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李景又道:“複宇兄,文诏兄和長伯(吳三桂的字)的家都在京裏,隻有你沒有住處,晚上就到我府裏住吧。”
曹文诏聞言笑道:“得了大帥,這事兒您就别操心了,您現在整天忙的,晚上什麽時候回府都不一定的,祖兄怎好住在您的府裏,還是我來安排吧。”
李景笑了笑:“也好,那你來安排吧,你們是多年的袍澤,感情比我深,住在一起,也好叙叙舊情。”
擺了擺手,李景接道:“好了,你們進宮吧,再不去,可就失了禮數了。”
曹文诏等人聞言,急忙行禮告退。
……
乾清宮,聽聞曹文诏、祖大壽、吳三桂在宮外求見,朱由檢大喜,急忙讓小太監帶三人入内。
“臣曹文诏,祖大壽,吳三桂,參見皇上。”見到朱由檢,曹文诏、祖大壽、吳三桂急忙躬身說道。
“三位将軍免禮,來來來,過來坐。”朱由檢喜道,說着命小太監給三人搬幾把椅子。
曹文诏等人急忙躬身道:“臣等焉敢在皇上面前就座。”
朱由檢笑道:“你們平定遼東,收複被女真人侵占的疆土,令朕有顔面去見列祖列宗,你們是大明的功臣,如何坐不得。來,不要拘禮。”
曹文诏忙道:“平定遼東乃是大帥在京運籌帷幄,更殚精竭慮保障後勤補給,文诏等人不過是出點微薄之力而已。”
朱由檢聞言微微一滞,随即笑道:“興國公居功至偉朕是知道的,可是若無你們這些人戮力用命,怕是也不成吧?興國公一向不拘禮節,朕也覺得這樣挺好,你們坐着,咱們君臣叙話也方便不是?”
曹文诏笑了笑:“那臣等就鬥膽在皇上面前坐下了。”
祖大壽和吳三桂聞言急忙躬身道:“謝皇上賜座。”
朱由檢擺擺手,命小太監送茶上來,然後笑道:“見過興國公了?”
曹文诏點點頭:“見過了。”
朱由檢聞言奇道:“那你們怎麽這麽快就進宮了?以興國公的性格,怕是有很多話要問你們吧?”
曹文诏笑道:“大帥隻是簡單說了一下叫臣回京的目的,便打發臣進宮拜見皇上了。”
朱由檢聞聽默然,過了一會兒輕歎了口氣道:“興國公是最不拘禮節的,也是最拘禮節的,對朕,李兄既守君臣之禮,又如兄長一般愛護。若論對大明的忠心,更沒幾個人能比得上李兄!”
沉默了一會兒,朱由檢又道:“對了,興國公有沒有說要請你們吃飯?”
曹文诏笑道:“大帥說了,皇上見了我們心裏歡喜,一定會留我們在宮裏用膳的,他就不請我們了。”
朱由檢聞言大笑:“哈哈哈,還是李兄明白朕的心思。來人,命禦膳房做幾個拿手的菜出來,朕要請幾位愛卿吃飯。”
幾名小太監聞聽,急忙到禦膳房傳令去了。
曹文诏看了看小太監忽道:“怎麽不見王公公?以前可都是王公公伺候皇上的。”
朱由檢笑道:“承恩啊,他忙着安排朕出京的事情去了。”
曹文诏聞言一驚:“皇上要出京?”
朱由檢點頭道:“是啊。怎麽?李兄沒告訴你們?這次朕要和李兄一起到下面巡視。”
說完,朱由檢猛然醒悟:“哎呀,朕忘了,李兄再三交代,沒有确定動身的日期以前,不要走漏這個消息。你們三個可不要把這個消息傳出去,不然,會耽誤李兄的大事的。”
曹文诏忙道:“皇上放心,臣豈是胡言亂語之人!”
祖大壽和吳三桂也忙道:“皇上放心,臣定當守口如瓶。”
由于朱由檢突然失言,一時想不出别的話題,場面頓時變得尴尬起來。
沉默了一會兒,祖大壽忽然起身,沖朱由檢跪倒,咚咚咚磕了三個頭:“皇上,臣當年行事莽撞,對皇上不恭,今日特向皇上賠罪。”
朱由檢聞言一愕,忙道:“愛卿免禮,這話又是從何說起?”
祖大壽道:“當年建奴圍攻京城,袁督師不敢與建奴野外決戰,被皇上下獄,臣一時意氣,帶兵撤離京城。今日臣蒙大帥教誨,方知袁督師所爲确實不對,也知臣的所爲乃不忠之舉。臣慚愧莫名,特向皇上賠罪。”
“哦?李兄是如何對你說的?”朱由檢奇道。
祖大壽忙将李景的話複述了一遍。
朱由檢聽了默默點了點頭。
對祖大壽,朱由檢的想法是很複雜的。
作爲皇帝,祖大壽在京城危急之時引兵而去,朱由檢對祖大壽當然不會沒有看法,也不是沒想過把祖大壽抓起來。可是大明能打仗的将領就這麽幾個人,當時滿桂受傷,袁崇煥随後也被自己下獄,要是再把祖大壽抓起來,還有誰能帶兵抵禦強敵?
