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安侯急的話都說不周全了。他能不急麽,留在南陽那一支這事,府裏沒人敢提,可沒人不知道,他阿娘活着的時候,跟陳老夫人明争暗鬥了一輩子,私底下,他不知道聽他阿娘譏諷過多少回陳老夫人:論理兒就是個妾!
南陽那位,不是說早就死絕戶了?怎麽突然冒出個大小姐?還是裴家的這個裴十七爺親自送回來……送回來就送回來了,不是壞事,可不該找他啊!他該找老太太,找老三!找他……這不是害他麽!
如今老三一天比一天受重用,二房大姐兒極得吳皇後喜歡……他犯得着沾這檔子破事?
李岩看着急的臉都白了的順安侯,眨了下眼,想笑又忍住了,李府這一門的破事,她很能理解順安侯這會兒的感受,這簡直就是眼瞅着是塊大金元寶,一把竟然抓起了一灘熱狗屎的感覺啊!
裴清眼角瞄着李岩,見她一幅忍俊不禁的樣子,看瞄一眼急的額角都是汗的順安侯,也有些忍俊不禁了。
能在順安侯身邊侍候的,眼皮肯定活絡,一溜煙跑的飛快,禀陳老夫人淮南裴家十七爺登門給老太太請安這事,至于裴十七爺帶來的那位大小姐……觸那黴頭幹嘛?侯爺又沒吩咐,他們做下人的,當然是不該聽的聽不到,不該看到的看不到。
紫萱堂裏,陳老夫人正和長子媳婦、三爺李昌棟媳婦袁夫人說着些家務閑話,長孫女兒李若緊挨陳老夫人坐着,有一下沒一下的給陳老人人捏着肩膀,專注的聽着太婆和阿娘說着淮南王世子邵琮進京路上遇到的那些不好的事兒。
聽下人禀說淮南裴家裴十七爺來給老夫人請安,陳老夫人一下子坐直了,“是十七爺?聽清楚了?”
“是,說是淮南裴家十七爺,單名諱清的那位。”下人趕緊說仔細了。
“快請!快去請三爺去前面迎一迎!快侍候我換身衣服。”陳老夫人一疊連聲的吩咐,袁夫人急忙站起來,上前扶了把陳老夫人,“也該先遞張貼子……”
“你不懂,這位十七爺跟别個不一樣。”陳老夫人下了炕,站着換待客的衣服。
“是大伯讓人來遞的話。”大小姐李若一邊這邊拎拎那兒拉拉,幫着侍候陳老夫人換衣服,一邊笑道。
“你這丫頭想說什麽?”陳老夫人一臉寵溺的點了下李若的額頭,“你當裴家十七爺給太婆請安,是你那個大伯說的話?不是我瞧不起他,在十七爺面前,沒他說話的份兒,人家要來請安,他想攔也攔不住。”
“剛才跑那麽快,總是好多了。”李若笑着回了句。
“你這丫頭。好多了,那是因爲你爹這些年一步一步往上走,他們往下咱們往上,他敢不好?”陳老夫人冷哼了一聲。
袁夫人伸手拍了下女兒李若,“你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這心眼太好太實誠。”
“這樣好,心地寬厚才能有大福。”陳老夫人立刻接了句,袁夫人笑起來,“母親,你也太寵她了。”
“我可沒有,阿若這孩子,她就是好。”陳老夫人憐愛的看着李若笑道。
三爺李昌棟得了傳話,急忙迎到前廳。
李岩聽到通傳,轉頭看着一路碎步小跑,笑容滿面,迎着裴清過來的三爺李昌棟。
三爺李昌棟四十歲左右,留下飄逸漂亮的胡子,一件月白長衫,十分儒雅,看起來十分養眼賞心。
“聽到十七爺來了,我還不敢相信,上回見十七爺,有十來年了吧?”李昌棟還沒走近裴清,就開始親熱客氣的寒暄上了。
順安侯看到三爺李昌棟進來,一口氣松到一半,又悶了回去,瞄了眼端坐不動打量着老三的李岩,暗暗歎了口氣,看這妮子這樣子,可不象個省油的燈,又是裴十七爺親自送回來的,誰知道這背後是怎麽回事?往後,這府裏隻怕更不得安甯了……
“三爺客氣了。”裴清和李昌棟拱手見禮,客氣了一句,就直截了當道:“也是有事,才到貴府打擾。”
裴清說着,擡手示意李岩,“這趟來,是專程送貴府大小姐回來,認祖歸宗。”
“嗯?”李昌棟一時沒能反應過來,順安侯瞄着他,悄悄往後挪了半步,一聲不吭,他什麽也不知道,既不知道裴清這一趟來的目的,也不知道南陽還有一支,反正,南陽這事,誰也沒拿到台面上說過……
“大小姐?小女在府裏,陪她太婆說話……”李昌棟是真沒想到。
李府上下,對南陽留的那一位,背地裏都知道,明面上卻全當不存在,可對李昌棟來說,明面背地都是一個面,南陽那位,就是無稽之談。
“這位李姑娘單名岩字,就是令尊發妻林氏所生嫡長子李昌楠之嫡長女,今年十九,算起來,當是貴府大小姐。”裴清一字一句,說的慢吞吞十分淡定。
順甯侯帶着幾分幸災樂禍瞄着目瞪口呆的三爺李昌棟。李岩卻看着裴清,他是來挑事的,順便送她到李家,嗯,或者說,他之所以送她到李家,就是爲了來挑事!
“十七爺記錯了吧,我們府上……”李昌棟視南陽爲無稽之談的時間太久,已經真把南陽那位兄長從自己認知裏抹掉了。
“唉。”裴清極輕的歎了口氣,擡手拍了拍額頭,看起來十分無奈,“你竟然……好在你們府上老夫人還健在,也隻好去打擾老夫人了。”
順甯侯聽裴清這麽說,心又往下落回去不少,他當面跟老夫人說這事,那他就能從這件事裏,勉強脫身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