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的眸光裏,有毫不掩飾的愛慕之情。舒悫鹉琻雲菱仔細認真的看着,可即便她擁有兩身記憶,仍舊不能看出内裏的虛僞。太可怕了!演戲演成這樣,真的是很強大,卻也令人感到脊背生寒。
難怪苦逼嫡女一直被利用,誰能看出眼前這病弱少年其實是在做戲?暖陽下,這張蒼白溫潤,眉眼生情的朗容何其勾人心!他似一株羸弱生于峭壁上的青松,搖搖欲墜卻挺拔蔥翠,風骨何其高潔。
可是他能欺騙任何人,都不能欺騙被他親手埋過的人!何況那時候她還身懷六甲,活生生的一屍兩命,那時他的話與現在他的情話,隻形成鮮明的諷刺對比。
“菱兒無福。”雲菱垂下眼簾,側頭平靜道:“若是菱兒有輕漫之爲讓殿下誤會,菱兒倍感抱歉。”
盛京緩緩呼出一口氣,聲音明顯帶着失落:“如此麽?”
“不錯,菱兒先且歸席。”雲菱回頭再看了盛京一眼,她總想在這人的演技裏看出漏洞,可惜仍舊沒有。可她隻看到他隐忍着情緒的側臉,他回頭對上她探尋過來的眸,眼底有一抹光:“你還是不忍心,你其實不想拒絕是不是?”
“不是。”雲菱收回眸光道,“太後娘娘命臣女與劉禦醫且候殿下,當不能臣女先回。不知劉禦醫在何處?”
“回禦醫院了。”盛京微閉上眼眸,緩緩開口道:“你先回去。”
“是,殿下。”雲菱行了禮,帶上流玉和啞婢離開。
盛京在她走後,那低垂着的,原本溫潤的眸漸漸陰沉
“殿下,這雲家大小姐不識好歹,您莫要因此傷了身才好。”李公公安撫道,隻覺得雲菱如此糟踐盛京的心,實在讓人看不下去。如此不能安于甯和之人,他日必然不得善終。
“隻這一次。”盛京卻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他在原地平複着情緒。平身第一次,對一名女子動了情,結果卻是這般結局,果真無權無勢她就看不上。原來她也隻是這樣虛浮的人,是他錯看了麽?爲何又要在他發病的時候出手相救,雲菱——菱兒——
彼時雲菱方要出甯和宮,再過一道便是宴廳。可她腳步出來,就看見等在前頭的盛啓。他回頭看見她出來了,這才擡步離去。顯然是專門在這兒等着,因爲不放心她面對盛京。
雲菱看着那道在重重宮闱建築裏漸遠的紫黑身影,菱唇不自覺的漾開一抹笑意。
“小姐,您太,太不合規矩了——”流玉提着一顆心幾經驚吓,此刻方稍平。
“流玉,你知不知道什麽是非禮勿視?”雲菱真想敲流玉的腦子,這孩子是榆木麽?
流玉果然搖頭,雲菱求助的看向啞婢。後者别開臉抿着唇,雙肩還有些發抖!感情是在偷笑!
雲菱無語凝噎,隻有擡步子入席去……
彼時殿内一片鼓樂起伏,伴有琴弦之音,和諧低綿十分悅耳。雲菱緩步走進大殿,一團如盛繁華衣裳那般錦簇的東西就直撲向她來!她下意識接住,鼓樂聲、琴弦聲停,殿内一衆賓客看着她。
“喲!這回摘了頭彩的可是歌舞俱佳的雲家大小姐。”程華夫人明麗的嗓音點道。
“但咱們這回是要作詩,可不是唱曲或獻舞。”華玉公主軟音淺笑道。
雲菱看明白怎麽回事後,托着彩球往雲老夫人身邊坐去:“有什麽規矩?”
“要即興而發,要映雪應景,其餘倒是沒有要求。”回答雲菱的是一名身着淡紫裙襦,暗紅刻絲對襟小襖的少女,一雙娴靜的眸散着淡淡的書卷氣息。她的五官并不是極美,卻讓人看着很舒服。似一朵舒展的白雲,不招搖卻明顯的挂在藍天之上。
“多謝程小姐提醒。”雲菱微欠身表答謝,又問:“若是答不上呢?”
