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鹿多多少少有些意外。
她表情審視的看着孫子,這小子的眼神也變得嚴肅正經下來。
“倒也不是不可以,隻是你小子性格有些外向,大概率定不下心來,交到你的手裏,我不放心。”
韓清堯一聽,這是有門啊。
忙豎起三根手指,語氣堅定道:“皇祖母,我保證,您隻要告訴我,隻要我做好了決定,就絕不反悔。”
“你小子,比你爹滑手。”秦鹿忍俊不禁。
“現在不着急,你先去做你喜歡的事情,等三十歲以後,看你自己的想法。”
眼瞅着不能從皇祖母這裏套到消息,韓清堯别提多失落了。
不過這種情緒也隻是暫時的,很快就抛到了腦後。
不然呢,按照皇祖母的意思,那秘密和他現在的想法是沖突的,總不能真的從國防學堂退學吧。
他可是一路苦讀考進去的。
大秦發展至今,天下近乎有過半的人脫離了文盲狀态。
這些人裏面,孩子大的也都準備考太學了。
學到了系統的知識,如今的迷信想法越來越少,一些結業的學子接受學校的安排,有的去往天南地北擔任官員,或者是教書先生以及錦衣衛等等,也有的拒絕了太學的調配,幹脆自己放手開始經商。
如今,大秦的商業發展蓬勃,甚至出現了很多新的産業。
比如,出現了類似乎後世的“時裝設計師”,長安城就有兩家店鋪,專門接受客戶的定制,不接尋常的成衣。
價格比起尋常的成衣鋪子貴了不少,如此才能不沖突,甚至好把握住了女性愛美的想法,能避免撞衫。
秦鹿這些年已經把很多的衣服款式帶到了大秦,有秦漢時期的直裾,魏晉時期的曲領,唐制大袖衫,宋抹,明制馬面等,走到街頭,看到那些女子穿着各式的衣裙,心情都變得極好。
她偶爾閑暇時,也會給自己做幾件衣裳,這些衣裳都是偏向于現代的款式,落在傅奪眼裏是情趣,沒辦法穿出去。
值得肯定的是,到了時下,沒有哪個女子被人看到雙腳,就得非嫁不可的事情發生了。
一些偏遠的地方或許還有些陋習,卻也在慢慢的改變。
而且在盛夏時節,街上也有女子開始嘗試着穿五分袖的短衫,下滲搭配七分紗裙,露出半截手臂和一截小腿,涼爽的同時也能彰顯女子的嬌俏與爛漫。
至于傅奪,夏季在宮裏,幾乎穿的都是秦鹿準備的現代複古盤扣的唐裝,簡練精神。
韓鏡看到後,也嘀咕着想穿,畢竟時下都是大袖袍,某些時候的确不方便。
秦鹿自然不會拒絕,這些事兒一般都交給了離陽殿的兩位嬷嬷。
潭州,永安和兩名女子在一家酒樓用膳。
“安安,你怎麽突然跑來潭州了?”其中以紫衣女子端着酒杯,雙頰泛着微微的粉,撐着下颌看向她。
“就是啊,也不提前說一聲。”另外一位藍衫女子附和道:“我們可隻有兩日休沐,知道你要來,我臨時和同僚換了班。”
這兩人和永安是同年同窗,結業後,永安踏上了旅程,經過潭州,順便來看看兩位好友。
她夾了一筷子嫩筍,笑道:“我可是特地挑着休沐日來尋你們的,本來我也沒打算在這邊待太久,後天早上就出發去往下一處了。”
紫衣女子道:“你真的沒想着做官呀?條件明明得天獨厚,你卻浪費掉。”
“我志不在此,而且遊曆天下,編寫地理書籍,也是正經事,我的目标是地理學者。趁着年輕的時候,走遍大秦的每一寸土地,等年紀大了走不動了,可以回到長安太學擔任先生,我的一生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永安回答。
藍衫女子歎息道:“你真潇灑,我就糟心了。”
永安好奇的看着好友,“你怎麽了?潭州女官,這身份還糟心呐?當初我讓你留在長安考公,是你非要跟着阿茹回潭州的。”
紫衣女子,也就是阿茹捂嘴笑的前仰後合,“哪裏是因爲這個,她被家裏催婚了,而且給她相看的夫婿是一纨绔富戶。”
藍衫女子忍着翻白眼的沖動,“我徹夜苦讀,可不是爲了嫁纨绔的,剛上任才月餘,家裏就急不可耐了,想着要将我按斤論兩的賣掉,也不看看哪家人的品行,就覺得有錢。聽書那邊的嫁妝給的是五百兩,我娘眼珠子都綠了。”
“五百兩?”永安挑眉,“你現在每月的俸祿是多少?”
