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東庭估計是剛從公司過來,身上依舊是一套筆挺的商務正裝,純黑色,剪裁淩厲又挺括,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非常的不好相與。
寡淡,冷漠,又有些咄咄逼人。
“怎麽?忘了?”陸東庭慢條斯理地焚上了一支煙,也沒有抽,隻是透過朦胧的霧霭眸色沉沉地看着沈小落,“需要我來提醒一下嗎?”
正月初九正是沈小落的真正生日,可是這個日子她誰都沒說,連她身份證上的号碼都比這個時間推遲了好幾個月。
這事兒說來也是糟心,因爲她是女孩,不讨父親的喜歡,于是她父親在給她上戶口的時候連生日都給報錯了。
後來做了這份兼職,她的各種身份全都是虛構的,隻要條件允許,她的生日可以是一年之中的任何一天。
那陸東庭又是怎麽知道的呢?
唯一的解釋便是這個男人調查過她,并且将她所有的底細查得一清二楚。
他是什麽時候開始調查的呢?
難道是自己剛進入雲博苑的時候陸東庭就已經知道了她的目的嗎?
一想到自己在他面前的那些拙劣演技,而男人也不拆穿她,就像看小醜似的,任由她在他面前上蹿下跳卻不自知。
這個男人早已經掌控了全局,卻不露聲色。
真的是太可怕了。
沈小落頓時就覺得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人用手指狠狠地攥住了似的,她有些喘不上氣,渾身的毛孔像是被針刺了似的,腿腳也開始發軟,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往後退,最終一屁股跌坐在地。
半晌之後,她才艱難地開口到:“陸東庭,你都知道了,對不對?”
陸東庭掐滅了香煙,然後從沙發起身走到沈小落面前。
“你爲什麽和江薇薇鬧翻了?”男人緩緩蹲下來,漆黑而幽深的雙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沈小落的眼睛,“你就不怕江薇薇找你的麻煩?”
男人接連提出的兩個問題算是隐晦地證實了她的猜想。
沈小落的身體開始止不住地顫抖,也不知是因爲穿得太過于單薄,還是因爲害怕,她盡量地将自己蜷縮起來,雙手狠狠地攥着地毯,試圖讓自己稍微冷靜一下。
但是,沒用。
陸東庭的眸光看似沉靜如水,實則驚濤駭浪一般。
沈小落本就白淨的皮膚已經是慘白如紙,一雙眼睛也是霧氣昭昭,她強迫自己将眼淚給逼了回去,然後低聲說到:“我承認自己的行爲給你造成了一定的困擾,但我并沒有給你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陸東庭突然輕笑了一聲,笑意卻不達眼底:“是嗎?你認爲這事兒就這麽輕易的了結了?”
沈小落此時連唇色都褪淨了,她想到了江薇薇和江少淩曾經的那番話,敢算計陸東庭就是在自尋死路。
她不能死。
所以,她必須爲自己争取一下。
小小聲地說道:“陸先生,我可以彌補你的,隻要你提出來,我都會盡力滿足。”
陸東庭諱莫如深地看着她:“什麽條件都可以?”
沈小落終于輕輕地松了一口氣,男人這麽問,就表明事情還有商量的餘地。
她點了點頭:“是的。”
随後又覺得這個回答太草率了,慌忙又補了一句:“隻要不是違法犯罪的事情,都可以。”
陸東庭似乎很滿意這個答案,渾身的淩厲之氣都陡然消失了,他朝着沈小落伸出了自己的手,沈小落下意識地就準備躲避,但陸東庭的手指已經不輕不重地捏住了她的下巴,拇指指腹落在她的唇上,再輕輕一碾:“以後不準塗這麽濃豔的口紅。”
沈小落一臉愕然:“……?”
“你也是長本事了,一邊處心積慮地吊着我,一邊還想勾搭其他男人?”男人的語氣貌似帶着細微的埋怨。
沈小落:“……?”
“你從江薇薇手裏拿到的錢夠給那對雙胞胎做分離手術嗎?”
沈小落:“……?”
“怎麽?啞巴了?”陸東庭的拇指指腹再一次落在沈小落的唇瓣上,“平日裏這張小嘴兒不是挺能說的嗎?”
沈小落:“……?”
讓她說什麽?
男人的這一連串的問題搞得她雲裏霧裏的。
這是幾個意思?
讓他提補償條件,他也沒提,反倒是這個男人都快将她八輩祖宗的事情都調查得清清楚楚了。
沈小落的眼前在一瞬間就閃過了無數的畫面,最後定格在她六歲那年……
她隻覺得腦子裏亂糟糟的,喉嚨也有些幹得疼,她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才嗫嚅到:“陸東庭,你是不是連視頻的事情都知道?”
其實她的這個問題都是廢話。
她可沒忘記那天深夜趁着酒勁兒引誘他的場景,陸東庭分明抓住了她的項鏈吊墜。
估計男人一開始就知道裏面有貓膩,但他都懶得拆穿。
“哪個視頻?”陸東庭從衣兜裏摸出了自己的手機,手指在上面劃拉了一下,屏幕裏便彈出來一段視頻。
男人将手機視頻點開之後放到沈小落面前:“這是你那晚借酒鬧騰的樣子。”
沈小落朝着屏幕随意的瞥了一眼,馬上就發現了其中的端倪,這個視頻的拍攝角度并不是她用茶盞拍攝的方向和視角。
她再一次驚愕地瞪大了眼睛:“你在書房裏安裝了監控?”
陸東庭沒說話,拿回手機又劃出了另外一個視頻:“再看看這個。”
沈小落看到視頻裏的自己穿着一條短裙睡在客廳的沙發上,下一秒,她在沙發上翻了個身,差一點就掉到了地闆上,是陸東庭伸手接住了她,而她直接勾住了男人的脖頸。
就那麽電光火石之間,她的唇無意識地碰到了男人的下颌。
随後,陸東庭又将沙發上的靠墊一個一個放在沙發旁邊……
想起來了。
沈小落那天醒來之後一直以爲是自己在睡覺的時候無意間将那些靠枕丢在地上的,結果是眼前的男人爲了防止她摔傷而刻意擺放的。
“你……”沈小落動了動唇,沉默片刻之後又才繼續說道,“你早就知道,爲什麽還要陪着我繼續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