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李景接道:“小五說話雖然粗魯,不過有一點說的很對,這個複社确實該監管一下了,不然以後會出亂子的。”
“大帥要把他們抓起來麽?”楊愛驚道。
李景搖搖頭:“我不會對這些人搞什麽文字獄,也不會下殺手,你盡管放心好了。”
擺擺手,李景說道:“今天不談公事,喝酒。”
楊愛聽李景不欲再說,當下不敢多問,舉起酒杯道:“大帥,奴婢敬您一杯,剛才聽小五哥的話才知您才是真正的大丈夫,大英雄,奴婢見識淺薄,言語不當之處,希望大帥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奴婢這一遭。”
“哈哈哈!”李景舉起酒杯笑道:“自家人吃飯說話,有什麽見怪不見怪的,其實我也很想聽聽外界對我的看法,希望能聽到不同的聲音,你剛才說的這些,我現在已經很少能聽到了。”
李景的笑聲雖然爽朗,但是言語中卻透着說不出的孤獨。
看着李景略顯蒼白的面容,衆女心中忽然覺得有些發緊,實在想象不出眼前這個男人爲了大明的江山付出了多少。
見衆女面露關切的神色,李景笑了笑道:“别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你們心裏想什麽。男兒天職保家國,大丈夫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若隻爲自己考慮,又能成得了什麽大事。”
“大帥說的是。”衆人齊聲說道。
“大帥,奴婢們有幸能跟大帥一起吃飯飲酒,實是前世修來的福分,奴碑們再敬大帥一杯,祝大帥身體康健,早日中興大明。”楊愛起身舉杯說道。
李景笑笑,舉杯一飲而盡,待小五把酒杯倒滿,李景端起酒杯說道:“來,我也敬你一杯,你第一次見我,居然絲毫不畏懼,實是難能可貴,這一生,我還從來沒見到過你這樣的女人。”
楊愛舉起酒杯嫣然一笑道:“其實奴婢心裏還是很害怕的。”
李景聞言大笑。
見李景笑的歡暢,楊愛接道:“大帥,奴婢們給您唱個曲兒吧?過年了,您别管什麽靡靡之音,就當放松一下。”
“行!那就唱一支聽聽!”李景揮手說道。
聽李景應允,楊愛大喜,對董白等人使個眼色:“那奴婢去取琴來。”
董白等人都是冰雪聰明,馬上明白楊愛的用意,當即說道:“大帥不能隻聽楊姐姐一人唱曲兒,我們也要唱。”
李景一愕,随即笑道:“那就都唱吧。”
見小蓮等人也是一臉期盼,李景笑道:“你們也唱。”
小蓮等人大喜,急忙起身給李景施了一禮,回房取樂器去了。
少頃,幾人回轉,每人帶了一件樂器回來,然後搬茶幾,擺凳子,一會兒工夫兒準備就緒。
楊愛給李景款款行了一禮:“奴婢先獻醜了。”
李景笑笑擺擺手。
楊愛坐定,靜靜了心神,随即輕輕撥響古琴。
說實話,李景對音律是不大通的,不過彈的好壞還能聽出來一些。尤其楊愛的嗓音圓潤婉轉,唱的曲子實是說不出的動聽,李景一時不由陶醉起來。
說實話,李景對音律是一竅不通,根本聽不出楊愛彈的是好是壞。不過琴聲悠揚綿長,再加上楊愛的嗓音圓潤婉轉,李景也不由有些陶醉。
看着楊愛嬌媚的容顔,李景心裏苦笑一下,如此美人,如此歌喉,隻需有三分文采,江南那些文人士子墨客們便會趨之若鹜。
輕歎了口氣,李景端起酒杯,飲了杯酒,閉目深思起來。
李景對複社開始關注,起因便是三個多月前錢謙益率數百江南學子進京讨要說法。
對于學子們的觀點相同李景并不奇怪,畢竟這些人整日研究八股經義,抵制新的考學内容實是正常不過。
但是這些人爲何能齊齊進京?而且進京的爲何大都是江南吳蘇一帶的學子?别的地方爲何沒有這麽多學子進京?
要知道這個時代的通訊極不發達,人員不是那麽容易聯絡的。可是這些人居然同時進京,幾乎不分先後到達京城,要說沒人居中組織調度,打死李景都不相信。
另外,根據李景的分析,就算有人居中調度,這些人也不該這麽快聚在一起進京,唯一的解釋就是,這些學子平時就住在一起,或者相互之間有緊密的聯系。
如果說隻有百十來人的話,這件事也不奇怪,因爲學子們可能是在一個書院讀書,相互之間有聯系也是正常的,可是七八百人湊在一起就不正常了。
别的省份也不是沒有書院,學子們也不是沒有聯系,可是那些地方爲何最多隻有幾十人進京,爲何隻有吳蘇一帶的學子能來這麽多人?
