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昔日他與高盛太後的約定,赫連繁燼知道這一回返宮中不會好過。加上朝堂上的壓力,他也清楚高盛太後不容易。
此刻赫連繁燼等候着高盛太後身邊的蘇嬷嬷通報,待高盛太後允他進殿,他才踱步走入殿中。
怡心殿内,常年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高盛太後獨愛此香,是故怡心殿點的一直都是檀香。且她這檀香,獨有一股淡淡的清亮。似乎能醒神明目,讓人精神一震。
赫連繁燼在進殿之後,便跪地拜下道:“罪臣赫連繁燼,叩見太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那本引赫連繁燼進殿的蘇嬷嬷,此刻已将殿内其餘宮人領下,并将怡心殿的大門緩緩關上。
赫連繁燼如今心裏非常清楚這高盛太後,就是他的親姨,如今他的親娘。但是她的心思到底如何,他心裏卻完全沒有底。他也不知道對于崇王,高盛太後是懷着什麽樣的心思。
如果是恨,那麽他多半會倒黴。如果不是恨,那也不見得就會愛。所以赫連繁燼真沒什麽把握,他當初敢違令去熊耳峰。一是心中憂慮使然,另外一個就是仗着自己身上流着她的血。
“你跪到前頭來。”高盛太後沒讓赫連繁燼起身,但讓他靠近身來。
赫連繁燼長眉挑了挑,這還是高盛太後第一次讓他靠近。
“臣惶恐。”赫連繁燼得試試高盛太後什麽意思。
不想高盛太後聽言卻自站起身來,那步伐十分穩健的走到赫連繁燼跟前,并在後者完全沒反應過來之際,一巴掌甩下去!
“啪——”尖銳的巴掌聲,響徹在宮殿之内。
這一巴掌,絕對不輕!
高盛太後發髻上的金珠環佩,因這一巴掌而搖曳生樂,“叮叮當當”煞是悅耳。她那尖銳的甲套,劃破了赫連繁燼那張俊豔的臉!
赫連繁燼從未被人這樣打過臉!無論他是盛繁華,還是赫連繁燼,都不曾被人打過!按照他從前的傲性,此刻必然是起身拂袖而起。
可是如今呢?他吮了吮唇上,那被高盛太後一巴掌打下後,被牙磕破嘴皮流出的血。他咽了下去,磕頭拜道:“臣願戴罪立功,即刻趕赴西州,與厲王決一死戰!”
高盛太後眼見赫連繁燼伏拜在地上,那口氣一如往常。一雙琉璃色的美眸,緩緩的沉下去:“你已沒有這般機會。即日起,你主帥一職被撤。因玩忽職守,王爵之名削,貶爲庶民。”
“太後娘娘!”赫連繁燼不想高盛太後會如此裁奪,可是他要的,就是這個身份和權力!
高盛太後冷笑一聲:“軍權給你,人脈給你,可你做的是何事?爲了一個女人,竟然不顧一切!你違抗本宮之令時,以爲本宮不會治你罪麽?你憑什麽這般認定?以爲你是本宮所生?!”
“是!”赫連繁燼卻應聲道,他甚至站起身盯着高盛太後:“我就是認爲既然我是你的兒子,憑什麽不能這麽做!我想要去見我心愛的女人,憑什麽不能去!整一個天下,我要說了算!”
高盛太後瞳孔縮了縮,顯然有些吃驚。
“你既然是我母親,爲何不能認?你既然是我娘,爲何不讓我見你?太後,太後!我憑什麽要叫你太後!”赫連繁燼伸手掀開高盛太後的面紗,他看到的是一張跟他娘一模一樣,隻那雙眼眸顔色不同的臉!
“放肆!”高盛太後揚手又是一巴掌下來,不過這一次赫連繁燼擋住了。
高盛太後冷笑連連:“好——好——很好!果然是翅膀硬了!來人!”
赫連繁燼長眉微擰時,高盛太後已抽手喝人上前。
“赫連繁燼,目無尊長,藐視本宮。加擅離職守,贻誤戰機!即削王位,貶谪爲民,送入天牢!”高盛太後竟然不改初衷,尚且将赫連繁燼打入天牢之中!
