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倆回到宮中,崔怡趕忙讓人準備兒子喜歡的點心。
“在外邊苦不苦?”她柔聲問道。
“有皇祖母在,哪裏能讓我吃苦呀,在外邊都是皇祖母準備膳食,而且母後您看,兒子可以點都沒黑呢,還長高了很多。”韓清堯起身轉了一圈給母親看, 好安她的心,随後給母親說起這一路的見聞。
“母後,我們去了西北大營,那裏好多地方都是光秃秃的,而且還有一片很大很大的沙漠。沙漠裏的晝夜溫差特别大,白天可以達到四五十度, 夜晚就能降到零度。”
說罷,他解釋道, “咱們長安最熱的時候也不過三十度, 在那邊的館驿中,他們白天會把雞蛋埋在沙子裏,然後就熟了,特别神奇。晚上的話須得蓋着棉被才行,不然會凍壞的。”
崔怡之前激動的心情,在兒子的講述中一點點的平靜下來,而且聽得津津有味。
“真的熟了?”她好奇的問道。
韓清堯點頭,“是真的,我親自試過呢,館驿的驿丞夫人每天都會把一些蛋埋在沙子裏,之後再取出來,我吃過,味道和水煮的差不多。”
“的确很神奇。”
“還有呢,西域那邊連年征戰,那裏的百姓過得可艱難,我們最初到達的一個城池, 月餘前剛發生戰争,死了好多人,而且牆倒屋塌的。他們都吃不飽飯,更别說受傷後看大夫了。母後您可能不知道,在西域南邊的諸多城市和國家,大夫的地位很高,皇祖母救治了幾個人,他們幾乎要把皇祖母看作是神明了呢。”
“還有這樣的事情?”崔怡始終笑眯眯的看着兒子。
“哦,還有,那邊的人都不用筷子的,他們吃飯都是用手抓,就算是食用米飯都是如此。而且好些地方甚至都沒有茅廁,對了,還有個地方的茅廁是男女共用的,幸好我們住的館驿,有單獨的茅廁。”
崔怡震驚的張大嘴,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現在的心情。
“母後,西域還有很多我從未見過的果子,皇祖母都帶回來了, 說是要在咱們大秦栽種,很快咱們也能吃到了。”
聽着兒子的見聞,崔怡既心疼又羨慕。
心疼兒子一路奔波, 羨慕他能領略不一樣的風俗民情。
“今年我要跟着皇祖母學武功了,等長大後我就可以自己出門遊曆了,如果母後那時候想出去的話,兒子陪着您。”
“好!”崔怡心中一片柔軟,“那母後就等着。”
黃昏時分,永安放學回來,看到殿内的韓清堯,腳步一頓。
下一刻,不等韓清堯開口,她已經飛撲過去,一把抱住弟弟。
“堯兒,你這臭小子可算是回來了,天知道姐姐我有多想念你,你這個壞家夥,都不知道給家裏寫信的嗎?”
邊說邊蹂躏着弟弟的腦袋,很快,順滑整齊的頭發就被她揉成了雞窩。
韓清堯也縱着她,自顧整理頭發,笑道:“之前在異國他鄉,寫信也送不回來,去年抵達北境,才給家裏寫了一封信。”
“怎麽樣,外邊好玩嗎?”永安興緻勃勃的問道。
韓清堯挑揀了一些見聞和她說了,小姑娘聽得别提多興奮了,拉着他問個不停。
就在韓清堯無奈之時,韓鏡從外邊進來。
“好了,咱們該去離陽殿陪你們祖母用膳了。”
“哦,太好了,祖母祖母祖母,我想見祖母。”說罷,拉着韓清堯撒腿往外跑。
崔怡換好衣裳出來,隻看到兩個孩子離去的背影。
她哭笑不得,搖頭道:“真是沒規矩。”
“咱們自家,講那麽多規矩作甚。”韓鏡和妻子一起往離陽殿踱步而去。
秦鹿和傅奪歇息了近三個時辰才醒,中午都沒用午膳。
太後娘娘回宮,膳房那邊早就忙活開了,恨不得拿出渾身解數來讓太後娘娘滿意。
此時她和傅奪坐着閑聊,聽到外邊的動靜,視線望去,便見到一個秀美俏麗的小姑娘飛奔而來。
轉瞬一頭紮進她的懷中。
“嗚嗚嗚,祖母,您可終于回來了,都不想安安的。”
看到小丫頭哭唧唧的樣子,秦鹿忍俊不禁,把人抱在懷裏,輕拍安撫。
“安安這說的什麽話,祖母怎麽會不想呢,天天想做夢都想。”
“真的?”小姑娘擡起淚水漣漣的小臉,“祖母,您說的是真的?”
