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明天到裴家去一趟,探探話兒?”沈夫人建議道。她好歹姓沈,跟裴十七這親還是攀得上的,他一個人到京城,她過府去看看飲食起居,人之常情,很說得過去。
“你好歹是長輩,這就算了,裴十七從小兒就是當族長養大的,你能探得着他的話兒?”順甯侯搖頭。
“再怎麽,也才二十出頭,小着呢。”沈夫人說是這麽說,卻沒怎麽有底氣,她上回見裴十七時,裴十七才七八歲,跟着他祖父過來,她現在想想他那時候的眼神……這回再見他,人倒平常了,不象小時候那雙眼,黑亮的吓人,一眼看過來,簡直象一把閃着寒光的刀……
“不用探這個話。”順甯侯往後靠的更舒服些,“這事,咱們看着就行。裴十七要是順路,那那位岩姑娘大約就是舅舅一死,無人可依,隻能回京城,或是還有點别的打算,都不是大事,這府裏,不過多一位姑娘,往後添一幅嫁妝就是了。”
“嗯,我也是這麽想,我看那個岩姑娘,粗魯得很,倒是生得好,一看就是李家人,也不知道明天拿不拿得出證物。”沈夫人想着今天見李岩的情形,這位岩姑娘,就跟裴十七一樣,看着平常,可總讓人有種不怎麽托底的感覺。
“證不證物的是小事。”順甯侯擺了擺手,“南陽那一支,該知道的人都知道,有個把子嗣歸來,平常得很。要是裴十七這一趟是專程送岩姑娘回來……”順甯侯頓住話,眼睛微眯,“那這位岩姑娘,必定不簡單。咱們李家大小姐貴重這事,傳了不是一代兩代了。那邊老太太那麽疼若兒,不就是聽到這個話兒,上了心,哼。”
順甯侯有幾分不屑的哼了聲,“二房在外頭長大,他這一支說起來,傳承是斷了的,他才知道多少?這話傳了不是一代兩代了,這嫡,可是從高祖那兒算起來的,咱們都是嫡支,哪家頭生是女兒,就是這個嫡長。”
“可沒聽說哪家是……嫡長女?”沈夫人想着整個李家這些年哪家頭生是女兒。
“不就是沒有!幾代人都沒有,若兒确實是頭一個,沒想到,現在又冒出來一個,二房……”順甯侯說不上來什麽情緒,“不管是哪一個,真要應了祖上傳下來的這些話,咱們李家,就要東山再起,到時候,二房就是李家的旗杆,唉。”
順甯侯有幾分不甘的歎了口氣,“老三一身花架子,哪有什麽真本事?算了,不提這個,這大小姐,現在多了一個,還比若兒大兩個月,這是好事,對李家,對咱們,都不是壞事。”
“老爺這意思……我今天跟那位岩姑娘……”沈夫人仔細想了想,“要證物是老太太的意思,我客客氣氣,沒說不好的話。那往後……”
“看着就行。”順甯侯擺了擺手,“到底怎麽回事,現在還難說得很,靠的近了,萬一有個不好,豈不是濕手沾了面粉?”
“老爺說的是,這便宜咱們不占,咱們不想占便宜,就吃不了虧。”沈夫人是個守成的性子,順甯侯似是而非的嗯了一聲,他還是有打算的,不過現在不宜多說。
…………
第二天早朝,散了朝,三爺李昌棟有幾分心不在焉的往外走。
“文叔。”太仆寺卿陳瑞銘隔不遠沖李昌棟招手,李昌棟急忙緊趨幾步上前見禮,“六叔。”
“你阿娘最近身體還好?”陳瑞銘陳太仆沒頭沒腦問了句,李昌棟莫名其妙,急忙點頭,“阿娘安康,勞六叔牽挂了。”
“嗯。”陳太仆眉頭微微蹙着一直沒松開,“祖父聽說你阿娘有些不妥當,昨天晚上吩咐下來,今天要到你們府上去一趟,看望一二。”
“嗯?”李昌棟一直沒反應過來,祖父?陳家老祖?到他們府上?李昌棟反應過來陳太仆這幾句話的意思,更加愕然了。
陳家老祖據說已經過百歲了,早十幾年就不再出府應酬走動,就連皇上,和當年的太後,要見他,也是去陳府,老祖要到他們府上看望阿娘?他沒聽錯吧?
“六叔剛才說……”李昌棟太愕然太意外了,甯願歸結于自己聽錯了。
“你趕緊回去,跟你阿娘說一聲,祖父年紀大了,還有,别多驚動人,快回去吧。”陳太仆看起來也十分煩惱。昨天晚上,祖父突然交待下來,說要去一趟李府,還不讓他跟着,他那會兒的驚愕,一點兒也不比李昌棟現在少!
偏偏祖父的脾氣,幾十年如一日的說一不二!
好好兒的,爲什麽要去李府?祖父陳太仆一肚皮煩惱,等祖父回來,得好好打聽打聽。
李昌棟簡直是一口氣縱馬奔回去的,到了府門口,才想起來還沒讓人把老大叫回來,李昌棟站在府門口,躊躇了片刻,轉身進了府門,要不要告訴老大一聲……問問阿娘再說。
陳老夫人剛做完早課,帶着一身的香燭味兒,聽兒子說了陳家老祖來過府看望她的話兒,愕然,“你别是聽錯了吧?”
“兒子當時也這麽想!是陳太仆親口說的,兒子也怕聽錯了,特意又問了一遍,阿娘,我光急着趕回來,還沒跟老大說,您看?”
“你六叔不是說了不要聲張?把老大也折騰回來,那得多大動靜?别想這些沒用的,趕緊,你去看一遍,從大門口到……請老祖到後堂說話,前廳不合适,到處都要幹淨,老祖愛幹淨,好好擦,快去!”
陳老夫人緊張的失态混亂起來,“你還傻站着幹什麽?還不快去,茶水點心……快侍候我換身衣服……”陳老夫人急的沖有些怔忡的袁夫人吼了一聲,又急急忙忙吩咐丫頭婆子,一句話沒吩咐完,又急忙沖急急忙忙往外走的袁夫人叫了一聲,“叫若兒來,快!老祖最疼若兒,快叫她來!這孩子,這會兒有事,偏偏這會兒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