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祖上,得罪的人太多了。”陳老夫人一句話說的順安侯和李三爺兩張臉都有點變色。這是實話。
“真要是這樣,留下也比放到外頭好。”李若低低說了句,陳老夫人贊賞的拍了拍李若的手,“就是這樣。你挑幾個妥當人,現在就啓程,去南陽和六安府,好好打聽打聽。”
陳老夫人先吩咐李三爺,接着轉向沈夫人,“你走一趟,問問那個妮子,她自稱是李家後人,有什麽憑證沒有,若是沒有……”陳老夫人頓了頓,語調有些陰陰的補充了一句,“就是有,這憑證是真是假,也得好好查清楚,她這來曆沒查個水落石出之前,就先讓她在客院好茶好飯的養着,歸不歸宗的,就算查清證明了是李家血脈,那也得等日子開祠堂呢。”
李三爺聽明白了陳老夫人的意思,松了口氣。
這是他們李家的家事,怎麽算清楚明白,老夫人說了算,裴家十七爺這面子不能不給,可李家也不能讓人混淆了血脈,這事,拖一拖,也就解決了。
順安侯也松了口氣,他雖然很願意看二房的熱鬧,可如今陳老夫人還在,長房二房是一家人,就算陳老夫人死了,他們分了家,那也是唇齒相連,無關緊要的小熱鬧看看就行了,象今天這樣,突然冒出位大小姐這樣的大事,要是袖手看熱鬧,那就是搬石頭要砸自己的腳。
“現在就去,好好問清楚,還有,幾個下人,你敲打幾句,這事不許胡說。”順安侯趕緊再吩咐沈夫人,沈夫人急忙站起來,連聲答應了,告退出來,往客院趕過去。
順安侯和李三爺也告退出去,陳老夫人臉色陰沉,往後靠在靠枕上,看着孫女兒李若,“說說,這事你怎麽看?”
“太婆,南陽……真有這個人?”李若帶着幾分小意低低問道,翁翁留在南陽的原配和長子,是太婆心裏最大的一根刺,最不能揭的瘡疤。
“嗯,唉!”陳老夫人一聲長歎裏浸滿了憤懑和委屈,“當初,孫太後出面保媒……我是到生了你阿爹,滿月之後,才知道這件……”
陳老夫人的喉嚨被憤懑堵住,頓了頓,才透過口氣,“不提了,那個孩子長大,娶了個窮秀才的女兒,隔年生了個小丫頭,沒幾個月,南陽府發瘟病,那兩口子都死了,我讓人去驗看過,那個小丫頭……”
陳老夫人沉默了好一會兒,再開口,聲音就有些冷硬,“那丫頭比你大兩個月。”
李若輕輕挪了挪,将臉靠在陳老夫人肩膀上,“太婆,我懂。”
“這也是你翁翁的意思。你一生下來,你翁翁聽說是個女兒,高興的哈哈大笑。這事我沒跟你說過。你翁翁說,他小時候,聽你曾祖父說過好幾回,隻有李家嫡長房嫡長女,才能讓李家東山再起。你曾祖父是在先祖身邊長大的,說是先祖晚年,常常歎息不止,屢次交待你曾祖父,守成避禍,等李家嫡長女出生長成。”
陳老夫人聲音低沉,李若聽的眼睛都睜大了,“太婆,比我大兩個月,她才是……”
“她不是,你才是!”陳老夫人斬釘截鐵的打斷了李若的話,“沒有歸宗,就不是李家人,她不是,她父親也不是!别跟我認真論,要認真論,你翁翁是幼子,李家嫡長房早就死絕了,幾十年前就死絕了!”
“是。”李若不敢再多說,太婆說的很是,聽說翁翁那時隻是拜了堂,三媒六聘一樣沒有不說,那位林氏沒祭過祖先,也沒拜過祠堂,照理說,确實算不上是李家媳婦的……
李岩跟着袁夫人出了紫萱堂,一邊往前走,一邊轉頭打量着四周。
這座李府非常非常大,非常非常老,透着一股子隐隐約約的破敗之氣,李岩目光落在不遠處缺了個仙人指路的屋角飛檐上。
袁夫人冷冷的盯着四下打量的李岩,這麽個粗魯無禮、愚蠢可惡的賤人,她連給她家若兒做粗使丫頭都不配!
孔嬷嬷垂手跟在李岩身後,渾身的謙恭和小意,瞄着毫不掩飾的自己的鄙夷和厭惡的袁夫人,再看看渾然不覺,依舊四下張望的李岩,心情十分平靜。
處在袁夫人這個位置,換了誰,都不可能不憤怒排斥厭惡,就算她起心要除掉李岩,孔嬷嬷都不會覺得奇怪。
孔嬷嬷掃了眼跟李岩一樣四下打量,卻明顯比李岩聰明、看的不動聲色的玉樹,十七爺說李姑娘的安全不用她管,有玉樹呢,她這幾天看下來,就玉樹這樣……這事不能細想,有時候,死了一個兩個人,反倒大家都輕松了,十七爺可不是一般人……
“你們姑娘跟誰學的規矩?”袁夫人對着渾然不覺、看個不停的李岩,忍不住怒氣,看着孔嬷嬷呵問了句。
“回夫人……”孔嬷嬷剛開口要回話,就被袁夫人堵了回去,“是我多管閑事了,你們姑娘的規矩,跟我們李家有什麽相幹!”袁夫人說完,轉身就走。
李岩看着孔嬷嬷,孔嬷嬷帶着絲笑,微微搖了下頭,示意她不用在意。李岩露出笑容,這位袁夫人是個實在人,挺好。
李府之大,超出了李岩的想象,跟着袁夫人,也沒怎麽拐彎,一直往西北,直走了兩刻多鍾,穿過一片小樹林,走在最前的婆子摸出鑰匙,打開起伏的女兒牆上一扇小角門,穿過角門,園子的風格就和剛才有些不一樣,相比之下,這裏簡單疏朗很多。
再走沒多遠,袁夫人停在一處看起來十分不錯的院子前,也不看李岩,隻吩咐一直走在最前面的的婆子,“把這裏打掃一遍,再挑幾個人過來使喚,咱們府上怎麽待客,你也知道,别失了府裏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