此等消息傳揚而出,朝堂一片沸騰。昔日言說赫連繁燼乃是太後私生子之事,不由被投以質疑。畢竟若此子真是高盛太後私生子,這處置絕不可能如此不留情面!至少留下王位,給其當個閑散王爺!
随後高盛太後命太子赫連沐爲齊軍主帥,并委任老将成洛爲督軍,即刻趕赴西州任命!
一時間大齊朝堂風雲變幻,人們都知道太子赫連沐一旦征戰勝利。其軍功必然不凡,屆時高盛太後把控的朝局,必然要因此分出權利給太子。至于病皇帝,是退位還是和如何從,又另有别論。
高盛太後把大齊持朝政二十載,初時可說新帝年幼,後新帝一直卧病在床就遭人懷疑了。如今太子赫連沐正當大好年華,一言一行在不少朝臣中看來,亦是當得太子之名。然卻一直賦閑不得接觸朝政,不免有朝臣猜忌高盛太後的用心。
尤其是赫連繁燼醒來後,不多久便肩負征伐大盛主帥一職,更是讓各種流言四處演變。其後赫連繁燼所帥大軍兵敗,朝中對高盛太後的質疑聲更是頻頻而起。
但高盛太後今日一舉,朝堂的質疑聲全部平息。
因爲無論從哪一點來看,高盛太後都是在幫太子。後者雖未有征戰的經曆,但十年六十有餘的老将成洛,卻是大齊的名将!一生曆經戎馬,作戰經驗豐富!
加上西州城一戰,是守城之戰。且西州城内的兵力,有百萬之衆。想比之于大盛的七十萬軍,隻要守城之時不出問題,那絕對隻有功而無過!
……
所以今日一戰,盛啓要面對的是齊軍的老将——成洛!不是乳臭未幹的太子,更不是越發深沉的秋清風。
時盛啓抵達西州城外後,并沒有即刻下令攻城,而是讓大軍在西州城外安營紮寨,以休養生息。
也在紮營下來的第三日,盛啓基本将備戰之事全部處理妥當。
時六月十三,星月當空而十分美好。盛啓自主帳回來之後,就拉着雲菱出去。
“你就帶我躺這兒看星星?”雲菱此時正躺在西州城外的草皮上,雙眸眨巴着與天上的星星大眼瞪小眼。
盛啓伸手枕在腦後,黑亮的眸宛如天上玄星落地,正好落在了他的眼眶裏。他本安靜的躺着,聽言側了頭看身邊的小人兒。
那會雲菱正在犯困,她其實也很想配合這種浪漫。無奈現在是子時了,子時了好麽?!她原本在床上睡得好好的,就被挖出來看星星這種不能溝通的東西,她容易麽!
“困了?”盛啓伸手輕撫着雲菱的小臉,因着這些日子的調養,她臉上的肉又囤積回來了。
“哈——”雲菱打了個哈欠,翻身往盛啓懷裏鑽,有些迷糊道:“我已經看完了,我要睡覺。”
“明日淩晨就要攻城了。”盛啓卻開口。
雲菱聽言瞪大眼:“這麽急?”
“趁着軍中士氣高昂,不宜在此修養太久,那樣頤養惰性。”盛啓帶兵多年,亦是此道中的能手。
“唔,那你安排好了,我隻負責傷兵。”雲菱抱着盛啓的埋頭要接着睡,後者卻翻了身壓住她。
“你就不該鼓勵鼓勵本王?”盛啓抱着小人兒,黑亮的眸裏明顯不懷好意。
雲菱點點頭:“明天我就給你唱一曲出征歌,就上次咱唱的天地有正氣。那絕對讓人熱血激昂,這個我會做的,你放心好啦。”
“本王現在就想血熱。”盛啓的指尖勾着雲菱的小臉,明顯暧昧的吹拂。
雲菱搖搖頭:“那不行,現在熱了回頭明天涼了怎麽辦?而且我今天好累,剛把各種急救的方法給普及完善,現在不想唱歌。”
“誰要你唱歌!”盛啓大力捏了捏雲菱的臉,這小人兒平時挺精明的。今兒他都這般暗示了,她倒是糊塗起來。也不知是真糊塗,還是在糊弄他。
“啊!疼!”雲菱伸手要争取回自己臉上的肉,盛啓低頭咬她。
“咯咯——”雲菱迷迷糊糊的傻笑,等盛啓想親吻她的唇時,已無奈的發現身下的小人兒睡得正香!