“嗤——自然是罰酒,女客一盞,男賓三盞。”華玉公主妍妍笑開,似乎早有所料。
雲菱取酒盞直接喝了道:“那繼續吧,我領罰了。”
“雲小姐爲何不想想?”程葭儀卻不放過,她其實不相信雲菱不會作詩。而且這即興的作詩要求也不高,畢竟考慮到此處并非都是學富五車之人,所以即便韻腳不對,但隻要寓意不錯即可。
雲菱被問得一愣,她能說她正口渴麽?這時候茶水又退了,席間隻有酒水。她難道在背詩之前喝一盞?這不讓人覺得奇怪麽?
“葭儀,可不是人人都如你這般全才。畢竟人力有限,多專注于某項,有些便要疏散些。”華玉公主仿佛隻在替雲菱解圍,這話也說得沒錯。但是聽起來就是有一種古怪的意味,讓人感覺怎麽都不舒服就對了。
“華玉所言不錯。京兒如何未來?”太後目光落定在雲菱身上問到。
“回太後娘娘,太子殿下讓臣女先行而來,他且随後再到。”雲菱回複。
“哀家不是讓你伴着京兒麽?若是再有狀況如何是好?”太後的口氣明顯不悅,仿佛雲菱就該呆在盛京身邊。
“皇祖母多慮了,孫兒隻是回頭取了些東西,這才來遲一些。”正逢盛京入殿,當即爲雲菱解釋道。
太後見此才微颔首,目光看向皇帝似要說什麽。
雲菱頓覺不祥,當即拜禮道:“臣女惹太後娘娘不虞,是臣女之錯。因亦備了賀禮,且請太後娘娘悅收。”
“哦?是何物?”太後目有深意的看向雲菱。
啞婢聽言從宴桌下取出入殿時放置的一方木盒,雲菱伸手接過呈上道:“有勞範公公。”
範和意會下來取木盒,随後在太後跟前緩緩打開。
“哈——”華玉公主一聲輕笑,衆人隻見木盒内盛放着一隻桃子?!
“此名壽桃。”雲菱開口道。
範和其實有些鄙夷,就算是桃子換一個吉祥的名字,那也仍舊是一顆桃子好麽?但他想歸想,還是小心的取出來準備給太後呈上。
可等範和将桃子取出,衆人才看得仔細:這桃子比尋常的桃子要大得多!約莫有五六顆桃子那麽大!而且其上居然有一個閃金光的“壽”字!
“呈上來哀家看看。”太後心中亦生奇,比尋常長得大的桃子雖難得,但也不是沒有,可這上面還有字就稀奇了!
範和忙呈上去,太後取了置放于桌上,見那字仿天成于桃之上,又命人拿水來洗字。結果那金色的“字”仍舊鮮亮如前,根本沒有半分褪色!
衆人啧啧稱奇,雲菱淺笑道:“臣女賀太後娘娘壽比南山、福如東海。”
“好——好——這桃子怎麽得來?可是能吃?”太後因爲新奇,也忍不住多問道。
“能吃,且其内含有滋補之物,食之生津,解乏清神。但需三十日内實用,過了時候便隻能丢棄了。”雲菱提醒道。
“如此神奇?”太後聽言更奇。
“可請禦醫查驗。”雲菱直接說明道。皇帝立請人去禦醫院請禦醫而來,結果禦醫啧啧稱奇,竟是認同雲菱的說法。
“這又是如何得來?”秋貴妃忍不住詢問道,隻覺得在這個雲家的大小姐身上,似乎有無窮無盡的奧秘。且不說她身爲侯府小姐,能有那麽多有見地的商策,再說這些奇妙的手段,真真是個不尋常的人兒啊!
