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巧!”孫容愕然,“是巧了還是……”
“不管是巧了,還是有意爲之,都是大事。”裴清神情凝重。如果隻是巧合,能在短短的三個月裏,和随心随性、四六不分的陳炎楓成了知交,救了周勝唯一的後人,救了長沙國那位,現在,又和邵琮邵瑜同路而行,隻憑這份機遇,就不是平常人。
如果不是巧合……裴清的心象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一般,難過的透不過氣。如果不是巧合,和他知道的一樣多,對裴家和多雲山莊深知底細的,除了他,還能有誰呢?
孫容大約也想到了不是巧合意味着什麽,眉頭緊緊擰在一起,他還是覺得這一切都是巧合。
“替我遞個信兒給遊伯。”沉默好一會兒,裴清沉聲吩咐,“把李姑娘和邵琮邵瑜一起前往京城這件事,告訴他。”
他們是和他知道的一樣多,可有一件事,他們及不上他,他的祖父,是在先祖身邊長大的,祖父說過,先祖驚才絕豔,對多雲山莊的安排,絕不隻是他們看到的這些,多雲山莊如同一座浮在水面上的冰山,他們看到的,隻是水面之上的那些,通往水面之下的那把鑰匙,在遊伯身上。
裴清的吩咐讓孫容一怔,沒等他反應過來,裴清接着吩咐,“啓程,走陸路,我親自去看看。”
孫容急忙答應一聲,垂手退下,吩咐了金豆準備馬匹,立刻啓程追趕李姑娘一行的事,自己趕緊寫了密信,挑人送回多雲山莊。
…………
宛城驿。
第二天,李岩和邵七小姐不緊不慢吃了早飯,又安安閑閑喝了兩杯茶,才有婆子進來,請兩位姑娘上車啓程。
邵七小姐的丫頭綠雲拿了兩頂帷帽出來,遞了一個給玉樹,另一個給七小姐戴上。李岩搖頭,示意玉樹她不用,她不打算照邵七小姐的規矩來要求自己。
驿站大門外,周睿騎在馬上,遠遠就看見了裏裏外外都穿着邵七小姐的衣服,和之前比,幾乎象換了一個人一樣的李岩,周睿呆呆的看的有些直眼,李岩出了驿站大門,也看到了他,笑容綻放,沖他揮了揮手。看到李岩揮手,周睿突然紅漲着臉,慌慌張張的閃開目光。
李岩的車和前面邵七小姐的車幾乎一樣,都是四匹馬拉着的闊大桐木車,玉樹飛快的來回瞄了幾眼,李岩卻沒留意這些細節,隻顧踩着踏闆上車。
這輛大車跟她從前坐的車,簡直是天淵之别。李岩窩在松軟的坐墊堆裏,車子動了,同樣的木頭輪子,這輛車子裏的颠簸就溫柔的太多了。
李岩舒服的歎了口氣,陳炎楓這個決定雖然獨斷了些,可确實相當不錯啊。
“把簾子拉開,兩邊都拉開,還有後面。”李岩吩咐玉樹,玉樹一愣,“有風……”
“咱們說話兒。”李岩打斷了玉樹的話,玉樹立刻就明白了,拉開簾子,透過車窗上糊着的绡紗,四下看了,搖了搖頭,再指指車前。李岩會意,往後靠到車廂最後,示意玉樹靠近,低低道:“昨天園子裏那些話,你都聽到了?”
玉樹點頭,李岩看着她,沉默片刻,“你不是死了的那個人,我也不是。”玉樹呆了片刻才反應過來,猶豫了下,點了點頭。
“那你爲什麽說我是你家大小姐?”李岩直視着玉樹,玉樹這一回卻沒有猶豫,“大小姐就是大小姐。玉樹生生死死都是大小姐的丫頭,也隻有大小姐一個主人,玉樹什麽時候都不會認錯大小姐。”
李岩愕然,這叫什麽話?生生死死……李岩心裏突然湧起股讓她頭皮發麻的感覺,有害怕,也有絲絲說不清的感動。
她問玉樹,不是因爲她懷疑玉樹認錯了人,她隻是想看看玉樹能不能想起來她憑什麽認定她是她的大小姐。
就象玉樹自始至終堅定不移的确定她是她的大小姐一樣,她對玉樹,從來沒有懷疑過,本能中,她全心全意的信任她,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她仔仔細細總結、推理。分析過,結論是沒有原因,她信任她簡直就是一種本能。
“我知道。”李岩極輕的歎了口氣,“我知道我的來曆,你卻不知道你的來曆,我總覺得,你來的地方,才是我們要找的地方。”
“都怪我,什麽都忘了。”玉樹愧疚懊惱的又要揪頭發,李岩一把拉住她,“你記得我,記得咱們姓李,記得豫章,還記得咱們要回家,這就足夠了。看看有茶沒有,我有點渴。”
玉樹挪過去找杯子倒茶,再檢查各處。李岩将車窗推開,看着走在她車子側後的周睿,招了招手。
周睿策馬靠近,李岩伸頭出來左右張望着問道:“陳炎楓呢?”
“一早上就和世子一起出去了,說是要去昨天那個園子裏看看。”周睿一邊說,一邊微微蹙着眉。陳先生膽子也太大了點,世子如今身在險境,他還敢拉着他到處跑。
李岩心裏湧起股說不清的感覺,這個陳炎楓,怎麽象變了一個人一樣?
“你沒事吧?”李岩看着前面幾十米外的邵瑜問道。
“沒事。”周睿答了句,頓了頓,也看向邵瑜,“他好象知道我是誰了。”
李岩看着邵瑜的背影,心裏突然跳了下,一個念頭湧上來,瞬間就變的強烈無比,“你不能一直跟着陳炎楓,他不靠譜,你跟着他吧。”
“誰?”周睿愣了,李岩的後半句話沒頭沒腦。
“就是他。”李岩眼裏亮光閃動,臉頰上浮起一層淡淡的紅暈,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她身體裏複蘇了,“你去找他,以後跟着他吧,跟着他最好!”
“你讓我投到世子門下?”周睿有些不敢相信,世子這趟進京之路,不是絕路也差不多。
“不是世子,是他,邵瑜,你跟着邵瑜!”李岩的手緊緊抓在車窗邊上,不知道爲什麽,她心裏澎湃着一股激昂之意,這股子激昂讓她的聲音都有些尖銳了。
李岩用力壓抑着這股子莫名其妙的激情,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我……胡說呢,你……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