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看着高奇微笑道:“你認爲伯應和俊揚沒有領會我的意圖,或者说他倆不能貫徹我的政令?”
高奇搖搖頭:“這主要跟他倆的出身有關,我先说说袁大人,袁大人是袁先生的兒子,而袁大人以前是清流領袖,門生故吏衆多,這些人當中有不少在各地擔任官職。
我先不说袁大人跟這些人之間有什麽瓜葛,就说袁大人跟錢謙益的關系吧,錢謙益這個人雖然才學淵博,可是人品卻實在是不怎麽樣,袁大人常跟此人有詩文唱和,由此可知,袁大人看重的是學問而不重風骨。
可以想見,如果袁伯應接替大帥的位置,必定無法拿出鐵腕的手段。而推行新政,如果沒有鐵腕的手段,必将無疾而終。
至于虞俊揚嘛,呵呵,虞俊揚跟随大哥以後,幹的就是監察禦史的差事,進京以後,出任都察院副都禦使,我说一句不好聽的話,這個人就是一個酷吏,但凡他查辦的官員,就沒有一個能全身而退的。雖说亂世當用重典,可是虞俊揚的手段卻稍顯過了。
虞俊揚這把刀太過鋒利,必須放入刀鞘之中,也就是说必須有個人管住他才行,若是讓他出任總理大臣,無異于利刃出鞘,到時必然大開殺戒。
而治國卻須剛柔并濟,恩威并施,袁伯應和虞俊揚一個太軟,一個太剛,因此并非合适人選。但是用他們擔任副手,卻正好能起到剛柔并濟的作用。”
李景聞言默默點了點頭。
頓了頓高奇接道:“其實,慎行也不是合适的人選,此人太過工于心計,作爲一國之總理大臣,行事應該堂堂正正,偶爾用些心計倒也未嘗不可,可是總用陰謀,時間長了,便無法服衆。因此,慎行最多隻能做過渡人選,絕不可久用。”
李景點點頭道:“说的有理。兄弟,你這番話與我的想法可謂不謀而合。不過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在沒有更合适的人選之前,也隻能以慎行爲首,伯應和俊揚爲輔。”
高奇笑道:“所以说大哥一定要保重身體,等安國成才,這***人選便無需擔心了。”
李景搖搖頭笑道:“我跟你商量繼任的人選,是防止出現不測。”
舉杯跟高奇碰了一下,輕輕飲了一口,李景接道:“好了,内閣的繼任人選确定了,現在咱倆说说大都督的繼任人選,這個人選毫無疑問就是你了。”
高奇聞聽連連擺手:“這個繼任之人我看定國比較合适。”
李景搖搖頭正色道:“二十年以後比較合适,但是現在他還遠遠不夠格。兄弟,我不是跟你開玩笑,咱們兄弟多年,你的爲人和能力我是最清楚的,如果我不在,這個繼任之人非你莫屬。”
高奇無奈道:“大哥如此信任兄弟,兄弟無法可说,隻能竭盡全力爲定國和安國保駕護航。”
李景追問道:“你拿什麽給他們保駕護航?六大軍區的都督各自都有自己的嫡系部将和部隊,你除了職務比他們高一點,還有什麽?你最得力的部屬和兄弟張楚都被你壓了這麽多年,你说,你的心腹還有誰?
兄弟,作爲一名統帥,打仗時如果沒有自己的嫡系部隊,指揮的都是别人的部隊,他如何彈壓得住别系的将領?如果彈壓不住,他如何指揮部隊作戰?
其實,我知道你爲什麽不打造自己的嫡系部隊,你怕自己的勢力過大引起我的猜忌,你擔心伴君如伴虎,一旦勢大恐遭不測,因此你想明哲保身。
可我不是皇帝,也不想做皇帝。咱們是多年的兄弟,我是什麽樣的人,我是什麽樣的心思你不了解?你覺得我會做出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的事情?
如果我有那樣的想法,我會把安國交給你教導?你這個人看人極準,很多事情判斷也是極準,怎麽在這件事上偏偏就糊塗了呢?”
李景這番話可謂是披肝瀝膽,雖然句句反問,口氣有些嚴厲,可高奇聽了,卻隻覺得心中一陣火熱。
歎了口氣,李景接道:“高兄弟,我的戰略布局你是知道的,漠北我準備交給曹文诏平定,漠西和漠西北我準備交給洪承疇和盧象升,東南沿海我準備交給孫猛和孫傳庭,等這些地方全部平定,你能管得住這些戰功赫赫的将領麽?