“這倒是秋少莊主幫忙而得。”雲菱淺笑看向秋清風道,這桃子可是後者的人脈幫她找到,她不過是在上面動了手腳。
“哦?”秋貴妃眸光看向坐上的秋清風,此刻衆人聽言也都往他哪兒看去。
“草民賣出的時候,可是一枚比尋常桃子大的桃而已。”秋清風倒是沒想到雲菱要這顆桃子是這麽個用途。
“那便是太後娘娘洪福,這桃子到了菱兒手上,便生出‘壽’字,當爲您而生。”雲菱扶手比向那壽桃輕眨眼示意。
“好!好個雲家小姐,真真是妙人兒!”太後聽言咯咯笑出聲,明顯被哄得十分高興。至于這内裏用的什麽辦法,又何須說明。最重要這份心思獨特,這寓意更是極好。
秋清風卻低頭淺笑,他賣出這顆桃子一百兩,她用此做壽禮,當真是又便宜又劃算。這會太後高興,自然要賞賜,她是連送禮都送得這般會算計。
“當賞!哀家聽說你喜金銀,哀家就賞你黃金萬兩。”太後果然賞賜道。
“臣女謝太後娘娘賞。”雲菱落地謝恩,心道太後還不算太吝啬,黃金萬兩是好東西啊!早知道送兩顆,不知會不會賞二萬兩?
“果然是個有妙思的人,葭儀那江山錦繡圖亦是妙極。也不知這兩個妙人誰更妙一些?”長公主贊歎着,又挑了話端道。
“要說妙,自然是華玉公主最妙。華玉公主的賀禮可是一直藏着掖着,至今都不曾見。”程華夫人心知長公主是想挑自家女兒和雲家的小姐一比,可這種風口浪尖上的事兒卻少參合爲妙。
“程華所言極是,華玉公主必然更有心,老身這都翹首以盼了。”程華夫人看得明白的事情,雲老夫人更是懂得透徹。她現在覺得以如今雲菱的風華,許給太子太虧了。這算盤可得好好計劃,雲家當出一名皇後才是!
“哀家還不知這華玉的能耐就是那舞藝?要說女紅那是鬧心的,别的更是不如葭儀。”太後給華玉公主圓台階。
但華玉公主卻嬌嗔道:“皇祖母真的是太小看人了。”
“哦?如此說來當是有好東西要送給哀家?”太後提了聲調,略有細紋的眸角擡了擡,似乎不太相信。
“自然是有的。”華玉公主自身邊婢女将一由黑布貓着的圓筒形拎出。
衆人聽言方将目光從那壽桃上挪開,便看見華玉公主掀開黑布。其内一對鳥兒,其羽五光十色,猶如暖陽下的五彩織錦緞。
“錦鸾而已。”太後明顯笑道,這一對錦鸾雖毛色上乘,也可不過是鳥兒。
華玉公主搖搖手,轉而打開那鳥籠子。隻見兩隻錦鸾自籠内走出,卻也不争着飛走,倒是十分乖巧的站在華玉公主身前的宴桌上。
“非也。”華玉公主似取出一物置于嘴邊,隻聽一陣清脆婉轉的聲音自其嘴中散出!那曲調清新流轉,仿佛晨間的鳥林歡快。便有幾許鳥鳴,起起伏伏而出,煞是動人極其逼真!
最令人驚奇的是那一對錦鸾聽聞這樂聲便款款而動,竟然是随樂起舞?!
華玉公主見衆人驚詫稀奇,眸底自有得意之色。隻見她演奏間站起身來,那一對錦鸾随之飛舞而出,于大殿之内展羽毛而舞,歡快如在山林間嬉戲!
雲菱亦是看得驚奇,能以口笛控鳥兒起舞的節奏,絕非一日兩日下個苦功便可。看來爲了今日的風采,華玉公主是暗下了不少功夫啊。可太後年年有壽宴,也不能年年都出新花樣吧?
記憶中的華玉公主可沒這麽出挑,事實上苦逼嫡女與華玉公主的接觸并不多。因爲她回京的時候,華玉公主已嫁人。她甚至記不清華玉公主嫁的是誰,可見并無關緊要,但爲何這時候的華玉公主這般風騷?
