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若谷仰頭看了看天上的雪白的花兒一朵一朵的從天空飄落下來,覺得空中此刻飄得都是白色的一團團的精靈。她并沒有立即回答杜鵑想要的答案,而是轉身又回到禅房之中。
“既來之,則安之!”她淡定出口,并不在意這廂大雪給她帶來的任何紛擾,相反,她願意在這個寂靜的世外享受着大自然那一刻的安然與靜谧。
“娘親,小魚兒餓了!”花小魚掙脫開杜鵑的懷抱,奔進禅房,撫着空空如也的肚皮,一邊跑向花若谷,一邊叫喊着。
“杜鵑,去給寺院支會一聲,讓他準備下花府晚上的齋飯,記着給寺院點布施!”花若谷叮囑着,玉手撫着鑽到自己懷中的花小魚。
難道真的今天晚走不了了,花若谷透過簡單的黃棂窗台,點開一點縫隙看着窗外的紛飛大雪,心中更是一片安然,她知道他也在這個寺院之中,可是近在咫尺,他們卻如同在天涯般的遙遠與陌生,她想起自己前世的一句話,非常适合眼前的此情此景,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你在天涯,我在海角,而是我就站在你的面前,我們卻不再相識!
“小魚兒,讓蘇莞去陪你打雪仗!娘親有事!”說完花若谷輕輕摟着小魚兒指了指門檐下的一身無事的杜鵑,并對小魚兒悄悄的耳語了幾句。
小魚兒快快樂樂的走了出去,花若谷則悄悄的打開窗戶,看着窗外四下無人,一個輕縱身,倏的跳出了窗外。
這是一個後院,四處是光秃秃院子,還是一層層厚厚的積雪,花若谷放眼望去,滿目的白色,加上自己本身也是一身的白衣綿綿,與這廂漫天的雪景正好是相得益彰,渾然如一體。
花若谷幽滟的眸子一團霧色,這裏是如此的靜谧,這一個“靜”字怎麽了得,就連那顆煩燥的心也随着白雪一起輕輕落到地面上,靜得聽不到任何聲音。
她掬起一捧雪,輕輕托在自己的掌心,輕輕嗅着冬的氣息,前世的時候,她也非常喜歡下雪的天氣,那時可以穿着雪絨服出去嬉戲遊玩,隻不過每一次遊玩都帶着血的代價,因爲奉命遊玩,其實就是在執行組織的命令!而是今世自己的處境仍需要血與血的交鋒。
放下掌中的白雪,她開始堆雪,一點點的堆着,一個大的圓球是雪人的身子,然後是雪人的小腦袋,因爲沒有人跟她花若谷搶雪,所以一個不大不小一米多高的雪人立刻就堆起來了。
凝視着自己的作品,她單手托腮沉思着,她在想如何給雪人一雙明媚的眸子,還有一個可愛的鼻子同,她早想到了,很快,她離開了那個小小的後院。
一道同樣的白色的袍子,輕輕飄落在了雪人的面前,停駐在雪人前,寬大的腳印覆上女人的蓮步印子,呵着口中的一團熱氣,他靜靜的看着,卻不知道她在做什麽,她想要什麽,她滿腦子稀奇古怪的東西正在萦擾着他的思維,犀利的眸子伴着一道溫絲,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之後,他立刻倏的向着牆頭飛去。
花若谷返回的時候,卻發現了一串串深入淺出的男人腳印,她的心微微一觸,手中的握着那根胡蘿蔔險些滑落下來,她靜下眸子,忽閃的望向遠去,卻沒有任何人影。她吸了口氣,淡漠的望着遠處的雪花,有着說不出的惆怅,心都如斯,淚卻已遠去。
眨眼間,花若谷手下的那一個雪人活活泛泛起來,木炭作的黑色眼睛,透着一股幽濃的神秘,讓人遐想不及。
桔色胡蘿蔔做的可愛雪人鼻子,還歪着,可愛憨态可鞠!
花若谷還從轎中的毪座上,用随身的匕首的砍了一截紅色的毪布來,直接折成雪人紅色的帽子,與一通的白色顯得更加生動起來。
拍淨雙手,花若谷叉着腰,滿意的看着自己的大自然傑作,心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喜悅。這都不知道是前生今世自己堆得多少個雪人了。
自己孤獨,所以讓雪人來伴,前世如此,如出一轍的命運,她逃出不命運的桎梏,今世恐怕也好不到哪裏去吧,人人都說帝王之家無父子,将相之家又哪有骨肉相通的道理,不是一樣的嗎,隻要一有三妻四妾,便自然帶來你争我奪的戰争,那就人性的弱點所緻。
和着漫天還在飄着的雪花,她仰面望去,揀起地上的一根枯枝,靜靜的寫了下來,前世她讀過的一首詩,似乎很有味道,
《梅花引?荊溪阻雪》蔣捷
白鷗問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時,何事鎖眉頭?風拍小簾燈暈舞,對閑影,冷清清,憶舊遊。舊遊舊遊今在否?花外樓,柳下舟。夢也夢也,夢不到、寒水空流。漠漠黃雲,濕透木綿裘。都道無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她随意的留在離着雪人較遠的地方,這樣雪景和着這樣的詩方才天在集大美于眼前,物萬物于形外。
扔了枯枝,看着向行洋洋灑灑的筆迹,花若谷翩然轉身而去,腳步非常輕快,嘴角挂着一絲笑意。
“小魚兒!”花若谷輕輕的喚着。
當花若谷又縱身回到裏屋,來到外屋的時候,卻發現小魚兒正津津有味的啃着饅頭,滿的笑意,一邊還說道,“真好吃!”
