,這親,我不認了。”
李岩接着道,陳太仆面無表情的看着李三爺,不說話了。
這位姑娘說的,都是大實話,他們府上老夫人那脾氣,他還是知道一點的,這一場罰跪,大約是真想要了這姑娘的命。
“胡說!”李三爺臉上青紅不定,看着李岩,恨不能一巴掌把她拍成肉泥,“你這是不孝!”
“我和你們李家有什麽相幹嗎?憑什麽孝敬你?難道這滿天下的人,都該孝敬你?”李岩不客氣的堵了句,李三爺氣的一拍茶幾,呼的站了起來。
“你坐下!”陳太仆煩惱的看着氣的手指亂抖的李三爺,有幾分煩躁,更有幾分同情,攤上這麽個不管不顧的,換了他也得頭痛生氣。
“李姑娘,你想的有些偏了,血脈相連,哪能有這樣的事?三爺生氣,要教導你,這也是爲了你好……”李太仆隻能和稀泥。
“煩您帶我去見你們老祖,我拿了東西就走。”李岩打斷了李太仆的話,“我說過,這親,我不認了。”
“怎麽能這麽任性!”陳太仆闆起臉。
“唉。”李岩歎了口氣,“我死事小,規矩事大是吧?那算了,東西我不要了,我們走吧。”李岩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你這孩子……”陳太仆急忙站起來,“行行行,你要見老祖,就去見老祖。老祖年紀大了,精力不濟,剛剛回來……你先坐下,我這就讓人去跟老祖說一聲。一會兒見了老祖,可别這樣任性說話,老祖上了年紀,動不得氣,要是有個好歹,那可不得了……”
陳太仆見機極快,立刻轉了話風,這事,老祖爲什麽出面管這樁閑事,什麽時候拿到的那些憑證,他統統不知道,他可不敢一味攔着她不讓她見老祖。
李三爺氣的頭暈,忿恨不已的盯着李岩,見了老祖又怎麽樣?難道就不回李家了?隻要在李家,往後,這日子可長着呢……
陳家老祖那座占了小半個園子,清幽舒适的院子裏,陳炎楓和陳家老祖對面坐在榻上。
“這事我管不了!”陳家老祖看起來十分惱火,“我倚老賣老,壓着李家認下那個丫頭,這事不容易,可是能辦。可你讓我再護好那個丫頭,我怎麽護?你說說,你來教我,怎麽護?”
陳炎楓慢慢啜着茶,斜着陳家老祖。
“人家姓李!我姓陳,這要是在陳家,護個個把人,容易不容易,總之能辦到,這你讓我怎麽辦?我這個老祖宗,是陳家老祖宗,又不是李家老祖宗,我能管到人家李家去?再說了,一個丫頭,這是内宅,陳家内宅的事我還管不了呢,何況人家李家内宅?這事,不是我不辦,我辦不了!”
“我頭一次見到那丫頭,是在多雲山莊,她住在多雲山莊,是多雲山莊的貴客。”陳炎楓慢吞吞道。
陳家老祖愣了下,“哪個多雲山莊?裴家?”
“除了裴家,還有第二個多雲山莊?”陳炎楓反問了一句。
“你說這些有什麽用?不是我不辦,是我沒辦法,沒有辦法!辦不了。”陳家老祖再次強調,這事他确實沒辦法。
“那就算了。”陳炎楓放下杯子,手伸向陳家老祖,“把那匣子給我,我去還給裴清,讓他另托他人。”
“你當初是說讓李家認下那個丫頭,我去也去過了,再替她接個風洗個塵,這事不就順順當當辦下來了?你不能得寸進尺。”陳家老祖看着陳炎楓,有些不怎麽托底的解釋道。
“裴清還在外頭等着,說是拿到匣子還要趕緊送出去。你快點。”陳炎楓沒理會陳家老祖的解釋,隻催促道。
“還有送出去?往哪兒送?前頭那丫頭不是說不認這門親了?送到哪家?袁家?沈家?”
“吳家,孫家,都有可能,這些你就不用管了,這是他裴清的事。”陳炎楓不關心哪家,對他來說,哪一家都行,區别幾乎沒有。
“你姓陳,你就不能替陳家想想?如今這局勢……唉,幾十年前,就李家那樣的,真就叫樹倒猢狲散,說沒就沒了,如今雖說算是中興,可離當年的光景,根本沒法比,你忍心看着陳家也這樣?”陳家老祖痛心疾首。
“沒有不散的筵席。”陳炎楓神情冷漠。
“唉!”陳家老祖不生氣,傷心了,“你怎麽能這麽說話?你怎麽能狠心成這樣?這是李家内宅的事,咱們不好伸手人家内宅的事,難道别家就敢伸手?咱們不行,别家也不行。”
“你到底接不接這事?”陳炎楓有點煩了,“我看你是老糊塗了,跟我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有什麽意思?管不管得了你自己心裏沒數?我要是不替陳家着想,這匣子我就不會從裴清手裏接下來!”
“真要管?”陳家老祖看着陳炎楓,苦惱的滿臉折子皺成了一隻包子。
陳炎楓看着他沒說話,陳家老祖連歎了幾口氣,“好好好,有什麽辦法?就隻能厚着這張老臉了,你見一見長公主,就見一見,不用說話。”
“不見。”陳炎楓站起來,“我不想見她,以後再說。我走了。”陳炎楓說完,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