“你就折騰本王吧!”盛啓懊惱的坐起身,歎了口氣還得躺下來。
而盛啓才躺下不久,身邊的小人兒就習慣的往他身上蹭。蹭了舒服的位置,就抱着他睡。跟無數夜裏,他星夜回帳後,寬衣上床睡覺時,她的行迹一模一樣。
“菱兒。”盛啓伸手抱着身上的小人,輕撫着她的背望那星月之空,良久之後他才抱着雲菱回帳……
第二日淩晨,當雲菱還在睡夢中時。大盛反攻之戰便已開啓!她是在戰争的擂鼓聲中醒來的,起來就看見盛啓留在枕邊的字。
“豬!”雲菱念了一聲,當即将紙揉成團狠狠一甩:“你才是豬,你全家都是豬!除了我!”
“也不叫醒我,醫帳還有事呢!”雲菱下了床忙着洗漱,這才匆匆趕往醫帳。而對于她的遲來,軍醫們都一副十分了然的模樣。
原來盛啓昨夜抱着她出營,隔了近一個時辰又抱着她回營一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
嗯哼——爲主帥戰前鼓舞氣血,那也是非常重要之事!
雲菱自然不知道衆人心中想法,她進了醫帳先去看了墨夜。後者的傷勢已基本恢複,隻是雲菱不放心,所以沒讓他離開醫帳。
“今天感覺如何?”雲菱給墨夜做完常規檢查之後,開始詢問道。
“王妃,屬下真的已經恢複了。”墨夜強調道。
雲菱點點頭:“你先回答完我的問題。”
墨夜聽言肩膀微垮,他從擂鼓聲中知道今日是大軍總攻之時。本也想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可惜看雲菱這安排,他又是要期望落空了。
“回王妃,屬下感覺挺好。傷疤上痂也呈了黑色,過陣子就可脫落……”墨夜對于雲菱要問的問題十分熟悉,一口氣全部報備了。
“很好!你可以離開醫帳了。”雲菱卻宣布道。
墨夜聽言一愣,這才瞪眼道:“當真?!”
“嗯,你的恢複已沒問題。之後的日子裏,少有大幅度的動作便可。”雲菱也知道墨夜呆傻了,隻是他當日的傷勢過于可怕,她也是爲了安全起見。
“屬下明白!”墨夜當即就起了身,伸手拿劍配上。
雲菱盯着他道:“你要作何?”
“屬下既然沒事了,自然是要保護王妃!”墨夜等着上崗已經很久了。
雲菱揉了揉眉心,但想想她現在反正在醫帳裏,沒有什麽危險。墨夜留在她身邊,倒也不需要做什麽,如此也就随了他的意思。
其後傷兵開始從前線被擡下來,雲菱的急救辦法以及快速施救措施,已經在大盛軍中用上。形成了當時最快的救助體系,将原本的死亡率下降了數倍。
且原本在戰場上,是不會出現軍醫的。但這一戰開始之後,大盛的軍醫卻擡着擔架也上了戰場。
這些都是雲菱新晉培養的醫護人事,懂得簡單的急救辦法,且有一定的身手功夫。如此一來救援的速度加快,有些負小傷者,直接被處理後即可重回戰場!
幾日下來,齊軍也發現了盛軍軍醫的不尋常。十日之後,他們發現原本至少該躺上十天半夜的傷者,大部分重歸戰場!
十五日之後,齊軍發現大盛的将領傷勢恢複速度更快!例如兩敗俱傷的雙方将領,他們齊軍的那位還在軍中躺着,盛軍的那位已經帶兵重歸戰場!
