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京都鎮撫司上下,在新的一年将其下轄的差役命名爲錦衣衛。
桑九作爲鎮撫司總鎮撫使,更換了一身月白色的飛魚服,各地的鎮撫使是紅色,下轄的鎮撫司小同齡是黑色,尋常的錦衣衛則是深青色。
而所有人的佩刀則由欽點的鐵匠曆經數年打造的大批量繡春刀。
當長安城的老百姓看到這群青年,身穿飛魚服,腰佩繡春刀出來炸街,不少的女子心裏免不了春心蕩漾,這道行頭是真的太好看了。
每一位進入鎮撫司的錦衣衛,都會在第一時間測量三位,然後爲他們專門定做軍服。
“怎麽,你們鎮撫司連旁人休妻都要管?”
某戶人家家中,男子憤怒的看着站在面前的兩名錦衣衛。
兩人看着站在旁邊心若死灰的女子,再看旁邊眼神帶媚的盯着自己二人的美貌女子,險些被氣笑了。
“按照大秦律法,夫妻之間隻能和離,不能休妻。”
男子一聽,不是阻止它休妻再娶,自然不願意和錦衣衛對着幹,“那我要和她和離,你們何故出面阻攔?”
其中以錦衣衛按着刀柄上前兩步,“我們出面,是因爲你家中鬧得太厲害,影響了左鄰右舍,有什麽事關起門來心平氣和的處理,何至于鬧得天下皆知。”
男子在長安城生活有兩年了,知道他們錦衣衛不能對百姓随便打殺,也是因爲長安城的治安太好,從前對官府的那種敬畏,現在也所剩不多。
“而且按照大秦律法,你妻子并未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你若是執意與她和離,須得給她一些補償。”
錦衣衛心底對這個男人很是嫌棄。
發妻給他生兒育女,如今他看上了别的女子,因大秦朝不允許納妾,所以就想着休妻。
更可悲的是,她的子女居然都不願意站在母親身邊。
原本,兩人覺得或許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不然兒女的态度作何解釋。
後來聽左鄰右舍的閑談,得知那兩個惡孩子都被祖父母給養歪了,之前男方家裏條件不好,娶了她之後,她用自己的嫁妝補貼婆家,可後來嫁妝被婆家上下揮霍一空,再加上這女子對子女頗爲盡心,平時管教的有些嚴格。
驟然出現一個對他們縱容的“後娘”,再加上祖父母在背後一番上眼藥,兩個孩子徹底和生母離心了。
他們不會念着生母的好,反而都怨恨生母對他們倆的嚴厲,更親近“寬容随和”的父親和祖父母。
男人沒當回事,隻以爲補償不多,再加上現在家裏的确有些家底,很痛快的答應了。
女子也知道丈夫不可能回頭了,她想爲了兒女留下來,哪怕是沒名沒分。
架不住兒女已經和她離心。
然而到底是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骨肉血緣哪裏是能輕易斬斷,她的心好似被不斷的拉扯着。
不過她也想明白了,丈夫另投她人的懷抱,日後一旦和這個女人生了子嗣,她的一對兒女恐怕很難落得個好。
該是她的一個銅闆都不能少,隻要有錢财傍身,日後兒女落了難,至少還有個母親在。
“我的嫁妝能要回來嗎?”她臉色灰敗的看着兩人。
其中一人點頭道:“當然可以,嫁妝是屬于女子的私産,律法中有明文規定,任何人不得擅自動用女子的嫁妝……”
“你那裏還有嫁妝,你的嫁妝不是都被自己拿出來了嗎?”男子聽到這話,臉色大變。
“嫁妝是屬于女子的私産,她願意拿出來,是因爲要和你過一輩子,如今你既然要與她和離,那麽就違背了她的初衷,自然是要償還的。”兩位錦衣衛的個子都不低,長得也周正,且熟讀大秦律法。
畢竟是長安城的錦衣衛,若是對律法不了解,也入不了體制。
“……那先不和離了。”男子皺眉,懊惱至極。
妻子當年帶了不少的嫁妝,真要還,恐怕要賠上正座宅子都不一定夠。
“若是不合理,這位娘子你須得謹慎安置,若你将其留在府中,或者是在外租賃房屋安置并定期去那邊小住,你就等于犯了重婚罪,是要坐牢的。”
男人臉色刷白,就連旁邊的貌美女子都忍不住柳眉微蹙。
“不是,哪裏有這樣的道理。”
錦衣衛淡淡開口,“當今陛下身邊都隻有皇後娘娘一人,并且沒有通房侍妾,更不曾寵幸其他女子。怎麽,連陛下都遵循大秦律法,你是比當今的陛下都要尊貴?”