“啧啧——”此刻有不少人驚歎出聲,雲菱回神之間,才發現這兩隻錦鸾竟然于空中交纏,兩者十色尾翼展開,猶如孔雀開屏的姿态,十分靈動美麗。
隻聽華玉公主調聲急促而起,殿内半空中的錦鸾疾飛,像是舞者在樂點中綻放舞姿!随後笛聲綿綿而續,錦鸾便是翩緩而舞。
“竟然如此有靈性!”皇帝贊歎。
那時間華玉公主笛聲拔起一陣高音,兩隻錦鸾朝前而飛!就在要撞上太後與皇帝所在的正位之上時,笛聲戛然而止!兩隻錦鸾落定于那平闊的殿中台階上,徐徐踱步仿在林間閑走。
衆目瞪眼盯着,隻覺得這兩隻錦鸾真是神了!
“皇祖母,這是華玉給您的壽禮,其名‘有鳳來儀’”華玉公主收了口笛朗朗而道。
“有鳳來儀,寓意吉祥,喻示我大盛昌隆!”老丞相章台當即贊譽!而後者貴爲三朝元老,想從其嘴中出一句贊詞可不容易。
“就你這用心良苦。”太後笑得眉眼像花兒急放一般,那細紋因此有些控制不住。然那一對錦鸾确實十分讨喜,尤其寓意如此不凡,這是好兆頭!
“皇祖母知道就好,爲着這兩隻鳥兒,華玉可是費了不少心血。”華玉公主淺嗔道,她如今換的這一身新衣,亦是極豔麗的顔色,可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竟然是深紫色麽?
華玉公主膚白,是那種白裏透着玫瑰色的健康,尤其讓男子喜歡。這樣的肌膚如水,在那深紫的襯托下,更有幾分高雅的妖娆。
“那你快過來将這鳥兒捉給皇祖母。”太後伸手招着,顯得極爲親密。
華玉公主離席将台階上的錦鸾托起,而後送到太後跟前。
“好——好孩子——過來讓皇祖母先瞧瞧你這哄人的嘴可是還好?”太後欣慰喚道,等拉到華玉公主的手還輕拍着又道:“再好總也該嫁人,嫁了别家自然是不放心,不如親上加親的嫁回皇家才好。”
“太後娘娘所言極是,如此一來就可多在身邊照顧着,确确是一樁極好的事兒。”雲老夫人抓着機會附和。
“臣卻以爲可惜了。”一直靜默中的齊向天開口了,一句話無限惋惜道:“華玉公主色藝雙絕,我大盛不知多少青年才俊喜歡着。這内裏難免有極好的,指不定就與華玉公主能情投意合,舉案齊眉來着。太後娘娘爲将公主留在身邊,不給其餘孩子留點後路,怕是不少人今兒回府就該黯然。”
“若說色藝雙絕有點不對啊,我大盛朝的才女不是程家葭儀小姐麽?”盛繁華插了話道。
不想素來文雅的程葭儀聽言卻道:“葭儀不敢當色藝雙絕,若說誰能當得起這名号,當是雲菱小姐之母,先時的缙雲候夫人,當年的齊國公府齊大小姐。”
“嬸嬸确實極美,幼時在府中亦常聽嬸嬸琴音入睡。可惜嬸嬸去得早,菱兒妹妹卻是生得與嬸嬸極相似,每每遇見總要想起嬸嬸來。”說起齊素雲,雲敏源便有深刻的記憶。
“葭儀亦十分仰慕缙雲侯夫人之才,手上尚有其詩集。方才有幸聽雲菱小姐一歌,詞曲見底如此不凡,想必盡得夫人親傳,閑裏不知可否賜教?”程葭儀俨然就是齊素雲的粉絲,還有後者的詩集?
“不凡不敢當,程小姐若喜歡,咱姑娘家日後自可約出來聊說。”雲菱客氣回道,真沒想到齊素雲魅力這麽大。
“何必日後約出來聊說啊,難得是今日太後壽宴,二位小姐不妨在此擺下才藝擂台,咱們且吃且看才好,各位說說是也不是?”說話提議的,赫然是周國公嫡長子——周浩然。周國公是先皇後兄長,盛京的親舅舅周沫,其手上掌二十萬鎮守西域的邊軍,是大盛的良将,亦是實打實的皇帝一脈之人。
“周世子所言極是!”有周浩然起說,一衆王孫公子哪裏還會放手,自然是巴不得方才驚豔四方的雲菱,和素來有才名的程葭儀一同鬥豔的好!
