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曹文诏忽然收起笑容,正色道:“定國,我要你部趁夜秘密進駐祖大壽所部的左翼,皇太極想從祖大壽的方向逃,必先擊破祖大壽部,等他擊破祖大壽部,你便向其發動攻擊,你部以逸待勞,若是不能擋住皇太極,到時莫怪叔叔軍法無情。”
李定國聞言當即抱拳正色道:“督帥放心,若是讓皇太極逃了,末将提頭來見。”
曹文诏點點頭,喚來一名親兵吩咐道:“命令:孫虎頭部東移至陳國柱所部的右翼,若是皇太極從陳國柱部所在方向突圍,待皇太極突圍後,孫虎頭所部必須擋住皇太極的去路,若是違令,軍法從事!”
那親兵聞言疾步上前,從曹文诏的手中接過令箭,快步傳令去了。
待親兵出帳,李定國搓了搓手笑道:“曹叔叔,這次拿獲皇太極的功勞咱們估計是撈不着了,小五哥哥這回可撿了大便宜。”
曹文诏笑了笑:“平了東虜,你還嫌功勞小麽?你父帥安排小五來遼東,就是爲了這個功勞的,回去好生琢磨琢磨,你父帥爲何這樣安排。行了,回去準備去吧。”
李定國笑笑,沖曹文诏抱拳一禮,轉身出帳。
曹文诏費盡心思進行布置之時,皇太極也在尋思如何能安全撤出盛京。
對眼下的局勢皇太極是很清楚的,明軍的火炮威力實在太大,盛京雖是堅城,卻也擋不住明軍的炮火,如果坐守盛京,最終隻能是束手待斃。
但是皇太極也不是說跑就能跑的,他是大清的皇帝,不戰而逃讓他顔面何存?而且手下這麽多人,要是不準備好糧食,到了長白山難道啃樹皮?
仗是必須要打的,即使打輸了,也得打一仗,而且爲了争取轉運物資的時間,他也必須得打這一仗。
現在的問題是這一仗要怎麽打,如果把家底拼光了,即便是打赢了這一仗,也失去了此戰的意義,因此這個度必須把握好。
看了看面前肅手而立的嶽托,皇太極問道:“嶽托,阿巴泰部聯系上了沒有?”
聽皇太極詢問,嶽托忙道:“聯系上了,不過阿巴泰的退路已被吳三桂切斷,這些天阿巴泰與吳三桂交戰多次,雙方互有勝負,阿巴泰打不退吳三桂,吳三桂也拿阿巴泰沒多少辦法。”
皇太極聞言輕輕歎了口氣:“看來阿巴泰這一路是指望不上了,要是阿巴泰能從背後襲擊一下陳國柱部,盛京的壓力就會減輕許多。”
嶽托默然點了點頭。
頓了頓,皇太極接問道:“明軍各部現在有何異動?”
嶽托忙道:“北面祖大壽部昨天突然渡過遼河,截斷了盛京與鐵嶺之間的聯系。另外昨日夜間斥候回報說發現在祖大壽部的側翼出現一支騎兵部隊,并且正往盛京方向逼近,不過今早斥候再無消息傳回,想來是被敵人發現,已遭不測,臣再派人前往偵查時,卻并未發現這支部隊的蹤迹。
正面曹文诏所部的動作不大,隻是往盛京方向推進了幾十裏,現在距離盛京還有不到兩天的路程。
南面的陳國柱部在被咱們偷襲之後撤退了三十裏,昨日斥候發現該部有分兵的迹象,不知是何用意?”
皇太極聞言點了點頭,思索了一會兒說道:“從曹文诏所部的動向來看,他這是要把盛京團團圍住,但是曹文诏的兵力不足,很難做到面面俱到,因此圍城必有側重點。”
嶽托連連點頭道:“皇上說的不錯,但是明軍哪路空虛咱們并不知曉,最好還是試探一下。”
皇太極擺擺手:“也不必全部試探,以曹文诏所部的行進速度,必是有重炮部隊随行,不然他早該兵臨盛京城下了。而且曹文诏再大意輕敵,也不敢冒險把主力全部調走,若是被朕襲了他的大營,曹文诏這仗也就不用打了,因此這一路不用去想。”
沉吟了一下,皇太極接道:“現在東面暫時雖未發現敵蹤,但是東面是咱們後撤的必經之路,朕懷疑斥候發現的那支部隊很可能繞到東面去了,甚至陳國柱部暫時撤退分兵也是爲此。嶽托,你馬上派人到撫順和薩爾浒等地偵緝一下,看有沒有明軍的蹤迹。”
嶽托點點頭道:“回皇上,臣已派人到撫順和薩爾浒等地偵緝去了。”
皇太極贊許地點點頭:“你做事仔細,朕心甚慰。”
嶽托忙道:“謝皇上誇獎。”
皇太極擺擺手:“明軍馬上就要兵臨城下,咱們不能坐守孤城,糧草物資準備的怎麽樣了?”