“怎麽回事?!”齊軍主大帳内,肖碧天疑問提出。
“厲王妃。”秋清風不用想,也知道這種事隻能跟雲菱有關!
赫連沐眸看秋清風:“順帝何出此言?這厲王妃雖說醫術不凡,但大盛如此多傷兵,她不可能顧得上。”
“光有醫術也不可能,如今正是六月,天氣已炎熱下來。對于傷口的恢複很不利,就算是宮中禦醫,對于傷口化膿等惡化症狀,多是愛莫能助。”成洛亦有疑慮。
秋清風點頭:“太子與老将軍所言都有禮,但朕的細作來報。厲王妃在未開始征戰之前,便已召集并且挑選不少有些功夫底子的青壯年,進行了醫術教導。此番他們有專門的軍醫在戰場中對将士施救,手法非常獨特且有效。”
“而且!厲王妃手上有一種新藥,目前隻有将領才能用到。而傷者一旦用了此藥,不僅傷口不惡化,且恢複的速度極快!據說,此藥叫——青黴素。”秋清風的軍報,細緻得讓人心寒!
成洛聽言,那老邁而銳利的眸,在看向秋清風時不由暗了暗。須知這等消息,他們齊軍并不能打探到!
“順帝可有辦法弄得此藥?”成洛雖知秋清風不須誇大其詞,但仍有些許懷疑。
秋清風搖頭:“朕并無辦法,且朕此番出征時日已久。衆位當知,我大明地處北地,氣候多涼。如今西州每況愈熱,我明軍難以消受。是故再有數日,一入七月我軍便要撤回。”
不等衆人有話,秋清風已再道:“此事在發兵之初,朕便與尊太後言定,想來太子與成老将軍當知。”
“話雖如此,然戰事到了此刻,多半是要了了。順帝不妨多等一陣,屆時可大勝而歸。”成洛勸道。
以目前的形勢來看,齊軍确實仍占優勢。目前雙方的傷亡,在大盛軍的變态恢複下,也還是旗鼓相當。加上天氣熱下來,攻城勢必比守城難,屆時齊軍取勝也是指日可待。
“成老将軍美意朕心領,然朝中多事,朕出來數月亦是不妥。還望老将軍,以及赫連太子明白。”秋清風卻去意已決。
成洛聽言倒也無法,因爲秋清風确實在出兵前有言在先,他在七月之後若戰事未了,需要退兵修養兩月。
“如此老夫也不便強求,不知順帝打算何時開拔?”成洛詢問道。
“趁這兩日天氣稍涼,朕便開始安排撤軍。老将軍放心,未免驚擾軍心,朕的撤軍會比較遲緩。”秋清風早有安排道。
“老朽多謝了。”成洛知道大明内确實最近狀況頻出,且明軍此番出兵,于齊軍來說,已經是仁至義盡。如今守城之戰,确實不宜再要求明軍如何作爲。
“待他日凱旋慶功,必請順帝赴鳳城。”赫連沐亦是表示道。
“赫連太子,成老将軍客氣了。”秋清風客氣回着,随後兩方不過說些退軍事宜。商定妥帖之後,秋清風亦是離帳而去。
“老将軍,順帝熟知我軍守備,若是有他心,恐對我軍不利。”赫連沐心有懷疑。
成洛并未說甚,隻是引導道:“殿下若有此懷疑,不妨派人盯着明軍便是。”
“老将軍言之有理。”赫連沐稱贊……
随着明軍撤離,天氣越發炎熱下來。盛軍的士氣似乎也不如從前了,尤其是那一幫世子軍,已開始有怨言。
畢竟這等乏味的攻城戰,對于心有建功立業之想法的世子們來說,真的是大失所望。大盛軍中的士氣,也正在緩緩的萎頓下來。
這些形勢看在赫連沐眼中,都是可改攻爲守的征兆。
“老将軍,如今天氣漸熱。西州臨西域,酷暑難耐。我軍将士亦有些支撐不住,且看盛軍此際士氣低落。不如一鼓作氣,出城迎戰将大盛軍殺回洛州。”赫連沐提議。
成洛卻不苟同,隻聽他分析道:“厲王作爲大盛的戰神,征戰十餘年間,從未有敗績。可見他用兵精妙,非是平庸之輩。此刻冒昧出兵,隻會将我軍的優勢摒除,不利于接下來之戰。”
“然這一戰如此拖延,我軍糧草并不充足。若是等候調度,朝中亦有壓力。若能就此求勝,便無糧草之憂。尚且能振奮國心,破大盛指日可待。”赫連沐覺得成洛用兵雖善,然過于保守。
在赫連沐看來,這是因爲成洛年邁。是故膽子也沒有年輕時那麽大,否則這等時機,以大齊的軍力反攻,必然能穩超勝券!