雲菱一聽就是頭皮發麻,這還有完沒完!還擺出擂台,這是要唱大戲的節奏麽?
“衆愛卿以爲如何?”皇帝這時候還來挑一下。
衆愛卿自然喜歡看熱鬧!有免費的表演誰不看啊?!總比在皇帝和厲王的對話中步步驚心的好吧!
“如此最好。”章丞相也不希望在太後壽宴上出什麽不愉快之事,那麽兩個女娃子比比才藝自然是最平安無事的。
“不錯不錯。”周國公總覺得今兒的氛圍透着詭異,多弄些熱鬧的事兒沒錯。
于是大家都說好,根本就沒有考慮兩個當事人的感受,直接就被撺掇着趕鴨子上架了!
那時盛啓的眸光穿越過席,似詢問的看着雲菱。他倒也希望她光彩耀人,雖然最私心裏是想把她藏起來。可他更清楚一點,她不是尋常的嬌花,她有她自己的想法。
“臣女以爲,既然是要熱鬧一些,不如一起來。”雲菱心想着你們想讓我當猴子耍給你們看,我可不樂意一個人當猴子,要當一起當。
“如何一起來?”盛啓接話詢問。
衆人這就安靜了下來,聽着雲菱說明。
“女子一台,男子一台,立下比試名目,宜取九項來比。”雲菱提議道。
衆人聽言覺得有意思,立即将雲菱的提議完善起來!最終确定比試的名目爲——琴、棋、書、畫、茶、禮、樂、兵、刑。
“如此便先讓尚宮局并禮部之人去安排,宴席先開,再行娛興。”皇帝安排道。
大臣們紛紛附和稱好,皇帝讓小張子去傳膳。席間有說如此比試,當有彩頭才好盡興,又議論紛紛起來。
“這樣吧,無論是男子一組赢,抑或是女子一組赢,這參與比試的幾位赢者,朕許一諾,隻不危江山社稷,必滿足之。”皇帝許也是高興了,還許下這樣的彩頭!
須知今日入席的,不僅有名門貴胄,亦有三品以上官員子弟。那麽如果得到皇帝一諾,對于求仕途者來說,便意味着平步青雲!且即便沒有這彩頭,能在如此多名流公侯前展示自己的才華,亦是一件有頭有臉的事情不是?
“聖上許這彩頭下來,别說這些年輕的娃娃,就是老夫都想參加。”周國公聊笑道。
“周國公老當益壯,可上場比這兵項。”程國公撺掇道。
周國公哈哈大笑:“老夫若是不要臉的上台,還不要被這些小娃子背後吐口水麽?暗地裏必然說這老東西,這不是擋着他們崛起的道兒麽?”
“當是給年輕人表現的機會,老頭子還是要服老啊。”皇帝頗有唏噓道。
“倒是借着太後娘娘這壽宴,從這年輕一輩中可挑挑可造之材,爲我江山社稷萬世千秋啊。”章丞相感覺這比試亦是不錯。
衆人熱聊且說,等禮部與尚宮局來報說安排妥帖,這才都且吃且看熱鬧了。
章丞相作爲三朝元老,便被推出來當了司儀。隻聽老丞相道:“首先說明彩頭,赢者一方出比人可得聖上一諾,求請當不威江山社稷。其次說明罰法,輸者一方的出比者由赢着一方定奪如何罰。”
這彩頭一經宣揚而出,果然引起一片嘩然之聲,而雲菱更是十分看重!她可沒忘記老太後這個不省心的想要将她許給渣太子!她雖知道盛啓不會讓太後得逞,但自己的命運還是要把握在自己的手上才最有保障。所以這比試女子必須赢!她需要皇帝這個許諾!
