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克定從眼角往下斜了樊伯韬一眼,理都沒理他,隻看着餘書說話:“老餘,你說那四個人,到底是人還是鬼?”
“今天一天大太陽。”樊伯韬指了指外面。
“是人還是妖?”熊克定改了一個字。
餘書長歎了口氣,“我哪知道?我要是知道這個,還能一個月五百個大錢?你先别想這個,先想想一會兒要是世子爺問起來,咱們怎麽說,石頭蓮花,還有那兩個女人的事,怎麽說。”
“石頭蓮花有什麽事?”樊伯韬伸頭問道,熊克定伸手按回樊伯韬,“石頭蓮花的事肯定不能提,反正今天沒提這茬,以後也别提了。那兩個女人……你說,他們會不會跟世子……”熊克定揮着一根手指。
“他們想殺咱們滅口來着,後來那丫頭說,多雲山莊的人都知道,他們才算了,我看他們不會跟世子爺說這事,也說不到這上頭。”餘書揪着沒有胡子的下巴,眉頭擰成一個疙瘩。
“我也是這麽想!”熊克定一拍大腿,“他們不說,咱們也不提!老餘,我跟你說,那兩位爺還好,那倆丫頭,我就覺得是倆妖怪,肯定不是人!”
“女妖?”樊伯韬兩隻眼睛睜的溜圓。
“你要是不想被妖怪殺了,剁了,吃了,就别那麽多廢話!”熊克定回頭呵斥了一句,樊伯韬立刻閉緊了嘴。
“世子爺要是問起來,世了爺肯定得問,咱們怎麽被人家那樣……牽回來,這話該怎麽說!”餘書雙手并在一起比劃着,“要是實話實說吧,這件事,你從多雲山莊回來到現在,可一直瞞着沒說,這個該怎麽跟世子爺解釋,你得先想好,不說實話吧……”
“不能說!還是不說的好。”熊克定幹脆的打斷了餘書的話,“從多雲山莊回來,這事一直瞞到現在,這個好解釋,不是大事,可要是說了這事,就得扯出來咱們在多雲山莊殺了人這事,殺人這事,可是連四爺都沒敢跟世子爺說的事,世子爺要是知道咱們殺了多雲山莊的人,還不隻一個……”
熊克定連連揮手,“無論如何不能說,世子爺那樣的脾氣……唉,你說說他一個世子,怎麽是這麽個古怪脾氣?”
“那四爺呢?世子爺倒還好,四爺那兒可不好瞞。”餘書憂心忡忡,熊克定抓着頭皮,“四爺……”
“要瞞一起瞞!”樊伯韬接一句,“我就覺得你看花眼了,死了又活,這事就跟老餘的卦一樣,扯!”
餘書趕緊點頭,“就是這話,我也覺得……真假先不論,說不準的事,這就跟你昨天半夜起夜,尿到一半見鬼了,難道你第二天還得巴巴去跟世子爺和四爺禀一聲?說你見鬼了?”
“這能一樣?”熊克定瞪着餘書,餘書幹笑幾聲,“是不一樣,也差不多,熊瞎子,我跟你說,你肯定眼花了,你看看我,鐵齒鋼牙,從來沒斷對過,那也斷對過一回不是,你那回出征……”
“你不是說那也是兇卦,你安我的心才說的大吉大利?”熊克定立刻揭底。
“也是也是。”餘書呵呵了兩聲,“可這件事,肯定是你看錯了,看錯的事,就不要多提了。”
“讓我想想……”熊克定話沒落音,外面有人揚聲叫他:“熊老大在不?四爺讓你和老樊,還有餘鐵嘴過去回話。”
樊伯韬一躍而起,餘書臉都青了,倒是熊克定比較鎮靜,站起來,拉了拉衣服,猛咳了一聲,大聲應了,背着手,落地有聲的往外走。
邵四爺邵瑜站在驿站門内,沉着臉,目光從熊克定看到走在最後的餘書,熊克定将腰闆的筆直,努力裝的若無其事、底氣十足。樊伯韬瞄着熊克定的腳後跟,反正有老大頂在前頭,他不操心。餘書越靠近邵瑜,就越努力的伛偻着身子,想躲進樊伯韬寬大的背影裏去。
“說說,怎麽回事。”邵瑜盯着熊克定三人見了禮,又沉着臉盯着三人看了片刻,才開口問道。
“是。”熊克定塌肩垂頭,“是小的們該死!在這驿站閑了一天半,樊伯韬說再不出去跑跑馬,悶的骨頭都要松了,餘書也不知道從哪兒聽說那邊有個園子,說是從前一戶巨富人家的别莊,那戶巨富人家突然倒了黴,說沒就沒了,說是園子裏到處埋的都是寶貝,小的們想着,閑着也是閑着……”
熊克定偷偷瞄了眼邵瑜,迎着邵瑜微微眯起的雙眼,身子一矮,“小的罪該萬死!就是樊伯韬說悶的難受,小的們想着出去跑跑馬,逛逛園子,能順手找到寶貝最好,其實不是一定得找到寶。沒想到,餘書的羅盤剛動,就撞上了那幾位爺和姑娘,小的們不敢給世子爺和四爺丟臉,不敢說是世子屬下,就撒了個謊,說是莊戶人家,沒想到那兩位爺精明的很,說小的們一看就是習武之人,肯定是強盜歹人,要殺了小的們扔進河裏喂魚,小的們不得不……把一切,都實說了。”
邵瑜陰沉着臉,盯着熊克定,隻盯的熊克定一顆心越跳越厲害,越跳越心慌,隻能咬着牙死撐。
“去,把馬全部洗涮一遍。”在熊克定眼看要撐不住的前一瞬,邵瑜發話了,熊克定一口氣緩上來,撲通一聲,順勢跪下,“四爺英明!”
…………
離柴桑碼頭不遠的河灣裏,停了裴清那艘外表看起來樸實無華的樓船。
裴清端坐在船艙榻上,正在拆看剛剛送到的幾根竹管。
孫容捏着支細細的竹管,急匆匆禀了進來,奉上竹管,“爺,這是剛剛收到的北邊急件。”
裴清放下手裏的竹管,接過孫容遞過的竹管捏碎,展開薄到透明的細紙,一眼掃過,眉頭微微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