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聞言笑道:“咱倆恐怕都活不到那個時候了,因此咱們必須在活着的時候把這件事安排好,承恩啊,做成這件事,你也算功在千秋。”
王承恩笑道:“那也是大帥擡舉,不然我哪有機會做這麽大的事情。”
頓了頓,王承恩忽道:“大帥,有件事我很早就想跟您說了,隻是一直沒有機會,也不知道合不合适,今個兒過年,我就多一句嘴,您别見怪啊。”
李景笑笑,輕輕拍了拍王承恩的肩頭:“王兄請說,就算說錯了也沒關系。”
王承恩看了看李景道:“大帥,當年我在平陽府剛見您的時候,幾乎所有的事情您都是親力親爲,那時您的部下就在擔心您的身體。
我知道,那時是您起家的時候,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您拿主意,不做也不行,而且平陽府畢竟地方不大,事情相對來說要少許多,雖說累點兒,也還受得住。
可現在您管着整個大明,要是還事事親力親爲的話,您就算鐵打的身子怕是也受不住,您看,您連起草個文書都得自己動筆。
您自己可能不覺得,可大家都知道,您現在比平陽府那會兒憔悴衰老的太多了,這才幾個月啊,您就累成這樣,要是時間長了,後果不堪設想啊!
我聽說您府裏除了侍衛,隻有一個管家和兩個廚子還幾個打雜的婆子,前些日子好像曹将軍給您送了幾個丫鬟。您這哪像是一國首輔的家啊!
就連縣令身邊還有師爺書辦和幕僚呢,您身邊怎麽也得配幾個人吧?就算不能幫您做别的,起草個文書總行吧?您的身體關乎大明的國運,萬萬輕忽不得的,怎能身邊連個書辦都沒有?”
李景聞言,默默點了點頭。
過了好半響,李景歎了口氣道:“我也不想啊,你不知道,我起草的那些政令有些不是馬上就要推行的,還有些東西隻是我的初步構想,要是别人代筆,一旦傳出去,後果不堪設想啊。”
頓了頓,李景接道:“不過你說的有道理,我身邊确實該配幾個書辦了。你也知道,我現在事情越來越多,下屬彙報的事情靠我自己根本記不住,得找幾個人幫我才行。”
見李景聽進了自己的建議,王承恩大喜:“早該安排幾個人幫您分擔這些雜務了,小五哥,這件事你幫着記着,回頭趕緊給大帥物色幾名書辦。”
“呵呵,王公公,認識你這麽久,就屬今天的話最中聽,放心,這事兒我記住了,趕明兒我就跟周衡臣說去。”小五笑道。
“沒規矩,周大人的名字是你叫的?”李景斥道。
小五笑道:“嘿嘿,我這不是背後叫的麽,當面我能這麽叫麽?”
李景回頭瞪了小五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
說話間,衆人過了交泰殿,眼見到了乾清宮,李景忽然停下腳步,擡眼看了看天,卻見天上忽然飄起了雪花。
“下雪了?”李景驚喜道。
王承恩也停下腳步,擡眼四下看了看,也驚喜道:“真的下雪了。”
實際上雪花極小,夜色中,除非是認真去看,否則根本就看不到,剛才若不是有雪花落在李景的臉上,李景也覺察不到下雪了。
看到突然下雪,李景頓時止住腳步,努力地看着天色,希望能看出些什麽來。
可惜夜色深邃,李景又不懂天象,看了半天,也沒看出這場雪能下多大。
王承恩能理解李景現在的心情,自入冬以來,京畿之地一片雪花也沒落下,眼見來年春耕要出現大問題,此時突然有雪花落下,李景怎能不激動?
可是雪花始終是若有若無的樣子,見李景駐足不動,王承恩歎了口氣道:“大帥,别看了,外面天冷,您别着涼。”
李景默默點了點頭,歎了口氣道:“這些年大明天災不斷,北方數省,十年中倒有六七年幹旱。這雪要是不下也就罷了,所謂眼不見心不煩,可是偏偏隻下這點兒,這不是要急死人麽。”
王承恩看看天色,忽然笑道:“有句老話說,關門雨下一宿,這雪我估計今晚肯定能下起來。”
李景搖搖頭笑道:“承你吉言吧!走吧,回去喝酒去,所謂一醉解千愁,希望我醉了的時候,這雪偷偷地下起來。”
王承恩笑道:“要是真的下起來,隻怕您的酒立時就該醒了。”
李景聞言頓時大笑起來。
少頃,李景等人回到乾清宮東暖閣,王承恩急忙吩咐小太監再添幾個火盆。
又過一會兒,幾名小太監把酒菜點心送來,王承恩親自動手吧酒菜擺好,給李景倒上酒,王承恩端起酒杯笑道:“大帥,承您看得起老奴,老奴敬您一杯。”
李景端起酒杯,搖頭笑道:“都說了,這裏沒有外人,不要自稱老奴,這杯我喝了,你再自罰一杯。”
王承恩笑着稱是,舉杯飲盡,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幹了,接着又倒一杯說道:“大帥,這一杯承恩祝您早日中興大明。”
李景擺擺手道:“中興大明靠我自己不行,得大家一起努力,其中也少不了你。來,願咱們齊心協力,早日中興大明。”
說話間,兩人一口菜沒吃,先幹了數杯。
待又一杯喝完,李景轉頭看了看小五,忽道:“小五,把你那些兄弟們都叫進來,大家一起喝酒。”
小五忙道:“這可不行,兄弟們職責在身,豈能喝酒?”