嶽托忙道:“臣準備了十萬石糧食,并且已經運出去六萬餘石。”
皇太極看了看嶽托,不由輕輕點了點頭,以盛京的人力運力,能在這麽短的時間運出去六萬石糧食實是不易,嶽托确實人才難得。
不過皇太極随即輕歎了口氣:“時不我待,我們已經不可能如願把所有的糧食都轉運出去了,趁現在東面尚未發現敵蹤,你把能調動的人力都調動起來,今天再運一天,明日開始轉移後宮和王公重臣們的家眷。等這些人走了,咱們再無後顧之憂,就開始準備跟明軍決戰吧?”
嶽托點點頭,知道皇太極所說的決戰其實是爲運送物資和轉移家眷争取時間。
想了想嶽托問道:“皇上,您準備怎麽打?臣知道了以後也好早作準備。”
皇太極點點頭,命人展開地圖,指了指東面的方向道:“曹文诏兵力不足,是不可能完全圍住盛京的,必然要圍三阙一,但是阙那一面朕也斷不準,别看東面暫無敵蹤,但是東面乃是咱們去往長白山最近的道路,曹文诏豈能不嚴加防範?朕很懷疑曹文诏是在故布疑陣,實際上在東面已然布下了重兵。”
嶽托點了點頭道:“臣也是這麽想的,不然的話斥候發現的那支部隊哪裏去了,還有陳國柱分兵幹什麽?”
“說的不錯,而且即便是東面并無伏兵,朕也不能就這麽從東面逃走,不跟明軍打一仗,朕的顔面何存?”皇太極接道。
說着皇太極又指了指北面道:“明面上曹文诏所屬的三支部隊以祖大壽部實力最弱,打祖大壽是最有把握的,不過曹文诏很可能會在祖大壽部附近埋伏一支部隊,等朕擊破祖大壽部,師老兵疲之際再咱們發起突襲,因此北面亦不可輕言突圍。”
将手指劃向盛京南面,皇太極笑了笑道:“陳國柱部的實力僅次于曹文诏的主力部隊,而且扼守的方向看似也不重要,明軍肯定以爲咱們不會從陳國柱的方向突圍,嘿嘿,咱們就從陳國柱的方向突圍,打他個措手不及。”
嶽托聞言輕笑道:“皇上聖明,陳國柱部在攻打遼陽之後隻是略作休息便向盛京方向推進,士兵疲憊不說,彈藥也已不足,因此前日陳國柱突然後撤三十裏,想來陳國柱已經知道部隊出現了問題。我們這時向陳國柱部發起攻擊,必可突出重圍。”
皇太極點點頭,略作沉吟道:“我們進攻陳國柱部所在的方向,曹文诏必然不會坐視不理,必然要派兵增援,因此曹文诏部所在的方向也要派一支部隊進行騷擾,不能讓他從容調兵。
還有祖大壽部也不能讓他清閑,也要派一直部隊進攻一下,如此一來,明軍斷不準咱們要攻擊何處,三路都不敢輕動,若是東面埋伏的兵馬往祖大壽部和陳國柱部增援,就等于是給咱們讓開通道,那咱們就不用客氣了。”
嶽托聞言撫掌笑道:“皇上聖明,如此用兵,明軍相互之間無法增援,咱們必可破開重圍。”
皇太極搖搖頭,輕歎了口氣道:“如此分而用兵,其實是兵家大忌,就算破開重圍,也必然損失慘重,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了。唉,老天既生我皇太極,爲何又生出李景這樣的人?既生瑜何生亮?既生瑜何生亮?老天何其不公!”
見皇太極神情黯然,嶽托忙道:“皇上切莫氣餒,皇上雄才大略,無論施政能力還是軍事能力都在李景之上,跟明軍對決之所以處于下風,實是武器裝備的原因,咱們回到長白山下幾年工夫認真研究火器,幾年之後必可卷土重來。”
皇太極聞言精神一振,不過随即苦笑道:“哪有那麽容易?關鍵是我們手裏沒有這方面的人才啊!”
嶽托聽了也是輕歎一聲,一時間君臣相顧無言。過了一會兒,嶽托說道:“皇上,臣說句實話,皇上聽了莫怪。”皇太極擺擺手:“都到了這個時候,還有什麽不能說的。說吧,就算說錯了朕也不怪罪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