“太子殿下,老臣明白您體恤百姓,想爲我朝節省軍糧之用心。然西州一戰,當慎之又慎。我齊軍隻需要守住城池,便是大功一件。”成洛勸道。
然而赫連沐并不這麽看,如果僅僅是守城。那麽對于他來說,不過是無得無失。甚至很多人都會說,這一切多半是成老将軍的功勞。
這并不是赫連沐要的結果,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需要威望!想要登基,就必須要有這一次的戰功。這僅僅是第一步,而這第一步他必須走好!
“老将軍,若是齊軍一直拖延呢?他們這洛州軍,以及這邊軍可都是常年戍邊,并不懼怕西州炙熱。如此消耗下去,恐對我軍不利。”赫連沐的分析,亦是言之有理。
但成洛仍舊認爲,不可輕易出城!尤其對方的主帥是盛啓!
“老将軍不過是擔心那厲王,明日本太子便親自上場,誘那厲王。解釋再行暗殺之道,隻要厲王出事,這一戰必然可打了。”赫連沐卻要以身犯險。
成洛聽言吓了一跳:“太子殿下,此計萬萬不可!”
“老将軍,此意便這般定斷。若是能成,老将軍便不要再阻出城一戰。”赫連沐卻意下已決。
成洛也知赫連沐心有建功立業之心,隻是——
肖碧天此時方開口:“老将軍莫擔心,解釋我軍在城牆之上。且殿下身邊的護衛武功都不弱,隻需多用心。殿下亦不是去挑戰那厲王,隻需誘他深入便是。”
“這——”成洛本意并不遠答應,然而赫連沐不聽,隻接着肖碧天的話語道:“此事便這般定論,老将軍莫要多言!”
赫連沐說罷,不待成洛再言說,他自拂袖離帳而去。
成洛老眉擰了擰,肖碧天隔了一陣亦是拜離。而赫連沐畢竟是主帥,他想要調遣人馬出城,也絕對不是沒有辦法。
次日正如赫連沐所言,他帶了一股萬人兵力,淩晨出西州城門!
此時盛啓亦是得到來報——
“率萬人出城?”盛啓黑眸凝了凝,唇角微抿起而下令:“準備一下,随本王出兵!”
“王爺,恐怕有詐。”長風提醒道。
盛啓聽言卻道:“要的就是有詐,你去安排一下。”
“是。”長風領命而去。
盛啓返身進内帳,伸手撥了撥熟睡中的雲菱。
“嗯——”雲菱翻身抱住盛啓的手臂,小臉蹭了蹭繼續睡。
“菱兒,本王要去會一會赫連沐。”盛啓低聲說着。
雲菱睡得天昏地暗,哪裏聽得到他說什麽。
“你這沒良心的,本王出去了。”盛啓抽了手,給雲菱蓋上薄被子輕罵道。
雲菱本抱到了盛啓溫涼适中的手臂,哪裏想到他忽然抽走,亦是不滿意:“别走——”
“乖,本王速戰速歸。”盛啓捏了雲菱的小臉一把,雖想上榻抱她,卻不得不斷了想法。
雲菱似乎聽進去了,倒是沒有再接着鬧……
可待雲菱醒來時,卻是被長風急促的喊聲驚醒。
“王妃!王妃!王爺受傷了!”長風這聲音急促,把雲菱從夢中驚醒!她披了衣,來不及整理頭發便急急出來:“怎麽回事?”
