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任命,用意自然跟先前一樣。
朱由檢看了看李景,心裏歎了口氣,李景的年紀比他大不了幾歲,但是政治手腕實在厲害異常。
任命诏書發完,李景給自己和朱由檢各倒了杯茶,然後笑道:“皇上,接下來咱們還有最後一道诏書要下。”
朱由檢接過茶杯飲了一口奇道:“還要下什麽诏書?”
“禦駕親征!”李景正色道。
“什麽?你要朕禦駕親征?你是要朕死在東虜的手裏麽?”朱由檢一驚,端着茶杯的手猛地哆嗦起來。
李景搖搖頭,凝視着朱由檢道:“我已調動曹文诏大軍北上,曹文诏最遲後天便會進京,到時我會陪皇上一起出征,我對皇上隻有一個要求。”
“你說。”朱由檢道。
李景看着朱由檢,緩緩說道:“此戰過後,皇上的威名便會達到頂峰,以後就請皇上過個清閑的日子吧,政事就不要理會了。我會制定新的律法,皇帝以後将隻是大明的象征,不再幹涉政務。”
“好手段,你這是想把朕捧得高高的,然後讓大家都認爲朕是急流勇退是吧。”朱由檢看着李景冷笑道。
李景注視着朱由檢,忽然笑了笑:“皇上,你說你這個皇帝位置做的有意思麽?我跟你說實話,我根本就不貪圖你皇帝的位置。若不是爲了大明江山,爲了大明億兆子民,我早就攜妻帶子隐居山林,這些事情你讓我做我都不會去做。”
歎了口氣,李景接道:“你知道我爲什麽不讓你幹涉政務麽?其實我不是針對你,我是針對皇帝這個制度。大明迄今已曆十六帝十七朝(明英宗朱祁鎮幹過兩屆,用過兩個年号),可以說除了有限幾位明君,大明的皇帝大多昏庸無能,再加上任用了一些庸臣,于是便令大明帝國江河日下,到了皇上這裏已經是回天無力了。我不敢把大明帝國的未來壓在不知道賢明還是昏庸的皇帝身上,因此才讓皇帝不幹涉政務。”
“那你就敢保證,處理政務的都是能臣麽?”朱由檢瞪着李景說道。
李景搖搖頭笑道:“我不敢保,但是制度敢保。我會制定一個選拔能臣幹吏的制度,以後用制度選人,能者上庸者下,隻有這樣才能保我大明江山永固。”
聽李景屢次提到大明江山,朱由檢沉吟了一下道:“李景,朕聽你評價大明曆代先帝時,好像頗多微詞,爲何卻對大明江山如此挂懷?”
李景笑了笑道:“皇上,大明曆代先帝跟大明江山完全是兩回事兒,大明的江山看似是太祖打下來的,但實際上卻是我大明億萬子民的。而且不管哪個朝代更替,中原大地永遠都是炎黃子孫生活的地方。”
頓了頓,李景正色道:“咱們漢人的地盤,我是絕不允許外族入侵的。另外,我對曆代先帝有微詞,隻是針對他們執政的能力,并非針對這個國家,實際上大明有很多政策我還是十分欽佩的。”
“哦?說來聽聽。”朱由檢奇道。
李景正色道:“大明自太祖開國以來,有一個國策始終沒有變過,那就是不和親,不妥協,哪怕皇帝被俘,依然毫不妥協。曆朝曆代,隻有咱們大明才有這個骨氣。而且大明奉行天子守國門,這份氣魄更是前朝所不及。皇上,我實話跟你說,就沖大明這份骨氣,我也得保住大明的名号。”
朱由檢聞聽頓時默然。
過了良久方道:“李景,你讓朕以後不幹涉政務,難道準備讓朕一輩子在禁宮中呆着麽?”
李景搖搖頭:“皇上,你不理政務依然有許多事情可以做,說到底,咱們大明還是在你的治下,大明的子民說到底依然是你的子民。但是大明的子民是如何生活的你知道麽?恐怕不知道吧?你可以四下看一看,真正的了解一下民生。如果你有什麽好的建議,難道臣子們會不采納?還有,大明中興,番夷各國必定會遣使來京朝拜于你,你身爲皇帝,代表的就是咱們大明,一切禮儀制度,仍要以你爲主。”
朱由檢琢磨了一會兒,忽然笑道:“說到底,朕就是頂着皇帝的尊号,管不了事兒吧?”
李景凝視着朱由檢道:“皇上,我不是小看于你,雖然你的政治手腕很高明,但是在用人和執政方面你差的實在太多。其實做一個好皇帝并不難,隻要你能選好人才并重用人才就可以。可是你扪心自問,你任用過哪位賢臣?我舉個例子吧,你曾把徐光啓徐大人引入内閣,那我問你,你說徐光啓徐大人是賢臣嗎?”
