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樣熱鬧的街道隻有兩三條,再拐個彎,前面就是窄窄的巷子了,巷子兩邊住的都是市井平常人家,李岩就沒什麽好看的了,加快步子跟上陳炎楓,沒多久,就到了一座雖說不大,看起來卻十分古樸清雅的小廟前。
小廟大門緊閉,陳炎楓圍着小廟轉了半圈,上了台階,扣了扣門環。
片刻,大門從裏面開了條縫,一個小沙彌的臉從門縫裏露出來,“這位施主,今天有貴客,師父說不接待香客,請施主明天再來吧。”說着,不等陳炎楓答話,就把門關上了。
陳炎楓退下台階,無所謂的甩了甩袖子,“我跟這小廟緣分太淺,來十回,少說也有八回進不去,算了。去城外吧,城外有個園子,傳說主人姓李,荒廢了好些年了,那園子氣勢不凡,咱們去看看。”陳炎楓後面的話,是看着李岩說的,李岩聽他特意說主人姓李,知道這個李,必定就是豫章的那個李,急忙點頭,這樣的地方,是一定要去看看的。
四個人從東門往北,到了北門口,叫了輛車,李岩和玉樹坐在車上,直走了一個多時辰,穿過一片有些荒涼的樹林,到了一處廢墟前。
李岩下了車,往後退了幾步,仰頭看着眼前的廢墟。和豫章城外那一片廢墟相比,這裏甚至算是完好。
她站的地方,長長的、已經被藤蔓完全覆蓋住的圍牆往兩邊延伸,中間的大門,門和門頭都已經沒有了,大門和圍牆,看起來極其普通,隻是很高,很長。
陳炎楓已經大步進了院門,周睿站在門口,看着仔細打量着大門和圍牆的李岩,玉樹跟在李岩身後,緊皺着眉。
李岩摟着狗皮袍子,上了台階,站在大門正中,有些呆怔的看着眼前,這不是荒廢的宅子,這是荒廢的植物園吧。入眼處,都是郁郁蒼蒼的樹木藤蔓,樹木的縫隙中,露了幾角飛檐屋脊。
“原主人是個雅人。”周睿瞄着李岩一臉的怎麽這樣,半是感歎,半是解釋,“也極其富庶,這園子當年一定美煥美侖。”
園林麽,她懂的。李岩下了台階,和周睿一起往裏走。
“這幾棵香樟得有上百年了。”周睿指着不遠處高大蒼翠的香樟,“這株金花茶竟然長的這麽好,在宛城這樣的地方,真是不容易。那是紫薇,金桂……”周睿一邊走,一邊和李岩說着兩邊的樹木藤蔓,幾乎棵棵有名有姓。
李岩回頭看向玉樹,玉樹皺着眉,沖李岩搖了搖頭,她明白大小姐看她的意思,可在這裏,她什麽也想不起來,一點印象也沒有。
這片荒園子看樣子經常有人來,四周雖然一派無人打理的荒蕪之相,可中間的這條小路,卻幹淨通暢,并沒有被野草藤蔓侵占。
走了一兩刻鍾,一條蜿蜒的河流出現在面前,水流不慢,看起來竟然還十分清澈。
周睿示意李岩别往前去,自己走到河邊,蹲下伸手摸了摸,換了地方,又摸了摸,站起來,沿着河邊走了一段,再回來,帶着幾絲震驚的神情,“這河道,應該全部用青石鋪過,大約還有别的門道,否則,這河早該淤塞了。這戶人家,過于奢侈了。”
“嗯。”李岩随口應了一聲,玉樹說過,她這個大小姐,自己就有個三層的樓船,奢侈那是肯定的。“那個橋,能走人吧。”
“能。”周睿指了指河對面的亭子,亭子裏,陳炎楓正惬意的坐着吹風。
三個人進了亭子,這間亭子被一棵巨大的紫藤纏繞,已經是亭中有藤,藤中有亭了,這會兒紫藤葉子差不多落光了,春天紫藤花開的時候,這個亭子一定美極了。
“這裏也算是宛城一景。”陳炎楓的手指從亭子劃拉到四周。
“這是哪個李家的舊宅子?”李岩坐到陳炎楓旁邊問道。
“還能是哪個李家?你看看這宅子,是随便誰家都能修得起來的?百年前,姓李,又能修得起這樣的園子的,隻有豫章,就是現在的京城李家。”陳炎楓晃着腳,
“我也聽說過。”周睿看着李岩,目光中有幾分愕然,“從前家裏收的前人筆記中,說到李老相國和小李相國時,曾經評過一句,說時人沒有見識,李家從豫章到京城,已經落敗不堪。”
“到京城是落敗不堪?”李岩納悶了,從豫章那麽個偏遠的小地方,搬到京城,權傾好幾時,一家出了兩個相國,還落敗了?難道李家以前是當皇帝的?
“噓。”陳炎楓突然站起來,示意衆人噤聲,幾乎同時,玉樹一步上前,護在李岩面前,周睿愣了一瞬,很快也聽到了動靜,隻有李岩,從陳炎楓看到周睿,知道出事了,跟他們比,她簡直就是聾子一樣。
和他們隔不多遠,餘書手裏捧着個羅盤,正緊緊盯着羅盤,一臉專注緊張,掂着腳,輕擡慢起,小心落下,一步一步往前走,熊克定緊跟在餘書後面,伸長脖子看着羅盤,不時拉一把眼看要絆倒的餘書,熊克定身後,是他最好的兄弟兼小弟樊伯韬,樊伯韬比熊克定還要五大三粗幾分,這會兒跟在熊克定後面,熊克定盯着餘書手裏的羅盤,他看不到羅盤,就盯着餘書那兩條腿,餘書擡腿,他也擡腿,餘書落腳,他也落腳、
“動了動了!”熊克定激動的叫出了聲。
“噓,淡定。”餘書抖着聲音噓了一聲,可他比熊克定激動多了,直激動的雙手亂抖。
“你手抖什麽!看看,抖沒了吧!”熊克定一把攥住餘書的手。
“我沒抖……就一點。”餘書強辯了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