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許久之後,終于有人開口了。
“谷兒啊?起來吧,命苦的孩子!”老夫人的目光緩緩的盯近花若谷的臉,一臉的愁緒。
“老夫人,哪裏話,谷兒父母雙全,又有老祖宗體恤着,哪裏來的命苦二字!”谷兒溫和的笑了笑,安慰着老夫人剛吐出來的話。
聽老夫人的話花若谷的心中一塊石頭重重的敲擊在心壁,砰砰砰的一石擊起千層浪,不過哪裏來的命苦,小魚兒也剛剛好好的,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花若谷好看的柳眉微微堅起,杏眼秋波晃動,一股詢問的眼神掃過老夫人及花海正,包括一臉詫異的周芳玉。
周芳玉暗笑,不命苦,一會就有讓你哭的份了。
“正兒,還是你說吧,爲娘歲數大了,再也受不得一線半毫的刺激了!”花老夫人擡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兒子,還是讓自己兒子告訴花若谷吧,老夫人的眼底顯劃過一絲無奈。
花海正輕咳兩聲,拉着長音,“娘啊,唉,這件事不知是怎麽傳了出去,恐怕是兒臣在朝野之中得罪了哪家!不過谷兒也是不小心!唉,她居然那天在長安大街上肆無忌憚的妄爲,依兒子看定是人有意沖着花家而來。”
“爹爹,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女兒怎麽聽着卻是一頭的霧水啊!”花若谷小心的垂立在離着花海正不遠的地方,心中不解,不過好似隐隐的有了些頭緒。
“皇上聽信讒言,論花家五女若谷,品行不端,現在正給爲父下了一道密旨,責令必須祈年節之後退婚。”花海正言罷,嘴中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眼神之中是一片暗然,毫無生機,一臉的無奈、喪氣。
“唉,若不是當年!唉!”花海正看了一眼老夫人的眼色沒有再說下去,不然女兒又要像之前那樣覓死覓活動了,他也受不了,何況現在府中已經夠亂了。
周芳玉此時趕緊插隊道,“命苦的谷兒啊!”她一副掩着面目,悲傷的樣子。
花若谷一聽卻是此事,感覺卻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不就是一個嫁人的問題嗎,不嫁正好!
她看着周芳玉的惺惺作态的樣子,貓哭耗子假慈悲,花若谷心猜想,周芳玉的心坎裏是不是正樂着呢?陽奉陰違反的小人。
花若谷的鼻了輕輕哼了一聲。
不過,花若谷心中那一聲石頭不禁又撲通的一聲沉入萬丈深淵,雖然有幾分婉惜,不過想明玉樓的最後那幾句詩,心中一陣坦然的溪水流過,對,也許今生他們本就沒有緣份,隻是大明畔的那一晚,成就了他們之間第一次的偶遇。
一來一回的小詩曆曆在目,“弱水三千,隻取一瓢;如花美眷,枭雄折腰,金花有毒,取之有道!百花妖繞,君可悉取,梅花一枝,雪中獨立,求之一瓢,不與百花同放!”
明玉樓的“若錦,若錦,焉知吾存,君無心插柳,本無思;妾有意栽花念無邪。無欲,無欲!”
最後自己的“君無情,妾本無意,正合天意,不如兩兩相忘。”
合了天意,全了聖意,也成全了自己與他的一段錯緣,再者自己根本就沒有奢望得到那一份彌足珍貴的愛情,在現代尚有法律的約束一夫一妻尚不能完好的随時抵抗小三的糖衣炮彈,更何況在古代妻妾成群的皇子之中,自己簡直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愛情簡直就是天方夜譚。花若谷知道自己的處境,發覺這樣的結局對于他與她來說都是一種超級解脫。
花若谷的嘴角凄然一笑,沉默了幾秒,淡然出口,“也許這是最好的結局,本來谷兒有了小魚兒,有了老祖宗的照拂也沒有想要再行嫁出去,既然皇上退婚正合了谷兒的一番心意,沒有什麽好上愁的!”