“今晨王爺帶兵伏擊齊太子,不想遭廢太子盛京偷襲,此刻身負重傷方歸營中。王爺本不讓屬下來通報,怕您這邊擔心。”長風其實是覺得,這事肯定是瞞不過,他還不如早早來報的好。反正解釋王爺怪罪,自有王妃擋着。
“我去看看!”雲菱是知道盛京帶着的那些道士功夫不弱,可是盛啓也不是繡花枕頭,怎麽就會吃了虧?!
然而等雲菱過去,卻看見盛啓躺在榻上,銀甲上盡是鮮血!
衆人見雲菱人來,都默契的散開。,讓她得以暢通靠近盛啓。
“傷哪裏?”雲菱半蹲下身,當即開始給盛啓檢查。
盛啓伸手握住雲菱的手掌,那力道不輕,可口氣卻虛弱道:“不礙事。”
雲菱聽言怔了怔,接着一行眼淚“啪嗒啪嗒——”落下來,哭得傷心道:“什麽叫沒事,傷在舊傷口上了還沒事!不是跟你說,這裏不能再被傷到麽?”
“來人,準備熱水和幹淨的紗布。長風和墨夜留下,其餘人都退出去!”雲菱這陣仗,就跟每次要救重傷垂危之人一樣。
沙青、朱八和梁碩等人聽言臉色大變,心道難怪方才王爺不讓長風護衛去通報王妃。這不給軍醫看到是符合王爺素來習慣,但不報王妃隻怕就是爲了不讓其擔心!
“還不快點!”雲菱急促脆喝道。
衆人聽言連忙該退的退,該準備東西的準備!
不過待衆人退下,雲菱就張嘴咬了盛啓的手腕怒道:“好你啊!也不事先讓長風給我通報,讓我擔心!”
“哎——别咬太大力,疼——”盛啓将雲菱的後腦勺抱住,睜眼說瞎話的喊疼。
“疼死你活該!傷的哪裏?”雲菱知道盛啓身上是有傷,但并不重。而且多半是爲了麻痹齊軍,假意弄傷的。不過她還是擔心,畢竟是有傷。
“左肩靠下。”盛啓回答着,雲菱已小心給他退下盔甲。看到他傷的地方,青黛就緊擰而起:“這也差不到一分了,你這膽子是越發壯了是吧!”
“不敢,這絕對精心算計。否則怎麽騙得了盛京,怎麽可安排後面的事。”盛啓伸手把玩着雲菱披散的青絲,還不忘說道:“下回出來,不能這樣披着頭發,這模樣太招人。”
“去死!不知道是爲了誰才沒洗臉就出來。”雲菱掐了盛啓的手臂一下,惡聲惡氣回着。
默契守在遠處的長風墨夜二人,已經是見怪不怪了。就當自己耳朵不好使,就當眼神也不好使就是了。
而彼時齊軍之中,赫連沐将得勝消息帶回。成洛爲保險起見,仍舊派了探子來偵查。發現今晨确實有說看見盛啓帶兵出帳,不久又帶兵匆促而歸。至于内層消息,卻無論如何都打探不到。但大盛軍營今晨開始,巡守防衛似乎更嚴密!
待到日上三竿,盛軍亦無任何動靜。赫連沐催促之下,成洛提議再等上一天。
“若是這厲王真受了重傷,那麽今日大盛便不會來叫戰。如此之下,明日我軍便出城絞盛軍!”成洛還是覺得不安心,總覺得盛啓中計得太過輕易。
“好,那便再等上一天!”赫連沐顯然信心滿滿。
其後成洛一番查探,才知道在赫連沐埋伏盛啓的時候,有一支神秘的強者出現幫忙。其中一名道士與一名青年武藝高強,正是二人合力之下,才将盛啓重創!
而此前盛啓在熊耳峰遇襲,成洛亦是有所耳聞。如此一來,成洛倒是信了幾分。且其後盛軍一直沒有動靜,反而是巡守警戒愈發嚴密!
