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閣簽押房,李景伸了下懶腰,長長出了一口氣。
“大帥,您累了吧,喝杯茶,歇一歇。”蘇衡端着茶杯進來說道。
李景伸手點了點桌子,示意蘇衡放下,然後歎道:“要管好一個國家不容易,要把國家發展起來更困難,我現在是越來越感到力不從心了。”
蘇衡笑道:“大帥,你要是都力不從心了,那朝中那些大臣們就更不行了。”
李景搖搖頭:“我不是謙虛,是真的有些力不從心。平之啊,你應該知道,我推行的那些政策,朝中有很多大臣并不贊同,我既要推行新政,又要跟那些反對的大臣打擂台,實在是有些吃不消了。”
“大帥,那些大臣頑固不化,您不必理他們,其實依學生之見,大帥就應該把那些頑固不化的大臣罷免。”蘇衡說道。
李景搖搖頭歎道:“平之,你這種想法是要不得的,我們推行新政肯定有人不理解,不理解就會反對,這個時候我們要做的是跟他們解釋,讓他們明白新政的好處,一味地打壓隻會讓他們更加反對,那時就不是反對我的政策,而是反對我本人了。
另外,我們推行新政不一定都是對的,聽聽不同的意見是有好處的,而且由于這些人反對,必然會緊盯着新政不放,隻要出現錯誤,他們馬上就會抓住,這就能讓我們及時的改正錯誤。所以這些反對的人我們決不能動,不但不能動,還得敬着他們。”
“是!學生受教。”蘇衡忙道。
李景笑了笑道:“當然,國家是絕不能交給這些人去掌舵的,不然的話,國家就會重走老路,那我們的這番心血就白費了。所以,我們絕不能讓他們掌握實權。”
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李景翻看着桌上的公文道:“這是今年各地報上來的資料,我算了一下,今年全國各地新開店鋪上萬家,新建工廠一千七百多家,其中大部分已經投産,并且開始爲朝廷上繳賦稅,今年朝廷的商稅至少可以增加一百五十萬兩,來年肯定更多。
不過這裏面又出現一個問題,由于開辦了大量的工廠和店鋪,很多耕地被占用,同時還有很多農民棄農從工,土地部的人回報,很多地方都出現耕地減少的情況,另外還有些土地耕種不力,對這種情況我們必須要重視。”
“大帥派黃宗羲他們下去考察,就是爲了解決這個問題的吧?”蘇衡說道。
李景點點頭:“如果他們不深入地方掌握情況,如何能給我提出切實有效的建議?解決問題可不能拿着數據憑空想象,要因地制宜才行。”
蘇衡聞言默默點了點頭。
頓了頓,李景接道:“平之,二月初八是袁先生的祭日,先生去世時我沒在身邊,周年的時候我忙着也沒有回去,三年的大祭我必須去祭拜先生,你給河南布政使倪元璐寫封信,告訴他到時我要去睢州祭拜先生,讓他準備準備。”
“是!”蘇衡忙道。
想了想,李景又道:“另外你再給榮國公徐骥寫封信,跟他說我去河南祭拜袁先生,就不能去上海祭拜徐先生了,等後年我會到上海祭拜徐先生,讓他不要見怪。”
蘇衡聞言急忙點頭。
沉吟了一下,蘇衡問道:“祭拜袁先生的祭文大帥是自己寫還是由學生代勞?”