所以我給你留了一個地方,那就是***。等時機成熟,我就會任命你爲征南大将軍。
爲了保證你能打赢這一仗,我提前讓張楚率領一支部隊到雲南,讓部隊能适應當地的氣候,并派人到緬甸安南等國勘察地形。
爲了保證行軍順利,我還撥了一大筆錢用以架橋鋪路,爲了後勤補給能跟得上,我讓人在雲南給你建立補給站,還在安徽建***工廠,我甚至還把秦良玉秦老将軍調到雲南坐鎮。
這一切都是爲了給你南征做準備,你倒好,壓着張楚不讓他晉升,打擊他的積極性,自己也穩坐釣魚台,不提拔跟随你的軍官。
你覺得到時再提拔也行?到時你是讓人給你賣命!你臨時賣好,人家會對你一心一意麽?
高兄弟,我跟你说,不管是爲了給後人保駕護航也好,還是爲了打赢***這一仗,你馬上給我動起來。
等元宵節過後你馬上開始招募新兵,原先隸屬于山西将軍所屬的輔兵和新兵首先升爲正兵,我估計山西的這些部隊組建五個師應該夠了。
我把這五個師全部劃到南征軍序列,你任命完各級将領和軍官之後,便把這支部隊調到雲南,送交張楚進行訓練。
等新兵招募完以後,調十萬新兵到山西由石頭進行訓練,等訓練個一年半載的,再抽調五個師進駐雲南。
你給我打起精神來,把這十個師給我訓練成能精通山地和叢林作戰的精銳部隊,等部隊成型,便開始南征。
兄弟,這一仗事關重大,你打赢了,軍中的地位便穩如磐石,那時你说爲定國和安國保駕護航才有底氣。”
“是,我明白了,這一仗不光要赢,還要赢得漂亮。”高奇忙道。
李景瞪了高奇一眼:“你既然明白了,明天趕緊把晉升張楚晉的命令下發,再拖,再拖張楚鬧意見,我看你這個仗就不用打了。”
高奇笑了笑,舉起酒杯道:“大哥,我帶張楚兄弟敬您一杯。”
李景瞪着高奇罵道:“滾犢子!張楚是你帶着加入紅山嶺的,是你的老部下和老兄弟,你壓了他這麽多年,還有臉替他敬酒!”
高奇笑道:“嘿嘿,張楚知道大哥這麽器重他,必定肝腦塗地以報大哥的知遇之恩,我代他向大哥敬酒,他肯定高興。”
李景笑了笑,舉杯跟高奇碰了一下道:“你跟張楚说,等他回京的時候,我一定請他喝酒。”
高奇笑道:“這話我一定帶到。”
兩人舉杯飲盡,高奇給李景将酒重新滿上,沉吟了一會兒说道:“大哥,有件事我琢磨了很久,不知可不可行。”
“哦?什麽事?说來聽聽。”李景拿起筷子夾了口菜道。
“我想把士兵的服色做一下變動,咱們的軍隊現在分四等,可穿的衣服式樣大抵相同。顔色也俱是以赤紅爲主,這有些不利于區分,也不利于指揮調動。”高奇说道。
(注:中國曆史上每一次改朝換代,國家崇尚的顔色也會變換。之所以出現這種現象源于戰國時期齊國鄒衍宣揚的五行五德學说,鄒衍宣稱每一個王朝都有與金木水火土這五行相對應的德,并有與之相對應的顔色。金德與白色對應,木德與青色對應,水德與黑色對應,火德與紅色對應,土德與黃色對應。
秦朝統一六國,鄒衍的信徒向秦始皇上奏,推行五行五德理論,秦始皇此時正好需要一套理論證明秦帝國推翻周朝的合法性,這套理論正中秦始皇下懷。秦屬水德,跟黑色對應,因此秦朝時期全國上下一片黑色。
此後,曆代王朝皆引用這套理論證明自己所建王朝的合法性。
比較有意思的是漢朝,按照五行相克的道理,秦屬水,土克水,漢朝推翻秦朝,那麽漢朝應該是土德。但是漢高祖劉邦卻認爲自己是黑帝,乃是水德,因此制服的顔色仍按秦制。
直到百年以後漢武帝時期,在司馬遷等人的推動下,正式宣布改制,該水德爲土德,随後國家由一片黑色變成一片黃色。
到了西漢末期,王莽篡位,因爲王莽是逼着漢帝将皇位禅讓給他,屬于和平演變,這就不能用五行相克的學说,于是五行相生的學说應運而生。王莽自稱是舜的後裔,屬土德,火生土,于是王莽封漢爲火德,這樣王莽建立的新朝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接受原屬于漢朝的土德。既然王莽封漢爲火德,劉秀就趁勢利用這一點光複漢室,等推翻王莽建立的新朝,劉秀建立的東漢就成了火德,這時漢朝的國色又變成了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