而在衆議紛纭之中,老丞相的聲音再道:“這第一局比試即爲琴,隻需爲弦類樂器便可。兩方各一人出比,此爲同台比試,誰的音律被壓則爲輸。比試時間爲一炷香,現有半柱香的時間給兩方選出比人。”
“菱兒有疑問。”雲菱等章丞相說罷就道。
“請說。”章丞相詢問看向雲菱。
“比試中途是否可換人?即是原參加比試者敗了,但比試的時間還有剩餘。”雲菱細問道。
“且稍等。”章丞相與身後一衆老家夥商議,最終請定皇帝和太後之意後回答:“可以,且其後的比試均可以。”
“菱兒明白了,多謝章丞相解疑。”雲菱再無問題。
“可還有疑問?”章丞相還問道,雲菱自是沒有。且問其餘人亦是無,這比試便正式開始了。
第一局選定上場,女方便是程葭儀,男方卻是秋清風!兩人做了禮,便都自信坐于琴台前。
“程小姐師出九曲山,應當可赢得這場比試。”長公主與程華夫人說道。
“秋少莊主亦是我朝出了名的風雅才俊,這琴技必然不虛。”程華夫人倒是不敢誇下海口。
“且看看便知。”太後作爲女子一方尊最貴之人,自然要統一戰線。
一聲幽遠的古筝調起,比試旋即開始!兩人皆是選了古筝。
程葭儀的音律造詣确實很高,即便雲菱這種不通古筝的人,也聽得出十分好聽。呃……除了用好聽這個詞形容,她還真的不太懂了。不過曲調順暢,指法娴熟雲菱還是聽得出看得明的。
“雙手同奏!”雲菱不懂,她的舅舅齊國公卻是個古筝迷。齊向天有些難以置信的盯着程葭儀的指法,隻見那一雙玉手并非是尋常的右彈,左輔助補音!而是雙手同奏,這種指法非常刁難人,容易出現音律紊亂,更可能控制不住弦調!如此之下,程葭儀的樂調立即蓋過了秋清風!
“不愧是九曲山琴技,本公癡迷古筝數十載,不曾聽過如此技藝高超,樂章神韻如此妙極的曲!”齊向天的評定很高,但也很得人信服。畢竟他癡迷古筝樂曲,并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然衆人隻見秋清風的手指上似乎多了一件東西,隻聽音律一變!由音域優美的古筝,幻化出激越的弦音!瞬間如鐵馬踏蹄而來,仿佛戰鼓擂擂而起。急急切切萬馬奔騰,挫揚起伏如疾風驟雨!狂掃風卷,肆虐波蕩!
雲菱聽得眼皮直跳,沒想到秋清風的琴技這麽厲害!這搞出的樂律這麽高端大氣?也不知道程葭儀是否能應付得來?
“以鐵片帶指,本是吾妹之所愛!本公研習多年不能掌,不想秋少莊主竟然會了!”齊向天驚歎至極!所有人都知道用手彈尚且好把控弦的走勢,可以鐵器卻極難控制!這可需要極高的技藝與極娴熟的手法方能做到。
兩曲相争,餘音繞梁不絕于耳!衆人皆是驚歎!
眼看程葭儀就要被壓倒,她卻手指變幻,旋即一串串流暢如水的弦調散出!程葭儀的手指靈活的跳動在吉他那六根弦上。仿佛蜻蜓點水,猶如小澗清流之聲。歡快流動,活潑清新,靈韻逼人!
讓人隻覺身心舒暢,都不由自主的哼着小調。仿佛她的弦律,有讓人着迷的魔力!而且雅俗共賞,無論是懂還是不懂的,都能跟上她的調來哼出愉快的樂章!
程葭儀撫琴姿态優雅完美,一雙素手如在琴弦上起舞,令人暗贊不愧是京都第一才女,這氣韻神态無可挑剔!
“以自然之調壓金戈鐵馬,好創意好膽量!”齊向天作爲這場琴技比拼的現場解說員,倒是解說得不錯。
可是秋清風同樣曲調漸變,一曲小橋流水,山河激蕩的樂章圓融而出。仿佛金戈鐵馬之後的萬象欣榮,聽着有一種安和祥和之感。他那修長玉指輕攏慢撥,一襲銀絲刻繡的白袍欺霜賽雪,清風白月般的風姿一時間讓不少女人看的如癡如醉。
“時間到!”随着章丞相一語落定,琴聲收止,衆人卻意猶未盡。這場比試簡直就是難分難舍,不分上下!