“我自己寫,等我寫完你幫我潤色一下。”李景說道。
想了想,李景又道:“先生去世時,孔貞運那篇祭文寫的很好,這次再請孔貞運先生寫一篇碑文。”
“好的。”蘇衡應道。
琢磨了一會兒,李景接道:“我這次到睢州,必然會有很多大臣随行,要是取得太多,不免會讓徐骥認爲我厚此薄彼,我看還是派一些人到上海去,你覺得誰牽頭比較合适。”
蘇衡想了想道:“最合适的就是沈大人和周大人,不過就怕他倆也要跟大帥去祭拜袁先生。”
“我嶽父多年不曾回河南老家了,這次讓他回老家去看一看。派衡臣去吧,讓孔貞運和他一同去,這樣顯得更隆重一些。”李景道。
“那我馬上知會周大人和孔大人。”蘇衡忙道。
李景輕輕點了點頭。
李景到睢州一是爲了祭拜袁可立,還有一個原因是想到下面看一看。
因爲有時候下面彙報的消息未必真實準确,地方官員一般是報喜不報憂,至于派下去查訪的人員有時也會顧全地方官員的顔面,替他們遮掩一二。這樣一來,李景收到的消息和得到的數據可能就會出現偏差,而一旦出現偏差,就會影響李景下一步決策。
雖然李景下去看到的也未必就是真實的,但是有些東西是隐瞞不了的,比如說下面報上來建了多少工廠,開了多少家商鋪,這個是無法作假的,李景下去看看有沒有那麽多廠子,有沒有那麽多店鋪,就知道報上來的數據是真是假。
再比如說查看耕種情況,地裏種沒種莊稼,種的什麽莊稼都是能看出來的,雖然這時候莊稼早就收割完了,但是根茬還在地裏,看到根茬就能知道莊稼的長勢情況,以此就能判斷出産量怎麽樣,這些同樣也是無法作假的。
而且李景下去看一看,下面的人才會知道李景重視什麽,以後對這些事情才不會也不敢怠慢。
崇祯十三年正月初五,将京裏的事情交代完之後,李景攜家眷及一衆官員離京趕往河南睢州。
之所以走得這麽早,是因爲從京城到河南睢州路途遙遠,以現在的交通狀況,加上此行李景要沿途考察,行動不免遲緩,一個月能趕到睢州就算不錯了。
如李景所料,各地的實際情況跟官府所報出入甚多,首先是工廠,大多的工廠處于正建狀态或未開工狀态,而這些地方報上來的數據則是工廠已經開工,并且開始繳納賦稅。
經過核對稅收賬目李景發現,這些工廠确實已經開始繳納賦稅,這意味着這些工廠還沒開工地方官府就開始收稅了。
通過對當地百姓的詢問,李景發現當地的官員在百姓心中的口碑還行,除了對稅收等朝廷抓得緊的事項要求的比較苛刻,總的來說,對百姓并不苛刻。
但是工廠尚未開工就收稅顯然是不合理的,而地方官府不可能不知道這麽做不合理,可他們依然提前征收賦稅,無疑是爲了政績,或者說是投李景所好。
對地方官府這種不合理的行爲,李景嚴厲地進行了斥責,而對那些工廠還處于在建狀态就開始收稅的地方官員,李景更是指着他們的鼻子大罵他們短視。
李景直言地方官府這麽幹,以後沒人敢在他們的治下開辦工廠。現在他們看似多收了點賦稅,但是卻對地方以後的發展造成了惡劣影響。
最後李景嚴令出現類似問題的地方官府馬上将征收到的不合理的賦稅退回去,并向那些商人道歉。
而李景也親自召見了一些商人,親口向他們賠不是,并向他們承諾以後不會發生類似的事情,讓大家安心開辦工廠,好生經營。
經過此事,李景感覺到要想在大明推動工商業的發展,必須要保證商人們的利益,而要想保證商人的利益,必須給他們一個能反應問題的部門。
坐在馬車上,李景閉目默默沉思。
雖然後世有很多東西可以借鑒,可是現在是明朝,人們的思想觀念跟後世完全不同,想讓官府和商人都能接受并不容易。
“老爺,還在煩心各地出的那些事情麽?”沈瑩輕聲問道。
見沈瑩關心自己,李景睜開眼沖沈瑩笑了笑,輕輕拍了拍沈瑩的手道:“夫人不必擔心,我在想如何才能保證商人的利益不被地方官府侵犯。”
“老爺,商人在一地經商,必然要受地方官府管轄,要想他們的利益不受地方官府侵犯怕是不太容易。”沈瑩柔聲道。
“是啊!确實是不太容易,可我們不能因爲有困難就不去解決,辦法總會有的。”李景笑道。
“老爺跟年輕時一樣,總是有信心解決任何困難,我相信老爺一定能想出辦法解決這些困難。”沈瑩柔聲道。
李景聞言,輕輕握着沈瑩的手道:“夫人也跟當年一樣,總是對我有信心,這些年,要不是夫人一直在背後默默支持我,很多事情我都沒有信心解決。”
聽李景真情流露,沈瑩慢慢将頭靠在李景的胸膛:“其實,能認識老爺是妾身這輩子最大的福氣,當年要不是老爺,我們沈家早就家破人亡。
妾身還記得當年我們全家從林縣逃亡到小馬莊,那天晚上,我們被土匪包圍,要不是老爺,妾身還不知是什麽下場呢。
老爺先把我家從徐家手裏救下,又從土匪手裏救了我們全家,後來摩天嶺的土匪包圍金牛嶺,老爺又在關鍵時刻率人趕回救了妾身,再後來官軍圍攻紅山嶺,老爺又在妾身危難之際救了妾身,妾身至今還記得老爺擲槍時的英姿,那時妾身就在想,老爺一定是上天賜給妾身的英雄,不然的話,怎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每到關鍵時刻,老爺就會出現呢?”
李景輕輕環住沈瑩的肩膀,柔聲說道:“難爲夫人還記得當年之事,其實要我說,能認識并娶到夫人,是上天給李景的最大恩賜。要不是有夫人支持和指點,李景怎能有今日之成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