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幼童失神望着那根紅頭繩，擡起頭，目光茫然地看向母親，又看向弟弟，她似乎明白了什麽。
與她一路逃荒的另一個女孩，在昨夜，出事了。
也是母親帶走她和弟弟的原因，因爲母親帶走了他們，他們才能逃過一劫。
那句“現在大家都很餓，我們太弱小了，不能跟着他們。”原來是這個意思。
太弱小了，就會任人魚肉嗎？
小饕餮輕輕的舉起手：“我。”
母親飛快按下她的手，拼命搖頭：“不可以！”
做了丫鬟，就成了奴籍。
這一輩子就毀了！
“桃兒，不可以，你的父親在戰場奮勇殺敵掙軍功，就是爲了改門庭，就是爲了搏一個前程，你不可以做丫鬟！”
小姑娘卻用一種很悲傷的眼神望着母親，輕輕地甩開她的手，“娘，人都死了，要軍功何用，要前程何用？我們都死了，父親就算成了大将軍，與我們又有什麽關系呢？”
聞言，母親呆住了，原本就黯然的瞳孔越發暗沉。
小姑娘輕輕地笑了，小梨渦淺淺，溫柔的看向弟弟，“是我做丫鬟，是我變成奴籍，弟弟是自由的，等進了城安頓下來，娘和弟弟好好過日子，如果爹能搏一個前程歸來，也能替我贖身，如果爹遲遲不歸，待弟弟長大，出息了，也能替我贖身。”
三歲的小男孩懵懵懂懂，卻突然伸手死死抓着小姑娘的衣角。
他不知道奴籍是什麽意思，也不知道未來是什麽樣子，隻知道現在不能讓姐姐走，不想和姐姐分開。
小姑娘一點點掰開弟弟的手，朝着那群人跑去，站在爲首的，面白無須的中年男人面前，“大叔，我要自賣自身。”
“有趣，好一個自賣自身。”
“不！”母親還想去攔。
小姑娘貼在母親耳邊輕聲：“娘，現在不進城，我們就進不了城，夜裏，你還能護住我和弟弟嗎？我和弟弟會變成盤中餐嗎？”
母親全身一僵，臉色煞白，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
面白無須的中年男人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肩骨，脊椎骨，眯起眼睛，笑了一下：“倒是一塊好材料，收了。”
十歲以下的女孩，并非所有人都收，唯有被此人摸過骨的，認可的，才會被收下。
聽到“收了”兩字，小姑娘松了一口氣，招呼着娘和弟弟快點跟着進城。
進城前，小姑娘回頭看了一眼那些被關在城門外的難民，對上了一雙雙如狼似虎的充滿怨恨，充滿血腥的瞳孔。
他們似乎已經不像是人了。
食同族，又豈是人。
早已放棄人的底線，放棄做人的資格。
……
十五個女孩被帶到一座三進的院子，他們的家人在院門外守着，此刻身無分文的他們跟着進城了，卻無處落腳，饑腸辘辘。
十五個女孩從高到矮成排站立，前面擺放着一張太師椅。
面白無須的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目光犀利的從她們身上一一掃過，冷聲：“大難當頭各自飛，如今他們将你們賣了，我救了你們，又救了你們的家人，是你們的主人，也是你們的恩人，你們這條命是我的。從此以後，若有人違背我，死。”
他看一眼身邊的義子，那面白無須的年輕人托着一個托盤，托盤上是一個個錢袋子。
他走到十五個女孩身邊，一個個分發。
“去吧，與你們的家人見最後一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