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李景真情流露,說話語無倫次,馬五心情激動,急忙向門外招了招手,随即一名年輕的少婦抱着一個小孩走進屋内。
“快,給大哥磕頭拜年。”馬五忙道。
那少婦急忙将孩子放下,然後拉着孩子走到李景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然後按着孩子也給李景磕了三個頭。
“嫂夫人請起!”李景忙道,說着俯身将孩子抱了起來。
摸了摸衣服,李景尴尬一笑:“唉,我這身上啥也沒有,回頭讓你弟妹給孩子紅包。”
馬五是知道李景的身家的,沒想到大過年的李景身上居然沒錢,仔細瞧瞧李景身上衣服的面料,這才發現李景穿的還是跟以前一樣,都是極普通的衣服。
再看看自己身上,卻是衣着華麗,馬五眼睛不由得濕潤起來,哽咽道:“大哥還是如此清苦,兄弟……”
李景急忙擺擺手:“五哥,你出門在外,如何能跟我一樣?”
仔細地打量了馬五一遍,李景笑道:“不錯,比兩年前胖了些,氣色也很好。”
馬五哽咽道:“兄弟是胖了,大哥卻越發清瘦了。”
李景搖搖頭笑道:“我身體很好,啥毛病沒有。倒是你要注意了,也别太胖了,對身體不好,抽時間鍛煉一下。”
馬五雙目含淚,不住地點頭。
說話間,沈瑩帶着孩子來到前廳,馬五急忙拉着老婆孩子給沈瑩磕頭問好。
“叔叔,嬸子請起,安國,快給叔叔嬸子磕頭問好。”沈瑩忙道。
“叔叔嬸子,過年好。”李安國急忙給馬五磕頭道。
馬五急忙把李安國抱起來,從身上摸出一柄玉如意遞給李安國道:“來,這如意你拿着,是叔叔給你的見面禮。”
沈瑩這邊則命小蝶拿出一枚金鎖交給馬五的孩子,然後笑道:“妹子,孩子出生,過百歲什麽的我們都沒趕上,這枚金鎖是當年你大哥給孩子百歲準備的。”
接着沈瑩又從荷包中取出兩隻玉镯,交給馬氏道:“妹子,這是給你的。”
馬氏見這對镯子碧綠通明,晶瑩欲滴,知道不是凡品,卻是不敢伸手去接。
馬五急忙捅了妻子一下,馬氏醒過神來,急忙接過說道:“謝謝夫人。”
沈瑩輕笑道:“叫什麽夫人,你家當家的跟我家夫君,勝似親生兄弟,你這麽稱呼可就見外了。”
馬氏急忙點頭稱是。
見馬五一家風塵仆仆,李景知道馬五大年初一回來,定是連日趕路。
擺了擺手,李景說道:“瑩瑩,你帶五嫂和孩子去梳洗一下,一會兒咱們一起去給先生拜年。”
馬五忙道:“我也洗把臉。”
李景點點頭。
沈瑩帶着馬五的妻子去後室洗漱,李景則命小蝶給馬五打水。
便在這時,門外又傳來腳步聲,接着便見孫虎頭和李定國一起走進來,兩人來到李景面前,同時跪倒在地:“父親在上,孩兒孫虎頭(李定國)給父親大人拜年。”
李景心裏高興,受了兩人磕頭,然後笑道:“你們兩個小子怎麽湊到一起的。”
李定國看了孫虎頭一眼說道:“孩兒本來一早就準備過來,不過昨天大哥說要我等他一起給父親拜年,說我要不等他,回頭就揍我。我怕挨揍,隻好等大哥一起來了。”
李景聽了哈哈大笑道:“怎麽?還打不過你哥?”
李定國看了看孫虎頭壯碩的身體,搖了搖頭道:“我沒大哥力氣大,打不過大哥。不過再過兩年我就打得過大哥了。”
孫虎頭笑道:“嘿嘿,再過兩年你也打不過我的。”
李景大笑,将兩人拉到自己身邊,仔細端詳了一會兒,摸了摸兩人的腦袋道:“好孩子,希望你們兄弟以後永遠相親相愛。”
孫虎頭和李定國聞聽重重點了點頭。
想了想,李景問道:“你倆給爺爺拜年了麽?”
兩人急忙搖頭。
李定國看了李景一眼,嚅嚅說道:“還沒去,大哥給爺爺奶奶準備了禮物,可是我沒錢準備禮物。”
李景聞聽大奇,當即問道:“你每月的饷銀呢?你也不花什麽錢,怎會沒錢買禮物?”
李定國往後室張了一眼,低聲說道:“我娘怕我亂花錢,我的饷銀都被我娘拿去了,說放到錢莊裏吃利息。”
李景聞聽頓時瞠目結舌,心中暗道:“瑩瑩這是把錢莊的生意都做到家裏了!”