李景擺擺手道:“無妨,這裏是皇宮,哪裏會有人潛進來刺殺于我?”
說到這裏,李景突然想起年前張嫣就曾扮作宮女來刺殺過自己。也就是張嫣以前從未幹過這樣的事情,出手時未免慢了一些,也軟了一些,要是換個人,自己搞不好真的就能着了道,看來對自身的安全還是要注意一下。
想明此節,李景随即說道:“算了,叫他們進來也吃不安心,把菜端出去,你們兄弟在外面吃吧。”
小五應了一聲,到外面叫來幾名侍衛,把桌上的菜端了數樣出去。
待小五等人出去,屋裏隻剩下李景和王承恩兩人,王承恩忽然壓低聲音說道:“大帥,要不我把那名宮女帶來陪您喝酒?”
卻是王承恩聽了李景剛才的話,也想起上次張嫣刺殺李景之事。
李景聞言搖搖頭道:“還是算了吧,這時大家都在坤甯宮賞燈,難得她有機會出來玩一玩,就不要打擾她了,何況也不太方便。”
聽了李景的話,王承恩便知李景有這個意思,當即笑道:“這些天因爲過節,爲了大家在宮裏賞燈方便,各宮門禁都開了,不會出什麽問題的。這樣,我派個人到坤甯宮盯着,等那邊散了,便把她帶來。”
李景搖搖頭:“承恩啊,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不過有些事情不可做的太過,上次那幾個小太監被你私下給處理了是吧?這次難道還要再處理幾個?爲了我一己私欲,卻害了數條性命,我于心何忍啊!”
王承恩聞聽尴尬一笑,知道自己上次所爲李景已然知曉。
想了想,王承恩道:“這樣,我派人先到坤甯宮看着,要是散了,我親自去把人領來,不叫别人知道,這樣您看可行?”
“你都多大歲數了,這麽冷的天,讓你大半夜的往外面跑,我好意思麽?”李景急忙搖頭道。
王承恩笑道:“沒事兒,隻要大帥開心,我辛苦點兒算啥。您稍等,我安排個人到坤甯宮等着。”
不等李景再說,王承恩起身出去,喚了個小太監低聲說了幾句。
見王承恩自去安排,李景微微一笑,王承恩此人确實懂得人心,難怪能在朱由檢和自己之間兩面逢源,而且事情辦得确實叫人感覺舒坦。
少頃,王承恩回來,兩人邊說邊聊,不覺間一壇酒便下了肚。
見李景興緻甚高,王承恩笑道:“我去取酒來。”
李景聞聽笑道:“用得着你親自拿酒麽?”
“嘿嘿,這個酒沒有皇上的話,别人是動不了的。”王承恩笑道。
李景聽了便知王承恩要去拿那個培元酒。
想到自己最近喝了這個酒之後,身體狀态确實比以前好了許多,李景一笑,便不阻攔于他。
王承恩取酒回來不久,派出去的小太監回來報信說,坤甯宮那邊已經散了,皇上今晚在坤甯宮過夜。
王承恩聞聽,給李景倒了杯酒:“大帥,您稍等,我去去就來。”
李景微微點了點頭,端起酒杯輕輕飲了一口。
見王承恩拿起大氅,李景看了看忽道:“穿我那件吧,比你這件暖和。”
王承恩忙道:“您這件是馬五派人從遼東那邊給您弄來的,怕得值上千兩銀子,我哪敢穿您這件?”
李景擺擺手笑道:“你做了這麽多事情,我還從來沒賞過你什麽,這件大氅今天就賞給你了。至于這件大氅也沒你想得那麽值錢,也就二百多兩銀子。”
王承恩依然搖頭道:“賞給我了您穿什麽?好像您自己也沒什麽好衣服。”
李景笑道:“放心吧,我那還有兩件呢,比這件值錢,我沒舍得穿。你不要這件,回頭我把好的那件賞給你。”“那還是算了吧,我就要這件了,回頭讓馬五兄弟見我穿好的,您自己穿差的,還不得罵我啊!”王承恩忙道。說着,王承恩取過李景的大氅披在身上,轉身出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