雖說臨時起用了孫承宗,可孫承宗年事已高,而且孫承宗乃是文官統帥,不能指望他親自上陣殺敵,最終還得依靠武将,因此,朱由檢隻能隐忍不發。
另外當時的情形朱由檢不忍也不行,祖大壽手握重兵,朱由檢要是逼得太急,祖大壽很可能率兵反叛,要是把祖大壽逼反了,對大明來說,無異于雪上加霜。
因此思之再三,朱由檢終于沒動祖大壽。
大淩河之役祖大壽降而複歸,朱由檢也是出于很多考慮,沒有處置祖大壽,相反還升了祖大壽的職。
随後朱由檢調祖大壽進京,祖大壽害怕朱由檢給他下套,借給他升職,讓他進京謝恩時拿下他,借故不回,對此朱由檢也是萬般無奈。
沒辦法,誰叫大明的武力每況愈下?下面的将領擁兵自重,已經不太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裏,朱由檢說話已經不太靈光了。
後來李景進京,挾濟世軍大勝之威掌握軍權,朱由檢心裏又萌生了許多想法,在朱由檢想來,像祖大壽這樣桀骜不馴的人物,是不會聽從李景的号令的,更遑論李景任命的北軍統帥曹文诏以前還是祖大壽的部下。
朱由檢以爲,要不了多久以祖大壽爲首的遼東邊軍就會跟李景翻臉。而不管結果如果,朱由檢都不會受到損失,還可能會坐收漁翁之利。
不想李景的手段着實厲害,大明各處裁軍,唯有遼東的邊軍不動,反而把拖欠的軍饷如數撥發,待局勢穩定,又命曹文诏率領精銳部隊秘密進入山海關,接管了山海關的防務,至此,遼東邊軍要是不遵号令,就唯有反叛一途,而山海關在曹文诏的手中,反叛無異于自尋死路。
到了這個時候,朱由檢已經不指望祖大壽等人能回京勤王了。既然不指望祖大壽等人,朱由檢的心态又開始産生變化,這時他開始希望李景能把祖大壽拿下,爲自己出一口當年的怨氣。
誰承想,祖大壽懼于曹文诏的武力,雖然對曹文诏的态度不是很恭敬,但是對曹文诏的命令卻執行的非常徹底,根本不給李景拿下他的機會。
本來朱由檢還想着等有機會跟李景說說祖大壽的事情,讓李景替自己出口惡氣。
不想曹文诏這次回京竟然把祖大壽也帶了回來,而李景居然會給祖大壽剖析當年自己爲何要拿下袁崇煥,然後讓祖大壽給自己賠罪。
這樣一來,朱由檢求李景處置祖大壽的話自然無法再開口了。
沉默良久,朱由檢終于說道:“祖愛卿,你起來吧。你既已知錯,朕自然不會加罪,望你日後用心做事,莫要辜負了李兄的教誨。”
“是!多謝皇上。”祖大壽忙道。
待祖大壽重新坐下,朱由檢忽然笑道:“祖愛卿,朕素聞你隻服袁崇煥一人,不知道爲何李兄隻一席話便讓你心悅誠服呢?”
祖大壽歎道:“不瞞皇上,袁督師行事雖有不妥之處,但是他對皇上,對大明的忠心天日可鑒,而且袁督師治軍嚴謹,賞罰分明,臣對袁督師是打心裏佩服,以爲世上隻有袁督師一個英雄。
但是臣萬沒想到世上還有大帥這樣的人。大帥的能力不用說了,當年大同一戰消滅東虜數萬,京畿一戰,幾令東虜全軍覆沒,入主中樞以後,隻一年便平定東虜,論武功,袁督師不及大帥萬一。
而大帥身居高位,武功赫赫,卻并不以權勢壓人,臣與大帥交談時,大帥言談謙和,平易近人,偏偏說話有理有節,令臣既感如沐春風,又汗顔無地,因此當大帥跟臣談完話,臣便對大帥心悅誠服。”
朱由檢聞言心裏不由歎了口氣,在朱由檢想來,像祖大壽這樣桀骜不馴的人是不會輕易服人的,卻不想李景隻一席話,便将祖大壽收服。
笑了笑,朱由檢道:“凡是跟李兄接觸過的人,無不被李兄的爲人所折服。莫說你們,便是朕又何嘗不是如此?”
頓了頓,朱由檢忽道:“對了,虎頭和定國這次沒有回來麽?”
曹文诏笑道:“回來了,不過被大帥打發回家了。”朱由檢奇道:“爲何沒讓他倆進宮見朕?”曹文诏笑道:“依臣猜想,大帥可能覺得他倆還小,不想他二人接受皇上的褒獎,免得他倆驕傲自滿。不然的話,大帥不會當着我們的面兒訓斥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