“自然,祖母何時騙過你。”給她拭去淚水,“祖母的安安真是長成大姑娘了,而且越來越漂亮了。”
小姑娘被誇贊的羞紅了臉,扭捏着道:“祖母以後可不許離開這麽久了。”
“嗯,答應你。”秦鹿點頭保證。
如此,小姑娘才終于停止了流淚,哼唧唧的抱着她的手臂,不舍得挪窩。
等帝後二人進來,便看到這般膩歪的場面。
“娘!”兩人和秦鹿打招呼,傅奪自然也沒落下。
膳食上桌,一家人終于集齊,氣氛别提多熱鬧了。
飯桌上都是安安和弟弟叽叽喳喳的談話聲,他們偶爾附和兩句。
韓鏡心裏對母親的思念,一點都不比女兒少。
可他如今一把歲數了,自然不能再如同幼時那般。
之前心裏一直都懸着,如今人回來,這顆心總算是放下了。
熱鬧的晚膳結束,他們也沒離開,韓鏡則和母親聊起這兩年的朝中大事。
“胡言快退了吧?”秦鹿問道。
“是,還有不到三年,他如今尚且身強體健,退下來也可以就任别的職務。”
秦鹿點頭,的确如此,“下一任有眉目了?”
“目前兒子看中了兩人,都是太學出來的,家風清正,個人能力也不俗,目前無法做出取舍。”
最後他将兩人的能力告訴了秦鹿。
秦鹿微微思忖,道:“這個楊斂聽起來不錯,白宣的性子相對要保守些,如今大秦早已穩若磐石,太過保守不見得是好事。”
“既然娘都這麽說了,之後我會讓胡言繼續考察他們的,反正還有兩三年的時間,這種事急不來。”
“嗯!”秦鹿贊同,“你的某些方面遠超于我,選擇誰想必你早有打算,縱然出了問題,以如今的選拔方式,也不會走到難以回旋之地,不合适大不了卸任。”
“是這個理兒。”
韓清堯回來後就陪着父母,晚上更是和姐姐一番鬧騰,此時已經昏昏欲睡。
帝後二人見狀,知道該回去休息了。
反正人都回來了,日後可以天天來用膳。
韓鏡走上前,背對着兒子,讓他趴在自己背上,将人背起來。
随後和崔怡一起,帶着兒女離開。
擡頭,滿天繁星璀璨無比。
崔怡的心總算安定下來,“娘回來,才覺得真正心安了。”
韓鏡低笑,“之前一直擔心堯兒了?”
“沒有擔心,隻是思念。”心裏話,婆婆武功超絕,安全問題崔怡從未懷疑過,純粹的就是思念兒子。
永安握着母親的手,一路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聽着。
回到蘭池宮,韓鏡把兒子送回寝宮,崔怡也送女兒回去,然後夫妻倆才沐浴休息。
離陽殿這邊,因白天睡得足,一直到半夜兩人都還很精神。
傅奪用着秦鹿,坐在院中的榻上,聽着夜莺啼鳴,欣賞着大秦的月色。
“還是家裏舒服。”她輕聲道。
傅奪低笑,“我無所謂,隻要能和呦呦在一起,陰曹地府也去得。”
“啧啧啧!”秦鹿眯起美眸,“是誰當初對我不屑一顧的。”
“肯定不是我。”傅奪怎會承認,“而且那并非不屑一顧,隻是不熟悉的抗拒。”
“倒是會說話。”
傅奪低頭在她額頭親了一下,“過去的忘掉,還不是被你給誘惑的深陷其中。”
“我那是戰術。”秦鹿反駁。
“什麽戰術?”傅奪笑的俊朗非凡。
秦鹿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胸膛,“欲擒故縱,美人計。”
“咦,難道不是我對呦呦施展的美人計嗎?”傅奪摟着她,“我是不是你所見衆人裏最好看的?”