李景既然懷疑有人居中組織,自然不會掉以輕心,馬上讓馬五派人暗中調查。
經過兩個多月的調查,馬五才把調查的結果報給李景。果然如李景所料,江南這些學子還真是有組織的,這個組織就是複社,裏面成員極其衆多,其中蘊藏的能量更是不容小觑。朝中有很多官員都出自複社,或者自稱是複社的人,至于下面的地方官出自複社的人數更是衆多。
以前李景隻知道朝廷裏面有東林黨,不想如今又冒出個複社出來,得知這個消息,李景頓時頭大如鬥。
江南地區,李景的勢力本來就十分薄弱,甚至可以說沒有任何根基(這也是李景爲何不派文官,而是派陳大虎和劉二愣這兩員武将帶兵到南直隸和江西任職的原因之一),再出一個複社這樣的組織,新政的推行怕是更要受阻。
雖說李景在國子監暫時做通了那些學子的思想工作,可是涉及到他們根本利益,這些人是決不會妥協的。
這次錄取的考生以及下放基層的官員爲何大多是文盲或者說半文盲,以緻袁可立擔憂官員的品行素質。原因很簡單,除了一部分人是真的考不中,還有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學子們罷考。
這次考試,這些人隻是進行無聲的對抗,但是早晚有一天這些人會發出聲音,一旦發出聲音,憑這些人的能量,大明必會産生極大的動蕩。
實際上,李景真要想安撫這些人倒也不難,隻需啓用複社的幾位領袖人物便可以把這些學子安撫下來,但是那樣一來,等于是李景跟學子們妥協了。
李景不是不能妥協,但得分對誰,對朱由檢,李景有些事情可以妥協,因爲不管怎麽樣,朱由檢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脫不了他的控制。
但是複社這個組織卻不同,越是跟他們妥協,這些人就越是嚣張,越是控制不住。用老百姓的話說,這些人不能給他們臉,給臉他們就會不要臉。
因此,李景明知複社的首領張溥等人有些才學,也不願啓用他們。
可是這些人又不能放任不管,塗紹煃的報紙一旦發行,這些人肯定會利用這個平台對朝政大肆評論,李景希望能聽到不同的聲音,可也不想聽到鋪天蓋地的批評聲。
當然,李景決不會像魏忠賢打壓東林黨那樣打壓複社,李景可不想給後人留一個魏忠賢那樣的罵名,因此如何處置這些人一定要好好思量才行。
輕輕地敲擊着桌面,李景正思忖着如何處置複社那些人,忽覺琴聲漸袅,卻是楊愛已經唱完了。
“好,唱得好。”李景拍掌贊道。
“謝大帥誇獎。”楊愛起身福了一福道。
李景微笑着點點頭,示意楊愛坐回酒桌。
待楊愛坐下,李香起身道:“奴婢也爲大帥唱一曲。”
李景笑着點點頭。
“請大帥和諸位姐姐指點。”說着李香坐到幾前,就着楊愛的瑤琴,試了下音,随即一邊彈奏一邊唱了起來。
“彩袖殷勤捧玉鍾,當年拼卻醉顔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從别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别看李香的年紀最小,長得亦是嬌俏可愛,可是聲音卻是說不出的嬌媚動人。
李景聽了前半阙時不住點頭,不過聽到後半阙卻是一怔,随即微微皺眉。
李景雖然沒聽過這個曲子,但是歌詞還是能聽懂的,想李香小小年紀,如何能懂得詞中相思的情意。
見李景蹙眉,楊愛忙道:“大帥覺得李香妹妹唱得不好麽?”
李景搖搖頭:“唱的倒是極好,隻是她能明白這首曲子的含義麽?”
楊愛笑道:“這又有什麽不懂的?這首詞是前宋時宰相晏殊的兒子晏小山(晏幾道)的名詞《鹧鸪天》。說起來。這首詞還有個典故呢。
當年晏小山喜歡上一個青樓歌女,兩人情意纏綿,後來兩人因故分開了一段時間,這首詞是晏小山在兩人重逢後所作。
我們這些出身青樓的歌女,都希望有朝一日能遇到像晏小山那樣重情義的才子。”
李景微微颔首:“原來如此,這個典故倒是有些感人。”
猛然間李景一愣,喃喃地重複了一遍:“典故?”
“怎麽了?有什麽不對的麽?”楊愛奇道。
李景擺擺手,凝神思索了一會兒,忽然問道:“你說那些文人名士最大的願望是什麽?”
“自然是名留青史。”楊愛不假思索道。
“那如何才能名留青史?”李景接問道。
楊愛笑道:“對于文人來說,想名留青史,最好的辦法就是著書立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