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李景的親兵偶爾也會傳個信,但是那得看給誰傳信,能勞動李景親兵傳信的都是李景最親信的大臣,像沈正,馬五,楊柳風這些人,他們都認識李景的親兵。
尤其沈正馬五幾個人更是看着李景的親兵長大的,看到這些親兵以後,不需要看手令就知道肯定是李景要找他們,而且給這些人傳信去一個親兵就行。
但是現在李景的親兵居然來到了張維迎等人的府上,而且來了十好幾個,這是什麽意思?
張維迎就算是豬腦子也知道肯定不是李景認爲他們面子大,大到見他們幾個需要勞動一大幫親兵來請。
這隻能說明李景生氣了,李景是在用這種方式告訴他們幾個,下面的人說話不好使,我親自來找你們了。
這三人當中要說還是張維迎反應最快,張維迎第一時間就明白了李景的意思。
明白李景的意思之後,張維迎讓親兵稍等了一會兒,然後快步來到内室,從錢匣子裏數了一沓景記錢莊的銀票揣入懷中,想了想又拿出幾張地契出來,最後摸出十來個大元寶。
到了外間,張維迎拿着元寶對衆親兵道:“幾位兄弟辛苦了,這幾個小錢是張某給兄弟們的跑腿兒費,就當張某請兄弟們喝酒了。”
那親兵隊長冷眼看了看張維迎手中的元寶,又瞧了瞧張維迎忽然笑道:“張國公,你知道我們是大帥的什麽人麽?”
張維迎急忙抱拳道:“這個還真不知道,還請幾位兄弟指教。”
那親兵隊長轉頭往遠處看了看,悠悠說道:“我們這些人都是孤兒,蒙大帥收養才活到今天,對我們來說,大帥就是我們的父母,而大帥也一直把我們當兒子看待,你說今天我們哥幾個要是收了你的銀子,大帥知道以後會怎麽看待我們?吃裏扒外?還是忘恩負義?”
張維迎一聽急忙把銀子收回懷中,然後拱手說道:“不好意思,張某不知,失禮莫怪。”
那親兵隊長看着張維迎搖搖頭道:“張國公,你是聰明人,大帥派我們哥幾個來什麽意思你應該清楚,你說你有這麽多銀子來賄賂我們,何不痛痛快快地把稅錢交了?如此一來,大帥高興,我們大家也跟着高興。可你要是不識趣兒的話,一旦大帥生氣,我們哥幾個可就要對你不客氣了。”
張維迎聞言不由得看了看那親兵隊長一眼,心道:“這人年紀不過二十出頭,可是說話竟然如此厲害,便是多年辦差的人怕是也不如他,不知李景是怎麽調教出來的。”
想了想張維迎笑道:“這位小兄弟說的不錯,張某這件事做得确實糊塗,好在有小兄弟點醒,張某也想明白了,現在稅銀張某已經準備好了,另外爲了響應大都督的舉措,張某願意再出兩千畝地交予大都督,不知如此幾位兄弟可否滿意?”
那親兵隊長聞言輕輕笑了笑道:“張國公果然是聰明人,念在你如此上路,兄弟們給你指條明路,你現在馬上派人到知府衙門去把你剛才所說的事情做了,這樣一會兒你見了大帥就好說話了。”
張維迎忙道:“多謝指點,我馬上安排人去辦。”
說罷,張維迎喚過管家,将銀票和田契取出交給他,低聲吩咐了幾句,然後對親兵隊長說道:“可以了,去見大都督吧,可别讓大都督等急了。”
親兵隊長點點頭,對身後幾名兄弟揮了揮手,衆人随即出了張府。
張維迎來到内閣簽押房時,周奎和田弘遇正在屋裏來回踱步,而屋裏的茶幾上連杯茶都沒有。
看到兩人如此待遇,張維迎知道李景這是在給兩人眼色看,同時不由暗暗慶幸自己見機的快。
而那親兵隊長則冷冷地看了周奎和田弘遇二人一眼,然後沖兩人輕輕點了點頭算是打了下招呼,随後命張維迎暫且等候,自己則到内間複命。
過了一會兒,親兵隊長從屋裏出來傳話:李景讓三人到裏面回話。
張維迎沖親兵隊長拱了拱手,随即當先推開房門,周奎和田弘遇無奈,隻好跟在後面進屋。
進了屋子,見一個三十餘歲的人正在案前翻看奏折,身旁立着一個二十來歲滿臉英氣的小夥子,張維迎急忙上前,深深一揖說道:“張維迎參見大都督。”
李景擡起頭,看了看張維迎忽然笑道:“英國公來了,小五,給英國公看座。”
張維迎忙道:“謝過大都督。”
李景将奏折合上放于案上笑道:“英國公于國有功,更兼明白事理,李某就喜歡你這樣的人,坐吧,不必拘束。”
張維迎連忙擺手道:“慚愧,慚愧,若非大都督的親衛點撥,張某怕是誤了大都督的大事尚不自知。”
李景笑了笑,轉頭看向小五道:“這些孩子确實不錯,已經學會替我分憂了。”
聽李景當外人的面誇獎自己,小五心中一陣激動,忙給張維迎搬了把椅子。
帶張維迎坐定,李景轉頭看向周奎和田弘遇道:“你們倆呢?我聽說稅官多次上門催稅,你二人卻總是推三阻四的不交,不知你二人仗了誰的勢,竟敢罔顧國法。”
“這個……不瞞大都督,實是家中無錢,這兩年年景不好,糧食一直欠收,幾處店鋪也不大景氣,眼見就要關門歇業了,哪有餘錢交稅。”周奎忙道。
“是啊!是啊!這幾年生意慘淡,我那些店鋪也快要經營不下去了,實在是拿不出錢來交稅。”田弘遇接道。
李景搖搖頭:“我不聽這些,我隻問你們交不交稅!”