“七兩銀子。”藍衫女子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道:“很高了,我每月二兩銀子的花用就足夠了,還能存下五兩呢。”
她手指在桌上畫着圈圈,“現在我和阿茹住在衙門裏,我們兩人住一個院子,潭州的宅子價格不算高,存個三五年就能買下一套宅子,就算不買宅子,也能在衙門裏住到退位。五百兩也不算很高,我自己就能賺出來,他們就隻能看到眼前的那點利益。”
永安點點頭,“那你的意思呢?”
“我肯定是不嫁的,他們别想操縱我的婚事。”藍衫女子哼了一聲,“我都月餘沒歸家了,上次休沐,家裏的兄弟找來衙門,說是爹娘想我了,當我傻啊,回去後他們指定要念叨死我。”
阿茹笑吟吟的給兩人倒上果酒,“那你就在衙門裏自己選一個。”
“這種事哪裏是想想就有的,總得了解透徹了,一輩子的大事可馬虎不得。我們村裏隻有我一個太學學生,我也沒想着去攀高枝,最起碼成婚後得有聊得來的地方,而且說真的,我不太擅長處理人際關系。”藍衫女子抿了一口果酒,道:“真羨慕阿茹,你有個青梅竹馬。”
“對了,阿茹何時成親?”永安問道。
阿茹倒也不見多少羞澀,道:“大概要明年吧,安安你可要來啊。”
“嗯,肯定來,具體幾月?”永安連連點頭。
“大概在中秋前後,你八月裏能趕來潭州就行。”阿茹道。
“沒問題。”
三人享受了一頓午膳,随後結伴在城裏閑逛。
潭州的建設很不錯,秋日風光有着别樣的風情。
腳下是潔白平坦的水泥路,兩邊栽種着常青木,走在街上,透過植被,兩邊的店鋪掩映在植被後邊,熱鬧有情趣。
“你一直跟着我,煩不煩。”一道略顯不耐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三人狀似不經意的看過去,見到一個嬌俏玲珑的小姑娘跟在一位白衣男子身後,亦步亦趨。
男子回身面對着女子,語氣無奈。
女子被吓得微微顫抖,低垂着頭,紅了眼眶。
阿茹挽着永安的手臂,探頭看着,低聲道:“小夫妻鬧矛盾了?”
然後便看到白衣男子取出手帕遞給那少女,“我算是服你了,跟吧跟吧,粘死我算了。”
說罷,轉身大跨步的往前走。
而少女握着帕子,看着那白衣男子的背影,愣了兩下,忙不疊的小跑跟上去。
“五哥哥,等等舒兒。”
白衣男子挫敗的放慢腳步,回頭看着那少女,“但凡你回家不向爹娘告狀,我都敢打你一頓。”
阿雲咋舌,“好家夥,原來是兄妹。”
永安忍俊不禁,道:“我家那臭小子很少粘着我,這哥哥還是很幸福的。”
“殿下不粘着你嗎?”阿茹還真不知道這事兒。
“嗯,從小就不粘人,都是我上趕着陪他玩,有時候他還嫌棄我幼稚。”永安哭笑不得,“我們姐弟倆都喜歡粘着祖母,祖母總有很多新鮮事兒講給我們聽。早些年,祖母還帶着他走遍西域,天知道我有多羨慕,可惜那時候我已經進入私塾了,扼腕。”
“殿下也進入太學了吧?”阿雲道。
永安搖頭,“他去了國防學堂,準備參軍。”
“天下都是咱們大秦的了,之後征召的人數可能會稍稍增加一些。”阿茹道:“大概天下各州府都會派兵駐紮。”
永安點頭,“不意外,将來韓清堯是不會留在長安的,去西境也猶未可知。”
阿雲道:“之前我聽說,那邊不是很太平,因言語上的一些問題,很多政令下達的比較慢,大概需要十年二十年的才能緩和下來。”
阿茹突然笑道:“那等咱們退位的時候,西境就徹底的安穩了,到時候咱們結伴去西境走走吧。對了安安,你遊曆天下,西境也是要去的吧?将來咱們上了年紀,不帶孫子孫女,趁着死之前,你帶我們遊曆一番。”
“可以啊。”永安點頭,“等我編寫的書印刷後,你們也記得買來看看,足不出戶便能遊覽天下。”
“書中都會有些什麽内容?”兩人都好奇了。
“大概是一些當地的風俗民情,還會插入一些畫作,如此孩童也能看了。”永安思忖道:“後續想到什麽,再添加進去,可以再版的。”
“那你可要快些,我和阿茹肯定會支持你的。”
“好!”