花若谷并沒有傷心的樣子,倒是一副風淡雲淡,無所謂的樣子,超出了所有的意料之中,幾雙目光如劍一樣齊刷刷的全部朝着花若谷射将過來,不解,疑惑,匪夷所思的眼神都交織在了一起。
“谷兒啊,要不是不高興就哭出來吧,沒有什麽大不了,以後更好的還等着你呐?”老夫人一個勁的安慰着。
花海正又是長歎一聲,“這下可好了,老夫精心爲你謀劃的一門好親事,泡了湯,以後讓爲父的面子往朝野哪擺啊?”
周芳玉倒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俗話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趕明母親就給谷兒介紹一個更好的!”老夫人的猛烈目光毒辣的剜過周芳玉,周芳玉才好好的安靜了下來,閉了嘴。
花若谷眼中微波泛起水光,氤氤一片,“謝謝老祖宗,父親與母親的關心與呵護,其實皇家并不是什麽好去處,也許去了就不能每天見到老祖宗了,還有小魚兒還得跟着谷兒,除非娶女兒也要娶谷兒家的小魚兒,如果他們并不是待小魚兒好的父親,谷兒甯願終生不嫁,甘願與小魚兒相濡以沫,共度一生。”
“好了,過去了就過去了,正兒,你看着處理吧,退了就退吧,如果有餘地,還是要争取下!”老夫人一嘴的叨叨不休,刀子嘴豆腐心啊。
當老夫人掃過花若谷的時候,卻發現花若谷的小手上包着一團白色的布,眉頭不禁又皺了起來,“谷兒,你的手倒是怎麽了?”
花若谷眸子一驚連忙把小手塞回袖中,正好雨兒給老夫人端來一杯參茶,聽到老夫人對花若谷的垂詢,還是樂得做個人情吧。
停頓在屋中的雨兒,無奈的白了一記花若谷包着的小手道,“奴婢剛聽說五小姐被開水燙傷了。”
什麽,衆人又是一片驚愕,目光又立刻整齊劃一的鎖定在花若谷那個藏起來的小袖筒上。
雨兒沖着老夫人會意的點了點頭,然後一挑厚重的簾攏向門外走了出去。
“谷兒,怎麽了,趕緊過來,讓祖母看看!”老夫人還是親切的詢問着花若谷。花若從聞聽此言,心海之中好一頓翻滾,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聽到如此關切的聲音了,想自己在前世,就是一個孤兒,親戚真的是前無古人後來者的,自己在外執行任務受傷歸隊,隻能聽到頭兒甩來一句不冷不熱的話,“去讓X醫生給你包紮!”然後頭兒安心的大踏步離開了。
想着老夫人的切切的心語,花若谷的眼眸之處,一股濕熱湧在眶中,她極力的克制着自己,自己向來是不愛哭的,今天卻是怎麽了。
吞咽着胸中的淚水,花若谷淺淺回道,“今天上午,杜鵑在院中掃雪,蘇莞在廂房忙活着燒茶,小魚兒還真乖,幫谷兒還提茶壺,谷兒看着丫環們也忙得不可開交,所以就自己倒水了,沒想到笨手笨腳的,把一壺水全灑在手上,讓老祖宗費心了。”
“費什麽心啊,你院裏的丫環都去哪兒了,哪個屋中不是三四個丫環,不行的話老身把雨兒給你派過去,看着孤兒寡母可憐的,連個體已的人也沒有?”花老夫人不懷好意的怒嗔了一眼一臉慌亂的周芳玉。
周芳玉怎麽能不知,花若谷已經向她要了好幾次丫環了,隻不過自己能拖就拖,讓那個賤丫去受罪吧。
可是當看到花老夫人的那一記狠唳的眼色之後,周芳玉的心中一顫,看來此次卻是拖不得了,哪能貼了老夫人的丫頭啊?