從此種種行迹看來,成洛已信了八分。再有深層細作傳出消息,确認了盛啓受重傷一事,成洛的心這才算是放下來。
于是第二日,齊軍生火造飯,飽飽吃了一頓早飯準備出戰!赫連沐亦是命文官給盛軍下了戰帖,一切如期而動!
而盛啓等的就是齊軍主動出城!他很清楚攻城之戰不易,尤其是對方的守城将領,可說是經驗非常老道的一名老将!
唯有利用赫連沐急于立戰功的心理,才能夠找到突破口。
至于盛京的出現,盛啓早在熊耳峰之後便有提防。這一次順帶釣了出來,其後他就命長風帶上影衛,與沙青率三萬精兵去圍剿這一批道士!
而武功再強之人,也怕大軍圍剿。畢竟個人之力有限,再者今晨盛啓在受傷之前,可沒讓那中年道士和盛京好過!兩人皆是受了重傷,那麽此時不圍剿更待何時!
幾乎就在齊軍下令出城攻盛軍之際,沙青和長風這邊也動了!
盛京等人本住在洛州城内,此番出擊受了傷,正與一處小山坡處療傷!
“沙将軍,那廢太子狡猾,你我二人合力圍剿。至于那老道士,則讓将士布陣消耗。此番決不能讓這廢太子再逃!”長風對盛京亦是忍無可忍,多少次出事都是壞在這人手裏!
“長風護衛放心!”沙青也知道這廢太子十分能折騰。
“嗯!”長風颔首,随後下令攻!
時間間厮殺聲起,驚得盛京從療傷中警戒而起!卻發現長風領兵而來,他不見盛啓前來,自然是不懼道:“怎麽,盛啓死了,你們是來給他報仇的?!”
“廢話少說!納命來!”長風輕靈,沙青厚重。兩人的配合倒也不是第一次,一重擊猛攻,一靈巧偷襲!倒是讓盛京捉襟見肘!
盛京心知自己受傷,可能不是對手,正擋了兩人第一波攻勢,要等中年道士來相助。卻看見後者被衆多盛軍圍困,亦是發現此番長風與沙青帶的人不少!顯然是有備而來,而且似乎早知道他們就在此處療傷!
他當即意識到,他們有可能中了盛啓的計!他們這些人恐怕有人身上被做了手腳!如此一想,他心中一亂,招式上自有漏洞!
長風見此長劍破開,一劍狠辣出擊,直将盛京一條手臂砍落!
“啊——”隻聽一聲慘叫,盛京當場血濺四方!
“殿下!”中年道士本被困住,此刻卻不得不振臂狂起!
“殺!”長風大喝一聲,一衆精兵影衛奮力撲殺。其中以影衛十分玩命,顯然是要爲昔日熊耳峰上的兄弟報仇雪恨!
且因有上次的經驗,此番影衛們在盛啓的點撥後,招式上有更爲不同的變化,讓這些道士原本的優勢也失了去。如此一來,大敗這一批道士,不過是時間問題!
“殿下快逃!”中年道士亦是發現了問題。
“想逃,恐怕沒那麽容易!”長風揣出臨行前雲菱給的毒粉,借機一散而出!給中年道士送了禮!
“卑鄙手段!”中年道士雖屏住了呼吸,可長風的出手很快,他還是吸入了一些毒粉!
“還有更卑鄙的!”長風順勢一把淬毒銀針如仙女散花而出,更是讓人防不勝防!饒是中年道士,身上已是中了幾根!
“殿下,走!”中年道士情知不對,挾了盛京就要逃!然而一張大網從天而降,卻把兩人網羅進去!
……
彼時西州城外,兩軍交戰激烈而起!盛啓正如赫連沐、成洛和肖碧天的預期那般,并未出現在盛軍之中!
可這時候的盛啓在哪兒?他正帶了一支五萬精兵,星夜繞到了西州北城門!在兩軍交戰之時,他破城而入!
那時齊軍多出戰,城内百姓雖被齊軍占領多月,但仍舊未忘乃大盛之人!軍民齊心之下,控制住西州城内幾處齊軍重要據點亦不在話下!
待到齊軍作戰不多時,已看到西州城上,挂起了大盛的軍旗!