花若谷忍俊不禁的笑了,上前彎下身子,猛然伸出手指,想要點下花小魚,不過擔心吓得花小魚嗆着自己,所以她的手擡到半空卻僵住了,很快她就收回手掌。
“花小魚!”她輕輕的再喚了一遍,緩步來到嘴中塞着饅頭的花小魚面前,故意闆着面孔道,“好像娘親虐待了小魚兒似的,連寺院的齋飯饅頭都成了珍羞美味?”她不時失的挖着小魚兒的空子。
杜鵑與蘇莞不經意的笑了。
看着站在門口的一動不動的花府侍衛青越,花若谷幽然長歎一聲道,“青侍衛,外面風雪較大,還是屋中取些暖吧。”
“屬下不敢!這是屬下的職責!”青越趕緊轉身,朝着花若谷就是半膝屈倒,雙手握劍,單膝跪倒,正義凜然。
“嗯!”花若谷看着就一個青越男人,四處都是女眷,何況還是主子,他哪敢冒天下之大違啊。
花若谷想到此,眸子微微一愣。“你且去吧,青侍衛。”他既然盡職,自己又何必強求。
小魚兒的饅頭也啃得差不多了,杜鵑取出熱水,給小魚兒喝了兩口,小魚兒一下子打了一個響亮的嗝,立刻逗得衆人捧腹大笑。
再說後院之中的明玉樓,他一直靜靜的伫立在牆上,望着伊人堆起的那個稀奇古怪的東西,他有着不盡的感慨萬端,他才發現,他并不了她多少?
直到花若谷再次轉身離開之後,明玉樓才刷的從屋頂之上輕輕縱下,盯着那個雪人惟妙惟肖的樣子,看着它似笑非笑的臉,他的嘴然微微扯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看着女子輕輕劃過的詩句,他縱身一躍,躍到詩句旁邊的牆上,仔細的望去,
《梅花引?荊溪阻雪》蔣捷
白鷗問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時,何事鎖眉頭?風拍小簾燈暈舞,對閑影,冷清清,憶舊遊。舊遊舊遊今在否?花外樓,柳下舟。夢也夢也,夢不到、寒水空流。漠漠黃雲,濕透木綿裘。都道無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他恍若看到了詩的情境,那是作者、寫者的一路愁怅,是身留,還是心留?
是寫給她自己,還是寫給……?
明玉樓仰面,背過雙手,雙眸咪起,他靜靜的思索着這首詩,銘記于心,心中淡然,可是淡然之後卻也是愁怅,明明就是一首惆怅的詩詞,他怎麽能桃花笑臉于雪中呢?
不過,不論何時何地,他明玉樓都能感受到她的氣息,因爲她胸中的溫涼珠那是一雌雄一對,按照上古的說法,有緣人才能彼此各一隻,冥冥之中他與她的路子越走越遠,越來越是背道而馳,哪來的前世修成的情緣。
凝思良久,明玉樓才帶着不舍離開了後院。
他方唱罷,我登場。
此時的花小魚聽說花若谷給了他一個驚喜,他立刻蹦着跳着來到了裏屋之中,輕輕支起黃色的窗棂,映入花小魚眼簾的卻是一個明晃晃的雪人。
“娘親,真是天下無敵,能文能武的武林第一美人!”花小魚雙眼冒光,不住的啧啧稱贊着,踮着小腳不停的張望着外邊。
“娘親,看我的。”花小魚嘿嘿一樂,娘親扶好窗戶,說完在花若谷支起的窗戶空隙處,噌的跳了出去。
“哦,玩雪人了!”花小魚高興的圍着雪人不停的轉着圈。臉上驚喜、興奮,意外交融在一起。
“玩一會兒,就好了,外面太冷了!”花若谷對窗外的花小魚吼道,可是花小魚耳朵哪裏還能聽到花若谷的喊話,一會兒撫下雪人的帽子,一會弄弄他的鼻子……
天黑的時候,大雪依舊還沒有停,花若谷不由得心中一陣發慌,不知道爲什麽心中總有一股隐隐不安的感覺,這種感覺到底來自于哪裏呢,她駐紮在裏屋的時候,杜鵑又去拉着小魚兒出去玩雪了。
晚上吃過齋飯,方丈派小沙彌給花若谷一行安排好住宿的屋子,最裏屋是花若谷與花小魚住着,然後是次外層是杜鵑與蘇莞,還有最外屋的就是青越,一邊站崗,一邊守夜。
臨睡前,青越求見花若谷,
“主子,晚上就好好安睡,屬下晚上值勤!”說完青越轉身向着門外走去,英氣飒飒,威風冽冽!
“嗯。”花若谷點了點,斜瞟着青越,看來爹爹手盡是些武林高手。
侯門深似海,府中盡是強兵強将啊。
聽着外面山中呼嘯嘯的山風,花若谷反倒沒有了睡意,看着旁邊睡均勻呼吸的兒子,卻是一臉的滿足。
直到夜半丙夜,也就是三更天的時候,她朦胧之中有些睡意的時候,咪起的惺忪眸子盯了盯外面的有些發白的窗棂。忽的她發現一條黑影閃過,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