經過一番議論,章丞相宣布:“第一局成平局,接下來比棋藝。”
結果棋藝一局被男子一方反超,如此一來比試越發有看頭了,大家都拿出了看家本領。到了這書一局,雲菱卻自告奮勇了!
“你去?你能行?”華玉公主少不了作對道。
雲菱心說要不是爲了能赢,爲了那一個許諾,本姑奶奶還不樂意當猴子上場去耍給人看。但面上得說:“寫幾個出來試試就是。”她說話間拿起毛筆,龍飛鳳舞的草書,端正隽秀的小楷,姿态優美的行書落定。
“葭儀自問字書得不如雲小姐。”程葭儀有自知之明道。
“本公主自覺得寫的字不錯,本公主要比。”華玉公主卻是拿了架子壓人。
“成,公主去。”雲菱不想跟這個腦白金吃太多的公主扯,直接揮手就道。
結果華玉公主上場,寫的字倒是不錯。可是對方派出的是金科狀元——郎畢琥,那大氣昂揚的字體出來,華玉公主的字根本就是小兒科了。
“章丞相,我方換人。”雲菱舉手道。
華玉公主還不樂意,但是她知道自己的書法确實輸了,隻磨蹭了一陣,弄得時間快沒了她才下來。
雲菱也沒時間給她扯淡,直接上了場鋪開一張最大的宣紙于地上,衆人隻當她是要用大筆撒墨,可是她這小胳膊小腿能行麽?
這看的盛啓亦是眉心微蹙,她受得住那麽大的毛筆麽?能播灑出那麽大的字麽?該不是要逞強吧?
然而雲菱卻是在宣紙上描描畫畫好多個點,随後在充滿了點點的宣紙上撲上一張新的紙,而後她的毛筆就像是作畫一樣在宣紙上揮灑而開!
此刻時間緊迫極了,看得女方這邊的人都焦急不已!也不知道雲菱在做什麽,隻有華玉公主一直在冷嘲熱諷:“連字都寫不好,不知在表演什麽。”
華玉公主的身份高貴,衆女不好明說什麽,心裏卻鄙薄她不顧大局。
“畫字?”章丞相有些驚訝的看見雲菱描出的軌迹!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的盯着,直到香落下最後的灰燼,章丞相喊停,雲菱才抹了一把汗停下筆。
這是一幅“壽”字,但非是一氣呵成的寫,而是被雲菱當成畫在作!這是一幅梅花“壽”字,體現的是行書的優美與梅花的和諧相調。
“雲小姐技高。”郎畢琥隻看一眼,就知道雲菱的書法造詣極高。這分明是作畫完成,全副字看起來卻像是一氣呵成!唯有将字中每一筆畫的美感了然于胸,并運寫自然至極,才能做出這樣的“畫字”!
如此一來雲菱順利拿下一局,而接下來的畫比,因爲雲菱上一場的畫字出色,即由她繼續出比。而這也是她準備拿下的一項,以現代素描拿下古代抽象派,直接再落一盤!比試也因此進入了白熱化階段,男子怎麽都不服氣讓女子壓一籌!
于是都紛紛挖出素來有賢明的才俊,才俊們都是驕傲的,上了場自然是要比出個赢來。可茶、禮、樂三局雲菱那是真的隻會點兒皮毛,于是竟然男子一方全勝!
現在一共比了七局,一局平局,男子勝了三局!女子再輸一局就完了,可是接下來比的是兵和刑,這可都是女子不擅長的項目。
兵即兵法布陣,兵書見地。主考官是盛啓,由他來出戰場問題,由男女雙方搶答,一共三題。
“我來,接下來兩局都我來。”雲菱就不信還不能赢了!
