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炎楓潇潇灑灑閑庭信步一般就過去了,李岩蹲的低低的,手腳并用一點點的往前爬,眼睛盯着面前半尺寬的山脊,不敢往旁邊斜一眼,她怕看一眼就吓破了膽,就再也不敢動一動了。
山脊之間,時不時冒出條長空棧道,這些棧道,有時候是一根橫放的枯樹,有時候是隔不遠一塊突出的石頭。陳炎楓時而一躍而過,時而腳尖輕點,輕快的如同在滑舞步,李岩每一腳下去,都覺得自己要摔下去活不了了……
李岩所有的心神全用在爬路和害怕上了,什麽時候了,餓不餓,累不累……統統顧不上了。
李岩伸着胳膊,一寸寸挪過根長滿青苔的巨大樹幹,從懸崖一邊,挪到懸崖另一邊,站穩,用力捶了幾下發硬發抖的兩條腿,挪幾步,看到眼前雖說還是簡陋荒蕪,但相比已經走過的路,簡直就是平坦廣場一般的石頭台階,再順着長長的台階,看到一片平整的、開滿野花的山谷,和旁邊清澈的湖面,叮咚的溪水,激動的幾乎嚎啕出聲。
李岩和玉樹兩人挪下台階,挪到湖邊時,陳炎楓已經生好了火,正用木棍串着兩條一尺來長的肥魚,烤的油滋滋作響,一隻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來的銅壺吊在火上,水已經開了。
“有茶葉沒有?給我。”看到兩人挪過來,陳炎楓愉快的沖玉樹伸出手。
玉樹先扶李岩坐下,還真摸出了一荷包茶葉,遞給陳炎楓,陳炎楓沒接,手指點點示意她沏茶,“壺在這裏,水落了滾再等十息。”陳炎楓吩咐了玉樹,轉頭看向李岩,笑容裏帶着又象贊歎又象驚訝的神情,“真沒想到,你竟然活着下來了。”
“什麽?”李岩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我是說,沒想到你能活着走下來,李家姑娘,果然都不簡單。”陳炎楓還真又說了一遍,語調輕快。
李岩用力挖了幾下耳朵,又拍了幾下,“你剛才說,沒想到我能活着下來,你這話什麽意思?你帶着我,還有玉樹下山的時候,是覺得我倆肯定在半路上就摔死了?”
“對啊,那條路有多險,你也看到了,象你這樣的,九死一生,你……”
“九死一生!難道你帶我們下山的時候,是打着要看着我倆摔死的主意的?”陳炎楓話沒說完,就被李岩的尖叫聲打斷。
陳炎楓上身後仰,瞪着李岩,“你叫什麽?你上山的時候難道就不險了?”
“上山……”李岩一下子卡住了,難道上山也是這樣的路?
“邵瑜是避過崗哨陷阱爬上山的,那一段百丈懸崖,不比今天這條路兇險多了?對了,那段懸崖,是你自己爬上去的?那段……”
“我渴了!”李岩打斷陳炎楓的話,伸手去端剛沏上茶的銀杯,剛剛端起,就燙的手一松,将杯子摔在地上。
陳炎楓哈哈大笑,“你傻啊,沒看到那是剛沏的茶,滾水!燙着了吧?”
“大小姐,燙傷了沒有?都怪我!”玉樹急忙撲上來。
“沒事,沒事。”李岩甩着手,連氣帶悶,眼淚都快汪出來了。
連累帶吓,再加上憋了一肚皮悶氣,陳炎楓烤的那兩條一半生一半焦的魚,李岩一口也沒吃,隻一杯接一杯的喝茶。
陳炎楓一邊吃一邊嫌棄的啃完了一條魚,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從身上摸出個小袋子,将袋子裏的粉末圍着三人和火堆灑了一圈。
“你爬的太慢,今天隻能在這兒過一夜了。都是被你連累的,我最讨厭風餐露宿!”陳炎楓在火堆旁躺下,翹起二郎腿悠悠哉哉的晃着。
“我要是沒能爬過來呢?”李岩盯着陳炎楓,微微錯着牙問道,她憋了一肚皮憤忿,不發作出來,今天晚上這覺肯定睡不着。
“嗯?你想說什麽?你已經爬過來了。”陳炎楓自在的晃着腿。
“我是說,我要是沒能爬過來,摔下去了,摔死了呢?你怎麽辦?”
“我怎麽辦?”陳炎楓兩根眉毛高擡,又是好笑又是意外的看着李岩,“能怎麽辦?替你收屍?那不可能!兩邊都是萬丈懸崖,别說我下不去,就是下去了,找到你,你也早該被野獸吃的幹幹淨淨了。這是多雲尖,你以爲這是你家後園子?你沒看到我剛才撒驅蟲粉?還有驅獸粉,你下來前我已經撒過了。其實被野獸吃了也沒什麽不好,你活着的時候吃它們,死了它們吃你,循環往複,天道如此。”
李岩聽的差點背過氣,這還是個人嗎?
“我要是……要是爬到一半,爬不動了呢?你……”李岩氣的聲音都有點兒抖了。
“那就更慘了。”陳炎楓有些不忍心的撇着嘴,“要麽被野獸活吃,要麽,凍餓而死,那還不如摔下去,至少能死個痛快……”
“你還是人嗎?還是在你眼裏,我不是人?”李岩氣的一杯子水潑在了陳炎楓身上。“眼睜睜看着别人死在你面前,你就看着?”
“生死由命,你命中該活不用我救,你命中要死,我救你就是有違天道。”陳炎楓坐起來抖着衣服上的水,一臉嫌棄的斜着氣的臉都青了的李岩。
“呸!”李岩實在忍不住,狠啐了陳炎楓一臉口水,“盡人力聽天命,天命之前,還有個盡人力呢,你沒盡人力,就是見死不救,你盡了人力,救不活,那才是天命!”
陳炎楓被李岩啐的滿臉口水,氣的呼的坐起來,“你這個潑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