李景笑了笑道:“一會兒給你娘拜年,跟你娘讨東西,然後送給你爺爺。”
李定國大喜,拉着孫虎頭就準備往後室跑。
李景笑道:“稍等一會兒,先給你們馬五叔叔拜年。”
“五叔回來了?”兩人大喜道。
“哈哈哈,兩個臭小子,想五叔沒有?”卻是馬五聽到兩人說話,拎着毛巾走了出來。
李定國和孫虎頭看到馬五,急忙給馬五磕頭拜年。
馬五笑了笑從身上摸出兩個元寶扔給二人:“拿着,五叔給你們的壓歲錢。”
李景搖了搖頭笑道:“五哥,你這麽整,今年非破财不可,咱們那些老兄弟現在可都是有家有口了,你發壓歲錢的銀子夠麽?”
馬五大笑道:“賠不了,我不還一個小子麽?總不能隻讓馬五一人掏腰包吧?”
李景笑道:“你可别忘了,你隻有一個小子,兄弟們有的都有兩三個孩子了。”
馬五一聽,一拍腦袋說道:“那這次可真要賠本了。”
李景笑了笑道:“無妨,瑩瑩見你一家回來,必然要做準備,總不會讓你丢臉就是。”
說話間,陸陸續續地又來了一批人給李景拜年,分别是柱子,高奇,周衡臣,楊柳風,方程等人。
大家叙了一會兒話,沈瑩帶着馬五的妻子走出來,衆人又紛紛給沈瑩和馬氏見了一次禮,然後李景帶着衆人來到衙門後宅袁可立的住處。
衆人依次上前給袁可立和袁夫人拜年(袁可立正妻宋氏,側妻潘氏爲袁樞生母,早亡,妾室三人),同時送上孝敬的禮物,袁可立和袁夫人則挨個給幾個孩子發壓歲錢。
跟袁可立見完禮,李景又帶人給袁可立的兒子袁樞見禮,随即李景發現袁樞身邊還有一個生人,對此李景十分奇怪。
袁可立有三女一子,三個女兒早已嫁人,身邊隻有袁樞一個兒子。起初李景以爲此人是袁可立的女婿,随即知道不對,袁家阖家來到绛縣不過兩日,親屬根本不知,何況女婿怎麽會大年初一來到嶽家?
但是此人明顯跟袁可立關系很近,不然的話也不可能大年初一就來看望袁可立,隻是袁可立身份隐秘,李景身邊的人知道的都不多,此人是誰?
見李景滿懷疑問,袁可立笑了笑指着那人說道:“濟民,我來爲你引見一下,這是我的學生虞樂亭,字俊揚。”
接着又指着李景對那人道:“俊揚,這位便是李景,字濟民,也是我的學生。”
李景和虞樂亭兩人急忙見禮。
袁可立待二人見禮完畢,笑道:“俊揚多年未曾見我,年前到陸園想要見我一面,不想遇到柱子前去接人,俊揚從小孫賦誠口中探知柱子的目的,便随之前來。”
李景點點頭,終于知道這個虞樂亭是怎麽來的,也知事情絕沒袁可立說的那麽簡單。
柱子去接袁府家人,恰逢虞樂亭也在,柱子和袁夫人自不會告訴虞樂亭袁家爲何要走,虞樂亭哄騙袁可立的孫子,從孩子口中探知袁可立的動向。虞樂亭既然得知袁可立的行蹤,柱子自然不會任他回去亂說,搞不好就是強行把他帶來的。
既知虞樂亭是袁可立的學生,李景自不會放其離去。袁可立是什麽人,其門生故吏遍布天下,其中不乏才俊,能得袁可立的學生相助,傳出去必然有人前來攀附。
衆人叙禮完畢,袁夫人攜沈瑩等女眷入後宅,李景則帶衆部屬在前廳跟袁可立叙話,期間不免詢問虞樂亭的來曆及學問。
虞樂亭,字俊揚,号樂山道人,河南信陽人,年三十二,跟袁樞同年,比李景年長兩歲。
虞樂亭才學甚佳,雅擅丹青,可能是受袁可立緻仕影響,不願踏入仕途。
通過交談,李景看出這個虞樂亭要是放在現代就是一憤青,抨擊朝政,言辭激烈,朝中那些大臣們似乎沒有一個他能看得上眼。提起皇上,也是一臉不屑的樣子,如果不論他的才學的話,把這個人放在朝堂之上做個言官實在是再合适不過了。
不過虞樂亭針砭時弊倒真的是一語中的,可惜的是,針對大明當下的困境,虞樂亭并無什麽切實有效地辦法,提出的建議大多是兩可之間。很顯然,這是由于虞樂亭并無實際工作經驗的緣故。
多謀少斷,這是個參謀性的人才,若多加鍛煉,未嘗不可委以重任。
這是李景給虞樂亭的評價。
李景在默默觀察虞樂亭,虞樂亭同時也在觀察李景。說實話,虞樂亭對李景更加奇怪。虞樂亭能看出這個李景絕非袁可立的學生這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