臨近黃昏,永安買了幾樣東西,和阿雲一起,來到了阿茹家中。
林茹的家裏人口相對來說是很常見的結構,父母,兄弟,其中兄長已經成婚,弟弟還在讀書,下邊還有兩個小侄子。
她本來就是潭州府城的人,作爲原住民,家裏的宅子也比較寬敞。
得知永安就是大秦的公主,林家上下好一番忙碌,任憑永安如何的勸阻都無濟于事。
在潭州待了兩日,永安便離開趕往下一處目的地。
她幾乎在每一座府城都有相識的友人,有比她學年高的,在太學相處下來,也都有了情分。
她也沒忘記經過一處就給家裏寫一封信,而今大秦館驿還多了一個功能,那就是傳遞信件和物件。
也就是後世的郵政快遞。
而這個行業的出現,也爲很多人提供了一份就業的途徑。
貨件傳遞的費用不算高,少點的五個銅闆,多的也不超過百文,隻要目的明确,大秦任何地方都能送達。
一些偏僻地方的人也因爲這個行業,有了賺錢的渠道。
更是串聯起了很多人,常年沒有交集的親情。
這個行當是韓鏡提出來,楊斂下達天下的。
楊夫人每年年底都會給公婆送去銀錢,之前都是尋的其他人。
如今的大秦快運,則省去了很多的麻煩。
曾經每年忙的隻能送回家一兩封信件,如今快運安全穩定,每月都會給家裏去一封。
相對的,從出現的那一刻起,連年虧錢。
永安來到一處相對偏僻的村落,翻山進入村子後,看到村中已經鋪設了水泥路。
她的出現,惹得村中的人不免好奇,畢竟村子裏很少看到外人。
“姑娘,你這是要去哪裏?”一位在村中做針線活的阿婆問道。
永安看到對方,上前笑道:“阿婆,我是地理學者,爲了著書而遊曆天下的。”
阿婆表情驚訝,“哎喲,是個讀書的姑娘啊,在哪裏讀的書,我們村子裏也出了兩個讀書的好娃娃,都去了漢州太學呢。”
阿婆沒讀過書,之所以記得清楚,還是村子裏的人經常提及,聽得多了,記憶尤深。
“我是長安太學讀的書。”永安環視村子,笑道:“你們村子雖然離着縣城有點遠,可景色極好,村中居然都是水泥路。”
阿婆笑的見牙不見眼,“我們這裏是肅州府,姑娘你可能不知道,咱們大秦的太後娘娘和陛下,就是從咱們這裏出去的,而且我們這裏也不偏啊,離着這兩位住的地方也就幾十裏路。”
永安看着旁邊的山,道:“如此倒是不錯。”
“那可不是!”阿婆熱情的招呼永安和她往家裏走,“姑娘你是不知道,我們後邊的這座山叫赤霞山,當初這裏住的可都是山賊。幾十年前,這裏的山賊知道雙雲山那裏突然出現了富戶,趁着黑夜裏帶人去搶劫一番,後來那家的女主人知道,當夜便帶着一隻大蟲趕到了赤霞山,将這裏的山匪全殺了。我們……”
阿婆微微一頓,随後道:“我們這個村子裏的人,就是當初被那些山匪擄進寨子裏的,救下我們的就是太後娘娘,後來她将寨子給了我們。我們呢,一開始住在山裏,後來大秦出現了,縣裏要分人口底,這才搬到了山下,這村子也就二十年左右。”
阿婆帶着永安進屋,屋子是四間明屋,兩間廂房,屋裏屋外都打理的幹淨整潔。
角落裏有個籬笆圍起來的雞舍,七八隻公雞和母雞在裏面啄食。
“孩子他爹,家裏來客人了。”
阿婆進屋喊了一嗓子。
随後一位白胡子的老者從屋裏出來,一身衣裳洗的發白,卻勝在幹淨,還有一股皂香味。
在他旁邊還跟着一個五六歲的小丫頭,看到阿婆,忙不疊的迎上前,躲在身後好奇的看着永安。
“奶奶……”
“唉!”阿婆笑眯眯的看着孫女,“這是我孫女繡瑩。”
“有匪君子,充耳琇瑩。好名字。”永安笑着和眼前的小姑娘打招呼。
阿婆笑的合不攏嘴,“真不愧是讀書人,我兒子就是比照着這個名字取得。”
“阿婆,考入漢州太學的,就有您兒子吧?”永安道。
阿婆點頭,“我小兒子,還沒結業呢。”
“那繡瑩……”永安不免好奇,一般結業年紀都是二十歲,她是耽誤了一年,二十一歲結業的。
如果阿婆的兒子還未結業,那就不到二十歲,這孩子哪裏來的?
阿婆似乎知道永安的想法,“我長姐家的。長姐夫婦不在了,繡瑩夫妻倆在縣裏上工,帶着孩子不方便,寄樣在了我家。”
說罷,阿婆招呼她入座,“快坐,别站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