此時花海正的一聲冷厲扔眼也投到了周芳玉的臉上,天天打臉卻都不是地方,臉上一團不悅,“夫人啊,谷兒母子,本來這些年受了不少罪,你還是多替房氏盡下一個當母樣的責任吧,後院雖然都是一些雞皮蒜皮的小事,但各屋也要都照顧到,何況谷兒還是嫡出的小姐。”尤其是嫡出的小姐五個字,花海正故意是字字長音,強調了一點,不要不給他花海正面子。
花海正心道,一點也不給老夫人面子,居然都到了讓老夫人派丫環的份上,這個夫人是怎麽當的。
聰明的周芳玉哪能不懂,立刻向着老夫人陪上一張笑臉,“哪能陪上母親的機靈丫頭呢,兒媳就是再擠也不會擠母親的得力丫環。再說老爺子在病床上,也得需要個人伺候,少了人哪行啊?”周芳玉一抹的甜言蜜語,一心巴結着老夫人。
老夫人正眼也沒有看周芳玉一眼,鼻子隻是微微的冷哼一聲,“知道就好。”
周芳玉看着老夫人的一股不高興的樣子,故意長歎了一聲,“現在過節了,各屋的人手都緊張,都提了要人的事兒了,五房那邊要一個丫環,六房懷孕了,又加一個丫環……不過兒媳盡量會緊着谷兒這邊。”周芳玉還故意不停的擺着手指頭,算着人頭。
周芳玉還是讨好的望向老夫人的方向,看着老夫人并沒有反對的意思,又接着說了下去,這樣先擺難處,自己再解決,不就證明自己在花府後院獨一無二的能力罷了。
“母親,不要着急,原本竹園也是三個丫環的,隻不過是兒媳老是忘了紫葉那檔子事,一下子就忘了竹園的事情,後院雜七雜八的事情太多了,明天兒媳就派一個得力的小姑娘去竹園當差。”周芳玉說得極爲動聽。
花海正的心頭一陣煩悶,自己最不喜歡後院之中的你來我一往,看着周芳玉倒是爲自己化解了危機,也滿足了老夫人的不滿,應了谷兒的要求,現在應該是萬事大吉了,自己應該撤了,天天的夾在女人中間多難啊,唉三個女人就是一擡戲。
最開始花海正起初最擔心女兒的反應,以爲她依然是幾年那個不堪接受各打擊的小女孩,一定是一哭二鬧三上吊。
不過現在卻是沉穩、鎮靜、風斂的頗有風度。并且反而過來安慰他們這些個大人,花海正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無奈,花海正覺得胸口賭得慌,遂向老夫人告辭,轉身走出牡丹院的正門。
花海正揚起頭,看了看戶外的天氣,依然是天寒地凍,天空并不曾提升一絲溫度,現在北風又起了,刮到人的臉上就像萬把刀割碎自己的肉一樣的生疼,花海正皺着眉頭,裹緊披風向着湖心亭的西側走去,直接去了五姨娘何洛香的院子。
找了借口出來的周芳玉,看着花海正又是朝着自己的院子方向而去,就知道花海正去找那個小騷狐狸了。
周芳玉的身子在院前僵硬了幾分,緊咬着牙關,她的腳步停駐在雪地中靜靜望着花海正的狐裘背影,心中一陣怨恨,狠毒的目光一次次的剜在花海正的腦後勺上。
周芳玉的腳卻不知不覺都在雪地中凍麻了,周芳玉才在冬在攙扶下,緩緩朝着自己的玉番院走去。
臨了經過五房院子的時候,周芳玉沒有做一絲的停留,不過那種有毒的眼光卻從眼角之中掃了過去,可惜的是她什麽也沒有看到,荷香院之中一枝寒梅傲然而放,在白雪之中妩媚異常。
耳朵中傳來何洛香那種銀鈴般的笑聲,咯吱咯吱的就業如刀一樣的絞在周芳玉的心底,她雙手的拳頭再次握起,目光如果能殺人,她周芳玉已不知殺了何洛香多少次了。“主子,别理會那個騷狐狸,看來老天有眼,就是不給他們一個寶貝兒子!哼!”冬兒恨恨的話立刻鈍擊在鈍周芳玉的胸口,她的眼底悄悄劃過一絲得意,跟她鬥,也許她們還嫩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