本來男子還沒當回事,現在人家把皇帝都拉出來了,男子頓時被吓得兩股戰戰。
女子見狀,沉默離開,很快去而複返。
“差爺,這是我當年入府的嫁妝清單,我願意和離。”
“既如此,随我去鎮撫司,那邊會有人接受你的訴求,并會有人前來輕點府内的産業。”
女子點點頭,攥緊嫁妝清單,道:“兩位差爺,咱們走吧。”
“不,桂蘭,你不能走……”男人回過神來,忙不疊的想要上前拉住她。
女子側身避開,看都不看對方一眼,率先跨出門去。
兩名錦衣衛面面相觑,也準備離開。
此時,兩個孩子從屋内跑出來,高喊着“娘”。
站在府門前的女子停住腳,回頭看着小跑過來的兒女,心中百感交集。
“娘,你怎能如此,你這是要将我們這個家活活拆散才甘心嗎?”
“娘,既然爹不與你和離,你何必還要如此執拗,留下來我們一家過安穩日子不好嗎?”
“是啊娘,您真的是舍得扔下我和哥哥不管不顧嗎?”
女子被氣笑了,内心悲涼,這就是她十月懷胎,精心培養十幾年的兒女。
如今她落得這個地步,兩個孩子居然還以爲是她錯了。
她這輩子到底是圖什麽?
“差爺,若是他湊不齊我的嫁妝呢?”女子問道。
“湊不齊的話,你可以給他個期限,逾期不還會被納入失信人名單,而失信人的子孫是不能考公的。”男子給在場的人普及了一下,“考公就是即便是如我們這類最基層的錦衣衛都沒辦法當,同時由朝廷監管的漢州太學和長安太學以及鎮撫學院都沒辦法考。”
院中的男子和那妩媚女子神色焦躁,同時站在女子身邊的這對兒女也忍不住惱怒的變了臉色。
“娘,您這是要害死我和哥哥嗎?哥哥讀書很有天分,您若是就這麽走了,會毀了我和哥哥一輩子的。”
女子沒有看他們倆,繼續道:“那我日後改嫁,再生育子女,是否也不能考公。”
“這個不影響,隻對直系親屬有效,你與此人和離後,和她就沒了幹系,對你日後的子女無礙。”
錦衣衛話音剛落,面前的一雙兒女睚眦欲裂。
“不過我大秦律法規定,男女的成年期是十八歲,你的兒女看上去年紀還未滿十八歲,所以每月得給兩個孩子一筆撫養費,按照現在的撫養費标準,兩個孩子每月須得總計三錢銀子的撫養标準,日後随着天下百姓的收入增加,撫養費的标準也會跟着上調。”
“我的嫁妝現在幾乎所剩無幾,當年我嫁到李家,總計十六台嫁妝,同時還有一千六百兩的現銀,若他們家拿不出這麽多錢呢?”女子被兒女徹底傷透了心,她想的比較多,可還是想試試能不能把兒女掰正,實在不行隻能再嫁了。
“按照大秦律法,如果李家全部的資産不足你的嫁妝,那以全部的資産爲準,也就是說他全家上下若是隻能湊出八百兩,你就隻能拿到八百兩,前提是他們沒有藏匿的資産,如果有資産被藏匿,會受到律法的嚴懲,收繳其藏匿資産給你抵債,并會以妨礙公務罪名,對他另行罰款。”
女子心滿意足了,她淡淡的瞥了眼那對狗男女,推開擋在面前的兒女,擡腳往胡同外邊走。
“我要和離。”
男子好久沒緩過神來,等腦子裏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忙不疊的推開身邊的情人,連滾帶爬的跑出家門。
“桂蘭……”可哪裏還能看到發妻的身影。
他是真的害怕了,沒想到隻是想休妻而已,居然搭上了全部的身價。
發妻連帶着十六台的嫁妝,總計差不多有三千兩銀子。
雖說到時候家裏還能剩下一些,可剩的有限,不知道能不能餘下個二三十兩銀子。