“交是肯定交的,隻是眼下确實沒錢,要不大都督暫緩幾日?容我們緩緩手?”周奎忙道。
“對!我們肯定繳稅,隻是現在沒錢,這樣吧,我回去把店鋪賣了,然後把拖欠的賦稅補上。”田弘遇也說道。
周奎跟着說道:“我回去也把店鋪賣了,要是賣店鋪的錢不夠,我就賣地,再不行我就賣房子,這樣行吧?”
“哈哈哈!”李景忽然大笑起來。
笑了一會兒,李景忽然止住笑聲,看着周奎和田弘遇冷冷地說道:“看來你們沒明白我找你們是什麽意思,你們是不是以爲我在跟你們要小錢兒?”
翻了翻賬冊,李景對小五道:“讓人通知你沈爺爺,抄家,抄店鋪,将他倆的土地全部罰沒。”
小五聞言,冷冷地瞅了周奎和田弘遇一眼道:“給臉不要臉!”
說罷出門讓人傳令去了。
“大都督,手下留情啊,看在皇後娘娘(貴妃娘娘)的份上,饒過我們這一回吧!”周奎和田弘遇一看李景要來真的,吓得急忙跪在地上求道。
李景聞言忽然輕笑了一聲:“你們現在知道皇後娘娘和貴妃娘娘了?你二人身爲皇戚,本來更應該爲江山社稷着想才是,卻不想你二人竟如此罔顧朝廷的利益,罔顧朝廷的法度,看來你二人實在是不配做這個皇親國戚。小五,一并通知禮部和吏部,罷黜周奎嘉定伯的爵位,免去田弘遇右都督的職務,另外他二人的親屬子弟一應爵位職務全免,并着有司衙門将他二人遣回老家,每家賜兩百畝地,回家務農去吧。”
“啊!”周奎和田弘遇這下終于傻眼了,這是真正的一撸到底了。
到這時兩人才知道李景說話到底有多硬氣,什麽皇親國戚在李景眼裏根本狗屁不是,說拿下就拿下,跟李景耍心眼兒,打太極,那純屬找死。
而張維迎此時不由暗暗慶幸自己見機得快,同時也明白李景的親兵爲什麽對他說那些話了。
親兵們是最明白李景的心思的,他們知道李景雖然生氣,但還不想做得太絕,因爲國家的局勢擺在那裏,這時要盡可能地去穩住人心,如果能說動這些王公貴族主動繳稅那是最好的,這樣就會盡量避免大動幹戈。
親兵說那些話其實是在點醒他們,不要激怒李景,隻要他們帶頭繳稅,李景就不會深究。
但是偏偏周奎和田弘遇沒聽懂親兵的話,依然找出諸多理由搪塞李景。李景對這些人失去耐心,便開始下狠手。
如果這兩人能明白親兵話裏的意思,像自己剛才那樣主動繳納賦稅的話,李景肯定不會爲難他們,他們肯定不會落到如此地步。
張維迎正自胡思亂想,數名親兵進了房間,也不管周奎和田弘遇跪地苦苦哀求,上前抓住兩人便拖了出去。
見兩人如死狗一般被人拖出,全無往日嚣張的氣焰,張維迎頓時冒出一陣冷汗,急忙伏在地上向李景砰砰磕頭道:“罪臣張維迎欺瞞大都督,實是罪該萬死。”
李景見狀,俯身将張維迎拉了起來,然後笑道:“張國公這是爲何?張國公今日能做出表率,應是有功才對,何來有罪一說?”
張維迎苦笑道:“大都督,實不相瞞,張某繳納的賦稅按照大都督制定的标準其實少繳了許多,罪臣回家之後馬上就把少繳的部分補上。”李景擺擺手笑道:“你能自己意識到這一點就很好,比那些冥頑不靈的人強得多。來,坐吧。我有些事情要跟你交代一下。”見李景态度祥和,張維迎一顆心終于放在肚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