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科奎拉率部投降的時候,孫猛的意思是把這些西班牙人全部殺掉,因爲李景給他們的命令是把呂宋的西班牙人斬盡殺絕。
但是孫傳庭在看到礦山以後卻不同意孫猛的意見。孫傳庭認爲,與其把這些人殺掉還不如留他們在礦山挖礦,這可是幾百個勞動力,而且各個人高馬大,幹起活來可比瘦小幹黑的呂宋土著強多了。
孫猛不想違抗李景的命令,可是又覺得孫傳庭說的有理,兩人想了半天決定隻說科奎拉率部投降,不說如何處理。
李景不問那是最好,如果李景問這些人怎麽處理的,就說已經殺了,反正這些人這輩子是别想從礦山出來了,跟殺了他們也沒什麽區别,李景總不會千裏迢迢地來呂宋檢查他們有沒有把這些人殺掉。
不過孫猛和孫傳庭怎麽也沒想到李景竟然要他倆把人押解進京。
李景要把科奎拉押解進京乃是另有目的,因爲德包爾來華了。德包爾來華的目的不問可知,自是跟李景商談兩國的貿易問題。
要是荷蘭想跟大明開戰,以西方人的做法,是決不會派人來華進京的。西方人做事簡單直接,要打就打,哪裏會先講道理,然後再出兵?
既然是洽談貿易,那荷蘭的對手李景當然要利用一下。
也正因爲德包爾來華,李景才不得不改變行程,德包爾已經在進京的路上,根據信使送信的時間來看,再有十來天德包爾就會到京。
這可是大明第一次正式跟外國開展貿易,其重要性肯定比到船廠看一看重要的多。
當然,李景在回京之前還要先把孔衍植的問題解決了。
令文青帶着一衆外國技工要榮山船廠,又令衆侍衛護着皇後,打着朱由檢的儀仗在後面慢慢赈災慰問,李景和朱由檢帶着小五等十餘名侍衛輕車簡從趕赴曲阜。
一路上,隻見各地官員急匆匆趕往濟南府等着迎駕,李景苦笑着對朱由檢道:“皇上,看到沒,這還是我嚴令各地官員不得迎駕,要是沒這道命令,怕是山東的官員早就迎到山東邊界了。”
朱由檢搖搖頭,歎了口氣道:“本末倒置啊!這些官員都沒明白咱們來山東是幹什麽來的。這一路上我們看到的災情何等嚴重?他們不去關注災情,居然到濟南府等着接駕。真是不知所謂!”
李景也歎了口氣道:“沒辦法,官場上這種陋習一時半會兒是改不了的,慢慢來吧。”
朱由檢默默地點了點頭。
行了數日,李景一行數人到達曲阜。
大明的縣城都是以縣衙爲中心,而曲阜縣城卻是以孔廟爲中心,這種布局的縣城在大明僅此一家,說白了曲阜縣城就是爲了保護孔廟而建。
孔廟占地三百餘畝,從曲阜南門入城,隔一條街就是孔廟的外門。孔廟的東側是孔府,也就是衍聖公府,孔府占地二百餘畝,而曲阜縣衙占地卻不到二十畝。
曲阜城北是孔林,也稱至聖林,是孔子及其家族的專用墓地,占地約三千餘畝。
由此可見,曆朝曆代對孔子及孔家是如何尊崇。
從馬車上下來,李景和朱由檢随着人流慢慢走進曲阜縣城。
一路上見城裏的百姓言談舉止極講禮儀,李景不由暗暗點了點頭,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受孔家這樣秉承儒家思想的大家族的影響,曲阜百姓的言行也跟别處的百姓不同,哪怕是衣着褴褛也不失禮儀。
不過李景可不會因爲孔家對曲阜的百姓有教化之功,就放過孔家。
儒家思想本就是爲了教化萬民講究禮儀,要是連曲阜的百姓都不知禮儀,那孔子的後人也未免太不成器。
見李景在城裏漫無目的的行走,不時四下張望,小五快步走到李景身旁問道:“爹,您是要找縣衙麽?”
李景擺擺手:“不忙,四下看看再說。”
說着李景指着前方說道:“前面好像是家米鋪,走,過去看看。”
朱由檢聞言笑道:“小五啊,你父親來到曲阜想看什麽你不知道麽?這才是你父親要看的。”
小五奇道:“曲阜的糧價我爹早就知道了吧?還用親自去看?”
朱由檢笑道:“在去天津以前我也是這麽想的,可是到了天津看了那麽多的糧鋪以後,我才知道有些無良的糧商會把糙米兌在精米當中當精米賣,要知道糙米和精米的價格是不一樣的,每石相差了好幾錢銀子。”
李景搖搖頭道:“這還不算什麽,還有用高粱米往精米裏兌的,甚至還有的往米裏摻沙子的。”
頓了頓李景接道:“不過,我去米鋪不光是看糧商是不是往米裏兌東西,我主要是看糧鋪的生意如何。”
小五奇道:“這又有什麽用處?”