那妩媚女子見狀傻眼了。
她的出身不好,之前是被一個富家公子從其他州府帶來長安的,自小她就被爹娘賣到青樓,好不容易遇到一個願意給她贖身的,忙不疊的跟着來了。
誰能想到,不到兩個月的功夫,那恩公就厭倦了她,将其趕走。
長安城雖然還未完全建成,卻已經初見帝王所居之地的氤氲氣象,女子哪裏舍得離開。
如此就在長安城内靠着皮肉生意靠着零星散客過活。
之後遇到了李家這個老爺,稍稍廢了些心思,很快便對她死心塌地,并發誓說要娶她。
她也看明白了,總是靠着現在的方法,很難安定下來,還不如嫁人呢。
誰能想到,李家居然是靠着李夫人過活的。
她還覺得自己被騙了呢。
李家算是長安城第一件離婚案,周圍的鄰裏都關注着。
半個月後,李老爺極其父母和兩個孩子都走了,宅子也沒賣了。
而和離後的李夫人當着錦衣衛的面,一次性支付了兒女到十八歲的撫養費,帶着三千兩銀子離開了。
她并未離開長安,而是在另外一處購置了一塊地,準備重新蓋房子。
畢竟原來的地方住不下去了,左鄰右舍看到一個女子把夫家給逼的狼狽離開京城,心裏都覺得她有些狠毒,哪怕嘴上不說,偶爾的交往也能察覺出來。
好在長安城很大,且現在居住的人口不多。
李夫人選擇了一處女戶相對多一點的區域準備蓋房子,在這期間她還尋了一處紡織作坊上工。
**
“夫人,東桑村那邊韓家的老爺子沒了。”
王嬷嬷從外邊進來,“陛下讓我來告知您的。”
秦鹿不在意的眨眨眼,“韓鏡什麽意思?”
“這個陛下倒是沒說,隻是讓我來和您說一聲。”
秦鹿看看時間,再想想長安到華陽縣的距離,陸路加水路,單程就要二十日時間。
韓鏡是肯定不能回去的,秦鹿不允許。
死者爲大,那可要看死者生前做了什麽。
有些死者,隻是個死鬼,字面意義上的,其他的什麽都不是。
她也不着急,人反正都死了,就算回去,也趕不上下葬。
她和東桑村是沒有一丁點感情的,本身就不是秦氏,剛來就分了家,和陌生人沒區别。
隻是秦鹿那邊,她之前從未勉強過韓鏡做任何事,但是此次,他别想回去祭拜。
那家人不配。
晚膳時,韓鏡說了自己的想法。
“娘,我不回去。”
“不回去就對了。”秦鹿滿意的點頭,“他們不配被你祭拜,有些仇恨,人死了也不能忘。當初我們母子二人遭受到的折磨和屈辱,我們不償還回去已經是很給面子了。若是今日你可我說要回去爲那老匹夫上柱香,我可能要遠離你了,怕你身上崩出來的舍利子打到我。”
傅奪:“……”
好吧,太後娘娘真的是記仇的人。
而且還把這種性格擺在明面上。
絲毫不避諱任何人。
“若是他們對你好,你可以回去,我肯定不會阻攔。”
秦鹿也不是那種無理取鬧的。
祖父母疼愛孫子,不喜歡兒媳婦,這種情況随處可見。
如果是這樣,韓鏡肯定得回去,不然就真的冷血。
畢竟在這個前提下,韓鏡孝順祖父母,與他們母子感情關系好,并無沖突。
可關鍵的問題就在于韓水生夫妻倆,對這個小孫子同樣不待見,甚至還冷眼旁觀母子倆被其他人磋磨。
秦氏的軟弱不是其他人欺負的理由。
韓鏡喝着菌菇湯,突然道:“不如娘幫我處理一段時間政務,我還是想回去看看。”
發現母親眼神的嚴肅,他趕忙道:“我回去顯擺顯擺,反正回去這一路需要一個月,人都下葬了,不祭拜也不上香,就是回去氣氣他們。”
傅奪:“……”這就很無語。
然而……
“那你回去吧,能氣死一個是一個。”秦鹿這次回答的異常幹脆,“帶着笙笙和永甯?”