“怎麽回事?!”赫連沐那以置信!
成洛卻在看到城門上的盛啓時,心知大勢已去!他當機立斷道:“肖将軍!請您務必護送太子回鳳城,此處自有老夫斷後!”
“成老将軍!”赫連沐隻覺得心慌了,此刻他們面臨的是兩方夾擊,而且西州城失守,他們怎麽回鳳城?!
在赫連沐看來:那個厲王,不是已經重傷垂危了麽?!怎麽還能帶兵,有怎麽可能這麽快就占領了西州城,這根本是不可能的啊!
“快走!”成洛知道現在不安排赫連沐走,一會等盛啓整頓好西州城,赫連沐就走不了了!
“老将軍!”肖碧天不由敬重成洛,他的眼神有些明滅不定。
“肖将軍,殿下就拜托你了!”成洛心知此番他這把老骨頭是要完了。
肖碧天握拳:“老将軍放心!末将勢必将殿下護送回鳳城!”
“有勞!”成洛随後安排了戰局,以掩護肖碧天将赫連沐帶走!
這一戰,也注定以齊軍大敗,盛軍大勝爲終結!
曆經一月的戰事,在這一場戰役的開始,就決定了結束!隻是成洛沒想到,失敗的是他大齊而已!
此戰再度造就了盛啓不敗戰神的威名,成洛本人亦成了俘虜。肖碧天雖帶着赫連沐逃離,卻也狼狽不堪。
然而戰勝的喜悅還未來得及傳開,颍州卻傳來城破的消息!颍州二十萬精兵,被齊軍聯合原本的南蠻、西域盟軍大敗!
颍州失守,大盛南方邊境告急!盛啓身在西陲,根本就是鞭長莫及,分身乏術!
不過兩日,京都傳來八百裏加急聖旨!卻是應高盛太後要求,命盛啓并雲菱赴鳳城議和!
“去鳳城議和?這高盛太後打的什麽算盤,怎麽這種時候忽然議和?他們不是在南邊戰事十分順利麽?”雲菱聽到這一則聖令,隻覺得古怪。
盛啓凝神看着雲菱,黑眸内有無邊暗沉:“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此行不會那麽安穩。陛下附上的來信說明,他不日也會帶着皇後和華貴妃往鳳城。”
“你别告訴我,那個華貴妃就是華玉。”雲菱隻覺得狗血。
“怕是沒别人了。”盛啓卻肯定了雲菱的狗血猜測。
“這什麽情況?!”雲菱隻覺得天雷滾滾。
“說明京都城這些日子并不安穩,按照聖旨,你我即刻就要出發鳳城。”盛啓修指敲打着桌案,很清楚此去鳳城,多半危機重重。
“那走呗,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也是時候看看,咱們這位陛下,到底是黑是白。”雲菱自也察覺了不對勁,但是她知道現在他們必須去鳳城!
“嗯。”盛啓伸手抱住雲菱,他什麽都不怕,就怕事情是針對她而已……
其後盛啓便安排好西州城防,自與雲菱随一萬儀仗往鳳城!
自西州去鳳城有一月行程,倒不算太遠。隻是随行有儀仗,所以比較繁瑣。不過雲菱和盛啓都不着,。因爲他們知道,既然有人在鳳城擺了擂台,那麽自然會等他們到了才開場!
隻是在他們将抵達鳳城之際,鳳城之外十裏,不知何時栽種了桃樹。且桃花繁盛,猶如在三月時節,開得燦爛夭絕!
這等詭異的迎接開場,讓雲菱和盛啓兩人都覺得十分古怪。尤其是三月開桃花,這根本就是不可事件!
“似乎沒有花香。”雲菱嗅了嗅道。
盛啓颔首:“不錯,确實沒有,但這陣仗有些匪夷所思。”
那時隻聽有鐵蹄聲“哒哒”而來,雲菱擡眸看去。隻見桃花樹間,一錦簇如花團的青年,踏桃花策馬而來。
那眸琉璃,那唇夭夭,那姿态豔賽桃花,那一瞬間,仿似當年稻村之外的美少年——盛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