朱由檢琢磨了一下道:“徐光啓,德才兼備,應是賢臣無疑。對他我是寄予厚望的,并提拔他入閣,任用徐光啓,我自認沒有看錯人。”
李景笑了笑道:“你錯了,徐光啓執政的能力遠不及他研究學問的能力,徐光啓曾建議你開辦科學院是吧?這才是他擅長的東西。我可以告訴你,我在平陽府已經把科學院建起來了,徐光啓徐大人就是科學院的院長。
說到這裏,李景輕輕歎了口氣:“可惜的是徐先生已經老了,如果早十年,甚至二十年,科學院不定會研究出多少成果。”
搖了搖頭,李景接道:“還有登萊巡撫孫元化,你覺得孫元化是不是人才?”
朱由檢點點頭道:“孫元化當然是人才,朕提拔他爲登萊巡撫正是看到他在軍械方面的能力。”
李景笑了笑道:“登萊巡撫是個領軍打仗的職務,你是不是覺得孫元化寫過幾篇軍事方面的文章,就覺得他能勝任登萊巡撫?”
見朱由檢臉上有些不悅,李景知道自己譏諷的語氣有些過重,沖朱由檢拱了拱手,李景笑道:“皇上休怪,李景說話有些直了。”
朱由檢擺了擺手道:“算了,你就算語氣再重,朕現在也隻能受着。”
李景輕輕搖了搖頭:“孫元化也是個隻适合做學問的人,他根本不懂人心,讓他爲官,尤其是領軍作戰,必吃大虧。孫元化擅長研制火炮,讓他進工部搞火炮研究才是最适合他的。
我在平陽府搞了個軍械局,孫元化就是軍械局的主管,現在濟世軍使用的火炮都是他研制出來的。大同會戰時,曹文诏正是充分發揮火炮的威力,這才把東虜打的毫無還手之力。毫不誇張地說,你就算拿十萬邊軍換孫元化一個人,我都不會換給你。”
見朱由檢有些不信,李景笑道:“過兩日曹文诏就會進京,到時咱們一起出征,我讓你見識一下濟世軍火炮的威力。”
朱由檢默默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李景的親兵在宮外回報周衡臣等人已經進宮。
李景聞聽,看着朱由檢笑了笑道:“這些新任臣工,皇上見一見吧。”
朱由檢苦笑道:“你說見,那就見吧。”
李景點點頭,對親兵揮了揮手,親兵急忙出宮領人去了。
周衡臣等人跟李景差了不到兩天的路程,李景進城後住了一晚,次日又忙了大半日,周衡臣恰好在李景掌握宮中局勢之後趕到。
到京不久,這些人就接到李景讓朱由檢發下來的诏書,看到诏書上的任命,周衡臣等人又驚又喜,驚的是李景竟然如此迅速便入主中樞,喜的是,李景居然如此重用他們,竟然擢升他們爲各部主管。
這些人跟随李景已久,深知李景做事深謀遠慮,而且他們也知道現在的局勢十分微妙,李景的腳跟尚未站穩,需要一段過渡的時間。
李景現在絕不想讓大明亂起來,之所以沒直接讓他們擔任正職,是怕引起各省地方大員們的激烈反對。
另外,他們擔任的雖然隻是副職,但實際上卻是各部的主管,升職不過是時間問題,完全不用急于一時。
因此,在接到诏命之後,這些人第一時間便想進宮向李景謝恩。
令他們沒想到的是,李景竟然跟皇上在一起,并且傳話讓他們觐見皇上。
接到這個消息,周衡臣等人一時有些發懵,不明李景到底是何用意。
進宮的路上,周衡臣向沈正問道:“沈大人,您跟随大帥最久,又是大帥的嶽父,您說大帥這是什麽意思?是試探我們還是真讓我們觐見皇上。”
聽周衡臣詢問,沈正也有些撓頭,他也搞不準李景是什麽心思。
從正常的角度來說,他們的官兒是李景給的,跟皇上一毛錢關系都沒有,要感謝也隻能感謝李景,如果去感謝皇上,那不成了忘恩負義的小人了麽?要是李景是在試探他們,他們這麽幹,以後會是什麽下場就算用腳趾頭去想都能猜出來。
可是李景要是不是試探,而是真心的呢?那他們就是不遵李景的命令行事,同樣要吃不了兜着走。沈正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李景到底是什麽用意,要說沈正雖然跟李景親近,但是他經商是把好手,要論政治嗅覺差的可就遠了。猛然間,沈正想起自己進京前,女兒和朱徽媃曾特意跟他交代過,此去進京,大帥說什麽就聽什麽,千萬不要妄自揣測,否則,便會誤了大帥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