“需要我幫忙麽?”程葭儀希望能幫上什麽。
“這一局就是輸了,其實也無妨,不過是盡興而已,輸赢并不重要。”華玉公主到說起風涼話來了。
“公主殿下身份尊貴,猶如一朵高貴的白蓮花,自然不在意聖上的許諾。然臣女可是正兒八經的小百姓,可是稀罕得不得了,這比試自然要赢。”雲菱被華玉公主紮得毛了,終于忍不住嘲諷回去。你丫的喜歡當白蓮花滾一邊當去,老是唧唧歪歪的壞事煩不煩啊!
“噗嗤——”程葭儀沒忍住笑,隻覺得這雲家的小姐真逗。一朵高貴的白蓮花原本是多好的贊美詞,怎麽在這兒聽着如此好笑。
“你——”華玉公主也沒想到雲菱會這麽說話,可這話說得人又不知道怎麽反駁才好。
“都放心吧,務必要赢。”雲菱揮了揮手小手,這回她是扛上了。
“哼——不知所謂,與男子比兵法、刑司還能赢?”華玉公主跺跺腳隻能這麽道,她本以爲會有人附和,可卻發現衆女都緊盯着場上。
盛啓看見參加比試的女子竟然是雲菱,這倒是有些好奇,她怎麽會上來?她會行軍布陣麽?
“又是雲家大小姐,莫非對兵書亦有見解?這倒是博采衆長,十分難得啊。”周國公看見雲菱也十分驚訝,他本以爲最有可能上台的是程葭儀。畢竟後者博學,在兵法上能有見識的可能就她了。
而雲菱一上台,就察覺到某人的目光,她擡眸看去,便撞進了那一汪黑濃的宇宙之中。偏偏這一片沉黑裏,有一種蠱惑人心的誘,讓她不覺可怕無底,反而想入得更深,去探尋内中的秘密。
等聽到章丞相老邁有力的嗓音宣布比試開始,雲菱才尴尬的挪開眼眸。竟一瞬間就被這混蛋的眼神勾搭了,真是越發沒出息了!
不過那會與雲菱同台比試的男子——周浩然也看着盛啓,所以确實沒人察覺她的不妥。隻是她明顯看到某男勾起的唇角,這男人根本就是在自鳴得意!
盛啓确實在自鳴得意,他明顯看見雲菱的小臉在悄悄的發紅,别人可認定那是她緊張而生。他卻知道她那是因羞惱而生,這小人兒明顯就是因爲好色而失了神。留戀想到此前那一吻,他眸底的笑意更濃。
“準備好了麽?”盛啓的嗓音因爲心底的愉悅而顯得有幾分甘醇的磁性,低低的散出來,聽得人心一顫,皆因此而安靜下來。
可雲菱聽着這聲音,那青黛不由微蹙。她擡眸看向女席,果然發現一群狼光射在台上。可惜看的不是她,看的是盛啓這悶*!
要死了!沒事将聲音弄得這麽*,這是嫌被勾搭的女人還不夠多麽?!雲菱想着心裏就不太爽,擡眸看見這人還“溫柔如水”般的看着她,她就别開臉問與她同台比試的周浩然道:“周世子可準備好了?”
“可以,雲小姐可好?”周浩然對于雲菱也頗有好感,但見對方身上穿着的五彩織錦緞,他就知道這人碰不得。不得不說這是盛啓的腹黑手段,直接就以這五彩織錦緞将雲菱貼了标簽。
“好了。”雲菱緩緩吸了一口氣,調節調動一下腦力。
“既都準備好,那便開始聽問。”盛啓的嗓音此刻恢複了冰度,雲菱聽着才舒服一些。
“請厲王出問。”雲菱和周浩然躬身行禮道。
盛啓點頭開始問道:“我軍有新兵一千,斬木爲兵,揭杆爲旗,糧草稀少,如今已到城下,并無後援。敵有精兵十萬,城堅糧多,其主将雖足智多謀卻膽小多疑,死守不出。我軍若退卻,就會立刻被其他軍隊圍剿。如此之下,讓如何解決?”
“我答!”雲菱隻等盛啓的話落,她就拍了桌子上準備好的驚木搶答。
衆人聽言都以異樣的目光看着她,這問題才出,而且也不容易解決,這雲家大小姐就說要答,這不是胡鬧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