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聞言笑道:“呵呵,李景失禮,皇上莫怪。”
朱由檢笑了笑,擺擺手道:“你就别跟我客氣了,咱倆用不着整那些虛的。我來問你,馬上就到二月了,你答應給我弄的廠子何時能夠開工?”
聽朱由檢一會兒自稱朕,一會兒又自稱我,李景不由笑了:“皇上,你能不能也放松一下,咱倆接觸了這麽久,我自問一直尊重于你,你别這麽緊張行不行?”
朱由檢不好意思笑笑,知道自己雖然話說的親熱,可是在李景面前終是不敢擺皇上的架子。
輕輕拍了拍朱由檢的手,李景接道:“皇上雖然權力大不如往昔,可是諸臣對皇上該有的禮節無一或缺,皇家的威嚴也不曾丢失一分,前些天,我更曾明确了咱兩家的親事,你還有什麽可擔心的呢?”
“朕明白,朕明白。”朱由檢連連點頭道。
“這樣才對,你是咱們大明的皇上,不能在臣子面前失了威儀。”李景輕笑道。
笑了一會兒,李景接道:“你剛才問我廠子何時開工,我倒想問問你,你廠房準備好了麽?人工準備好了麽,資金準備好了麽?你别告訴我,你就把錢準備好了,剩下的都是我給你準備。”
“啊?這些都要朕來準備麽?可是朕也不懂啊!”朱由檢張大了嘴道。
李景搖搖頭笑道:“你不懂難道不派人過問一下麽?我早跟你說了讓承恩幫你弄這些事情,你倒好,過年的事宜,燈節的事宜,都讓承恩去做,承恩也不是鐵人,這些事情都辦的面面俱到,現在倒好,廠子的事情扔下了。”
見王承恩有些尴尬,李景笑着對朱由檢道:“以後那些小事兒就别安排承恩去做了,讓他幫你掌個總就行。”
朱由檢連忙點了點頭。
轉頭看了看王承恩,李景笑道:“回頭你到方程那裏跑一趟,讓他派幾個人幫你籌劃建廠事宜。”
王承恩知道李景這是在朱由檢面前擡舉自己,急忙點頭應是。
……
崇祯十年二月,在把範文程晾了一個多月之後,在範文程不斷地催促下,林欲楫又一次請示李景,李景算算時間覺得應該差不多了,于是抽時間見了一次範文程,在重申了一下大明的立場之後,李景知道範文程無法做主,當即讓範文程返回遼東向皇太極請示。
由于朝鮮戰事進展地不順,皇太極迫切需要爲多爾衮争取時間,于是在斟酌了一番之後皇太極退讓了一步,願以子侄之禮待大明,每年納貢,但是不同意取消國号帝号。
得了林欲楫的回報之後,李景笑笑,讓林欲楫繼續跟範文程扯皮。暗地裏則命沈正抓緊時間準備物資,同時命曹文诏開始備戰。
曹文诏接到命令,當即命柱子率部秘密向錦州進發,而自己依然擺着主力部隊仍在山海關的架勢迷惑皇太極。
乾清宮東暖閣。
這一日李景批閱完各地送來的奏報之後心情大好,轉頭看了看張同敞笑道:“這段時間各省的政令推行的不錯,尤其賦稅更是收的順利。
南京方面陳大虎來信說年後又收上來二百多萬兩稅銀,不日就會解往京城。劉二愣那邊也收了一百多萬兩稅銀。
湖廣方面吳甡的差事也辦得不錯,已然有許多士紳地主商家開始繳納賦稅了。
吳甡說,照這個架勢,今年湖廣布政使司繳納二百萬兩稅銀沒有問題,至于糧食他保證能上交二百萬石。
南京,江西,湖廣,再加上北直隸和平陽府,還有兩淮的鹽稅,我估計今年的賦稅可以達到一千萬兩以上,今年的日子看來要好過多了。”
張同敞聞言笑道:“那都是國公爺政令得當,下面的人用心辦差,這才能收到這麽多賦稅。”
見李景微笑點頭,張同敞沉吟了一下道:“不過,這些地方收上來的賦稅,有很大一部分是往年拖欠或者隐瞞不報的,刨去這一塊,晚生覺得各省的賦稅當年應收的其實并沒有國公爺想象中這麽樂觀。”
李景聞言默默點了點頭,輕歎一聲道:“是啊,大明的賦稅主要靠土地,靠糧食。真要細算下來,每年的稅銀并不多,這也是我爲什麽要大力開辦工廠的原因,隻有工商業發達,國家才能收到更多的賦稅。”
張同敞聞聽郝然,笑了笑道:“原來國公爺早就明白其中的道理,晚生卻是多慮了。”
李景擺擺手:“不多慮,你能看出這一點我就很欣慰了。有些人隻看到眼下收上來多少稅,卻不去想這些賦稅的來源是怎麽回事兒。你能想到這些,心裏便會擔憂以後怎麽辦,就會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慢慢就會想到應該發展工商業,這就是多慮的好處。”
張同敞躬身說道:“多謝國公爺誇獎指點。”
李景擺擺手,忽然笑道:“同敞,你就得我推行的新政怎麽樣?比太嶽先生如何?”