李景歎道:“這一路我們走了很多府縣,每處府縣的糧鋪的生意有好有壞,你知道什麽原因麽?”
小五急忙搖頭:“孩兒可沒注意那些。”
李景笑道:“是啊,你的心思并沒有放在那上面,因爲你要保護我們,哪裏會注意那些事情?但是我卻必須要看這些東西。
你别忘了,朝廷爲了讓山東的百姓度過今年的蝗災,共往山東調集了兩百多萬石糧食。
山東共有八十九個縣,有二十多個縣沒有遭受蝗災,剩下還有六十多個縣。而剩下這些縣有大有小,人口有多有少,受災程度也不盡相同。
這二百萬石糧食雖不足以讓災區的百姓支撐到來年夏糧收獲,卻也能堅持幾個月。也就是說,至少這幾個月内老百姓是不大可能到米鋪買糧的。
但是我們這一路看到的米鋪有很多是老百姓在那買糧,而且賣的米當中還摻了假,這說明什麽?說明買糧的都是真正的老百姓,因此米鋪賣糧才敢摻假,同時說明官府赈災的糧食沒有發放到位。”
小五聞言頓時恍然:“原來是這樣,孩兒明白了。不過您既然發現了這些問題,爲什麽不馬上查辦那些官員?”
李景笑了笑道:“呵呵,我要出面查辦那些官員,不就露了行藏了麽?那很多地方就會接到風聲,那樣我在别的地方就發現不了問題。”
小五聞言恨恨地罵道:“******,這些家夥膽子可夠大的,明知您和皇……黃先生來山東巡視還敢這麽幹。”
李景笑道:“等車駕到達的前兩天他們就把首尾收拾幹淨了,因此,大張旗鼓地巡視是發現不了問題的。”
說話間,衆人來到糧鋪門口,李景擺擺手,施施然進了米鋪。
剛進門,便聽鋪裏有人叫道:“掌櫃的,你這精米裏面怎麽有這麽多糙米?買這樣的精米我還不如買糙米呢?”
“買糙米?大兄弟,糙米裏面一小半都是沙子,根本沒法吃。”另一人說道。
随即便聽一人叫道:“說什麽呢,誰說我們的米裏有沙子,你哪隻眼睛看見的,信不信報官把你抓起來。”
李景擡眼望去,卻見說話的乃是米鋪的掌櫃。
這時掌櫃的也發現李景和朱由檢進了店鋪,見李景和朱由檢皆是一身長衫,頭上戴着文人的帽子,那掌櫃的急忙從櫃台裏出來說道:“兩位先生要買米麽?”
朱由檢笑道:“掌櫃的這話問的有意思,不買米我們進米鋪做什麽?”
“哎呦,聽你的口音好像是京城過來的吧?難道是要參加下個月的祭孔大典?你們來的可夠早的啊!”那掌櫃的忙道。
朱由檢笑道:“掌櫃的真有眼力,一眼就看出我們是來做什麽的。”
那掌櫃的笑道:“這個并不難猜,每年這個時候各地都有學子來參加祭孔大典,很多學子來了以後不住客棧,自己租房子住。每年這個時候我的生意都特别好。”
朱由檢笑着張開扇子輕輕扇了扇。
走到櫃台前,朱由檢往裏張了張:“請問你這裏的米都什麽價格啊?”
那掌櫃笑道:“上好的精米三兩二錢銀子一石,次一等的二兩八錢銀子一石,普通的精米二兩二錢銀子一石。”
朱由檢指了指剛才那人要買的精米道:“那這種米什麽價格?”
那掌櫃笑道:“這種米比普通精米差一些,一兩八錢銀子一石,幾位先生怕是吃不了這種米。”
朱由檢搖搖頭道:“我們都是寒門學子,好的米也吃不起,隻能吃這種米和糙米。不知你這裏糙米多少錢?”
聽朱由檢直承沒錢,那掌櫃頓時露出鄙夷之色,沒好氣道:“糙米一兩六錢銀子一石。”
朱由檢點點頭,對門口的侍衛揮了揮手:“每樣買五鬥。”
那侍衛急忙上前,取出兩個袋子,一名夥計過來把兩種米每樣裝了五鬥。
而在朱由檢和掌櫃說話的時候,李景上前在米槽中每樣抓了一把,然後仔細地察看了一番。
看完後,李景輕輕點了點頭,這些米中隻有朱由檢要的這兩種米和普通精米是摻假的,精米中摻雜着糙米,糙米中有不少細沙。想來,這些米是專門賣給貧困的老百姓的。
見侍衛掏錢副賬,李景忽然說道:“掌櫃的,你這裏的米價怎麽比京裏的貴不少啊?”
那掌櫃鄙夷道:“知不知道我們這裏今年遭了蝗災?凡是災年,糧食哪有不貴的?嫌貴你别買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