“不帶笙笙,隻帶着永甯。”韓鏡有自己的打算,“祖宅的那些人和事兒,就别讓笙笙去操心了,永甯從出生就沒出過京都,這次帶她出門到處走走看看。”
坐在秦鹿身邊的崔怡沒有意見,隻看婆婆的态度,就知道祖宅那邊不安生。
自己也不願意摻和韓家祖宅的事情,免得日後那邊有人求到自己面前,惹得陛下和婆婆不高興。
之前陛下和他聊過幼年時的事情,知道婆婆和陛下在韓家差點被折磨死。
她若是會罵人倒好說,這次可以跟着陛下一起去華陽縣,怒罵那些人一頓。
自己既沒有伸手,罵人也不行,何必去跟着失了好心情。
“正好,崔家二房也搬到京都了,你帶着永安去華陽縣,讓笙笙回娘家住段時間。”
崔怡張張嘴,想說可以留下來陪着婆婆。
可看到婆婆身邊坐着的谪仙傅公子,低頭掩唇輕笑,“聽娘的。”
“咱倆也出去走走?”傅奪突然開口。
“我要留在宮裏處理政務,不然這次你和韓鏡一塊出門吧,到時候用身份壓一壓對方。”秦鹿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韓鏡和崔怡都不笨,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
“娘……”韓鏡闆着臉,擰眉看着她。
“叫什麽,可以給你省去多少麻煩,有些事你作爲晚輩開口不方便,傅奪沒這方面的顧慮,省的日後他們接着你的身份爲非作歹,縣衙那邊也得去走走,那邊的縣令調任到州府了,新任縣令如何我還不知,不過我和那邊通信,說是還算不錯,具體如何你自己看。”
“千香胭脂鋪?”韓鏡知道,那位老闆娘算是母親在縣裏結交的第一個人。
這些年,那邊絲毫沒有借着母親的關系有任何的逾越之舉,可謂本性純良。
“嗯,也是這幾年開始偶爾通信的,她兒媳婦識字。”
“知道了。”韓鏡點頭,到底是沒有拒絕。
傅奪無可無不可,相比較去華陽縣,他更願意留在秦鹿身邊。
“我可以留在宮裏陪你的。”
“去吧!”韓鏡開口,比如讓他整日待在母親身邊,偶爾分開一下能怎樣。
皇帝都開口了,傅奪沒有再說其他。
雖說他和秦鹿并未成婚,可在一起這兩三年,相處的極好。
最開始陛下看到他都是一張冷臉,這大半年倒是能說上話了。
聊得多是永甯的事情。
永甯這小丫頭一年裏,有半數的時間都在離陽殿,她算是被傅奪看着長大的。
之前還被皇後娘娘糾正,應該叫爺爺,可小丫頭說話利索後,說什麽都要叫伯伯,任憑皇後娘娘或者是宮裏的嬷嬷如何糾正,小公主就是不改。
爲此,身邊的人沒少頭疼。
後來傅奪私下裏問她,小公主的回答天真爛漫卻有着小孩子的心性。
她說最喜歡皇祖母了,但是叫她爺爺的話,皇祖母就要分給别人一點了,小公主不樂意。
好像叫伯伯,就能獨占皇祖母似的。
傅奪不在意這個,叫什麽都行,反正他獨占太後娘娘的時間更多。
如今,崔怡知曉婆婆和傅公子感情順遂,見面也會叫他叔父了,隻是韓鏡沒有摻和到這裏面來,依舊如常。
永甯坐在椅子裏,手捧着雞蛋羹美滋滋的吃着,上面還放着兩顆蝦仁,灑了幾滴香油,這是她最近特别喜歡吃的。
之前婉娘住在宮裏那半個月,沒少準備小點心,知道公主年紀小,裏面用的糖很少,省的吃壞了牙齒。
兩日後,韓鏡帶着女兒準備出發。
永甯頭上帶着母親親手做的幕籬,長及半身,爲了行動方便,身上穿的是簡單的便服。
她被爹爹抱在懷裏,放到馬車上。
知道自己要跟着爹爹外出,小公主别提多開心了,揮舞着小手招呼爹爹快點出發。
崔怡給女兒準備了好些吃的,放到馬車内的珍寶匣子内,省的路上吃不好。
同時也準備了不少的衣裳,永甯會自己穿衣裳,太繁瑣的不行,所以準備的都是簡單的,隻是小披風就準備了六套。
韓鏡唇角含笑的看着妻子給女兒說着出門時的各種規矩和禮儀,同時教她不能調皮給爹爹扯後腿。
永安小公主對母親的每一句話都給出回應,知道最後……
“娘,還有嗎?”小姑娘的聲音甜膩膩軟糯糯的問道。
母女倆對視着,好一會兒,崔怡忍俊不禁,掩唇笑彎了腰。
“沒有了,千萬千萬不要亂跑,萬一你跑丢了,娘會心疼死的。”
“安安知道了,安安不會亂跑的,安安讓爹爹和伯伯抱着。”小姑娘依偎在站在馬車旁邊的爹爹懷中,“安安會聽話。”
“好,一路順風。”崔怡沒有再絮叨。
簡約素雅的馬車緩緩駛離皇宮,身邊還跟着留個秦家的青年。
有他們在,就算是小公主想自己跑丢都不可能。
他們這邊要經過兩日的陸路抵達江邊,然後轉乘水路,直抵華陽縣碼頭。
崔怡這邊,陪着婆婆用了午膳,便被催着會娘家小住了。
之前倒是帶着女兒回過幾次娘家,可來回太過折騰,基本上也是每月回去住上兩日。
此次能在娘家住個把月,崔怡還是很期待的。
不過中途她會回來陪婆婆偶爾用膳,省的她在宮裏孤單。
**
一路上,永安趴在車窗邊看着外面的景色,笑聲就沒停過。
韓鏡看着馬車角落的一個木箱,道:“這是我娘準備的?”