“你倒是不謙虛。”秦鹿笑的抑制不住,“不過還真讓你說對了,你是我所見之人裏,最好看的那一個,郎豔獨絕,清隽非凡,天下怎麽有你這般好看的男子。”
“自然是爲了将你引誘上鈎。”曾經傅奪覺得,男子長得這般好看,不是好事,每次出門總能惹得一些女子擲果盈車。
時至今日,他感激父母給了他好相貌,才得以将秦鹿帶到他的身邊。
“聽過牛郎織女的故事嗎?”
傅奪搖頭,“沒有。”
秦鹿給她說起這個故事,她的聲音柔軟輕緩,傅奪靜靜的看着她,似乎一輩子都看不夠。
縱然沒有子嗣那又如何,人生能得以心愛女子,此生無憾。
在漫長的曆史長河中,沒有誰能萬世永昌。
縱然如曾經的大康皇族,嫡支一脈也早已不複存在,縱然是其他的旁支,也已然淹沒于萬人之中,榮光不再。
傅家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名門,存在與否似乎沒什麽可惋惜的。
“這牛郎不堪良配,如若放在咱們大秦,足以叛處監禁了。”傅奪聽得最後居然有人歌頌這兩位的愛情,隻覺得荒唐。
“以脅迫手段,讓一位天界公主成爲他的妻子,如此門不當戶不對,怎會幸福美滿。”傅奪隻覺得可笑,“反之被人诟病的王母娘娘還是太仁慈了,我若站在對方的立場,這牛郎和那兩個孩子全部要落得個身死的下場。”
這哪裏是值得稱頌的愛情,明明就是令人作嘔的卑劣男子以惡毒手段囚禁女子的故事。
“而且對方是天界的公主,怎會靠着一身衣服飛天,這本身就不合乎邏輯。再者說了,就算是這樣,以這位公主的能力,被人看了身子,打死這牛郎應該不難辦到吧,隻要人死了,誰會知道她的事。可故事卻在這裏拐了個彎,一位天界的公主,居然看上了一位放牛的窮小子,是長相遠超天人?還是其他的什麽?難道是窮?”傅奪就是覺得這個故事有問題。
“單純的當做一個話本子看,自然沒問題,能流傳并且廣爲贊頌,這就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了。”這才是令傅奪疑惑的地方。
“說到底,這牛郎無非是見色起意。按照故事中說的,這位公主是七位公主裏面最美的,而天界的公主想來最醜的那個,在人間也已經是傾國傾城了,爲何他獨獨看中了七公主?”
秦鹿聞言,挑眉道:“我也看看中你了呀。”
“咱們倆之間和這個故事大不相同。”傅奪哭笑不得,将人摟在懷裏,捏了捏她腰間的軟肉,“我是自願上鈎的,可故事中是牛郎偷了織女的衣服,兩者不可同日而語。”
“若織女沒有被偷走衣服,她已經随幾位姐姐回到天上了。更離譜的是,那幾位姐姐居然沒有等她,可見姐妹之間的感情也不過如此。”說罷,感慨道:“看來天上的仙神,也是存在勾心鬥角的。”
“噗~”秦鹿沒忍住,捧腹大笑,“你的角度倒是新奇。”
“沒道理嗎?”傅奪道。
“有!”秦鹿笑着連連點頭,“不過這故事還有一個版本。”
傅奪:“說來聽聽。”
“天河之東有織女,天帝之子也。年年機杼勞役,織成雲錦天衣,容貌不瑕整。帝憐其獨處,許嫁河西牽牛郎,嫁後遂廢機紝。天帝怒,責令歸河東,但使一年一度會。”秦鹿說罷,道:“這個版本裏,織女是天帝做主嫁給牛郎的。”
傅奪挑眉,“可按照這個版本,這牽牛郎想必不是個凡人,否則如何能配的上織女?”
“嗯,有道理。”秦鹿沉思道。
“若真把女兒嫁給一個放牛郎,這天帝恐怕對這個女兒是萬分不喜的,甚至可以稱之爲痛恨,否則即便是爲了自己的顔面,天帝也斷然不會如此。”
傅奪繼續道:“所以,後邊這個版本的可信度比較高,而牛郎是所謂的窮苦放牛郎,本身就存在解釋不通的問題。之前的那個版本,應該是一些人以自身爲出發點更改過的,放眼天下,絕大多數男人都希望娶到一位美貌的仙子爲妻。”
“你也是?”秦鹿斜昵了他一眼。
“我隻要你。”傅奪勾唇笑的清隽脫俗,見微微失神的秦鹿,心中不免覺得好笑。
起身把人抱起來,進入寝宮,“這張臉都看多少年了,還愣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