張同敞沉吟了一下道:“國公爺,晚生說句實話您别見怪。”
李景笑道:“但說無妨。”
張同敞琢磨了一下措詞,方才說道:“以晚生看來,國公爺施行的政令跟先祖其實是一脈相承,不過國公爺的手段更激烈,也更強硬。”
說着,張同敞四下看了看房間,然後笑道:“另外,國公爺沒有任何掣肘,所用的人都是國公爺自己看好的人,這一點是先祖萬萬比不了的。因此,國公爺在推行政令的時候,比先祖更順利。”
頓了頓,張同敞歎了口氣道:“不過國公爺得注意一件事情,曆來主持變法的人都沒有好下場,商鞅,王安石,包括先祖莫不如是。
因此這個繼任之人需得仔細看清楚,先祖若非選錯了繼任之人,恐怕推行之法令也不會終結,而張家的下場也不會如此之慘。
國公爺的手段遠過先祖,若是一旦選錯了人,下場隻怕比張家更慘。”
李景聞聽輕輕點了點頭:“說的不錯,此事卻需提防。依你之見,應該如何防範才是?畢竟看人誰都有走眼的時候,太嶽先生如此,我也不會例外。”
張同敞沉吟了一下,又四下看了看。
李景見狀,命屋裏所有的人除小五之外全部出去。
等其餘人等出去,張同敞方道:“兩個辦法,第一,改朝換代,國公爺自己做皇帝。如此一來,接任者必是國公爺的後人,自然不會推翻國公爺頒布的政令,這個辦法最是穩妥。”
李景聞聽便知張同敞爲何不能在人前獻計了,謀朝篡位,自然要避諱一下。
不過李景随即笑着搖了搖頭道:“同敞,你說以我今日之權勢,要想當皇帝可有爲難之處?”
張同敞忙道:“自然沒有。”
李景笑着接道:“皇帝掌管國家,一大半要靠皇帝是否聖明,否則國家終将沒落,曆朝曆代莫不如此。我李景當了皇帝,難道就能保證我的後人各個賢明?要是出了不肖子孫,難道就任由他折騰國家?任由國家沒落?
但是眼下來看大明還不能沒有皇帝,那怎麽辦?隻能讓皇帝沒有幹政的權力。
你不要以爲我是爲了掌權才架空當今皇上,其實我是要制定一個皇帝不得幹政的制度,隻不過這個制度是從當今皇上開始,所以很多人難免會誤會于我。
今天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我是不會當皇帝的,我的子孫也不允許他們當皇帝,我希望大家以後不要再提讓我當皇帝這件事。”
張同敞聞聽急忙起身,躬身說道:“晚生失言,國公爺莫怪。”
李景擺擺手笑道:“不知者不怪,你來說說第二個辦法是什麽。”
張同敞說道:“第二個辦法就是重新修改大明律。”
李景聞言奇道:“大明律我已經進行過修改,還需修改什麽?”
張同敞搖搖頭:“國公爺修改的隻是那些不合理的律法,并未把施行的律令寫進去。
要知道自古以來,曆代帝王皆自稱代天巡狩,自稱天子,自漢武帝時期董仲舒提出君權神授,更爲曆代帝王所接受。國公爺想剝奪皇權,必須在律令上明确寫明。
否則,一旦有人打着君權神授這個旗号,很容易推翻國公爺定下的制度,也會推翻國公爺的政令。”
李景點點頭,恍然道:“我明白你說的是什麽意思了,你是要我制定憲法。”
“憲法?那是什麽意思?”張同敞奇道。
李景一驚,這才想起這時還沒有憲法這個名詞。這個時候,憲其實就是法的意思,把兩個相同意思的字整合成一個詞語,難怪張同敞不明其意。
笑了笑,李景接道:“憲法是一個國家最高的法令,所有的法令都是在憲法的框架下制定的。憲法不管是誰都必須遵守,包括皇帝在内。”
張同敞聞言連連點頭:“晚生就是這個意思,就是要把國公爺施行的制度明确寫在……寫在這個憲法之中,後人如敢違背,就是犯法,便可以憑借這一條,把試圖推翻國公爺政令的人抓起來。”頓了頓,張同敞接道:“當年,先祖若是能想到這一點,張四維及一幹小人焉敢推翻先祖制定的新法?”李景輕輕點了點頭,知道張同敞定是深以張居正變法夭折爲憾,這才冥思苦想,想出一個能保全新法不被推翻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