“是,給華陽縣千香胭脂鋪老闆娘的,都是些實用的物件。”
韓鏡點頭,“那家人還是不錯的,當初我們從韓家分出來,娘就帶着我住到了縣裏,租了宅子。後來她爲了養家糊口,自己弄出了香皂,第一個合作的對象就是千香胭脂鋪。”
傅奪點點頭,“你和娘娘想必是吃了不少苦。”
“我沒吃苦。”韓鏡哼笑,“從離開韓家,我從未因銀錢吃過苦,有娘護着,我也未曾再被旁人欺辱過。”
傅奪不免吃驚,孤兒寡母的獨自生存,居然沒吃過苦。
試問天下同類情況下,有幾個不吃苦的。
“我娘無所不能。”韓鏡看着身邊的女兒,笑容溫暖,“或許,我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孩子了。”
“我不知道你是因爲什麽目的和我娘在一起的,我也不阻止,同時也阻止不了,我娘的脾氣我知道,但凡是她決定的事情,旁人就算是說再多也沒用。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訴你,你想從我娘身上達成什麽目的,是不可能的。”
傅奪手肘撐着旁邊的矮幾,笑道:“我能有什麽目的,無非是放不下她罷了。我不缺銀錢,對做官也沒興趣,而且以娘娘的身子,比我早死的可能性不大,或者等我年老後,娘娘對我沒了興緻,陛下會将我轟出宮去,那時候我也有落腳的地方。”
“子女,有沒有都無所謂了,沒有子女,至少身邊還有個永甯,權當是孫女兒了。”
說罷,看到陛下沉下來的面容,傅奪低聲笑了。
“事實而已,何須生氣。”
和韓鏡相處時間久了,傅奪也沒了最初的客套疏離,偶爾倒是能開幾句玩笑話。
永安還是小丫頭,外邊的景色再新奇,看了一會兒也就覺得沒意思了。
可能是因爲要出門,小姑娘昨晚興奮的沒有睡好,此時放松下來,隻覺得犯困。
抱着自己的小被子走到爹爹身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着,很快睡了過去。
韓鏡坐在旁邊,時不時的看兩眼,免得女兒一個翻身滾下來。
中午他們就近在附近縣裏的臨仙樓用了膳食,樓裏的大廚看到是陛下過來,可謂是鼓足了勁兒的發揮自己的本事,倒是把小公主給吃的眉開眼笑。
如今梁燊依舊打理着臨仙樓的營生,并且在戶部擔任侍郎,和甯鳳章共同管理着皇帝的錢袋子。
臨仙樓每年的收入基本固定,而且這算是太後娘娘的私産,雖說最終銀子都會歸入戶部,卻有單獨的賬冊。
如今大秦不缺銀子,這些收入自然不能動。
樓裏的大廚都是婉娘的徒弟,哪怕是得到了自由身,他們也沒有一個人離開。
雖說在樓裏拿到的銀子固定,或許比不得自己開酒樓賺得多,可萬一生意比不上這裏呢?
再者說,天下人都知道臨仙樓是太後娘娘的産業,莫說是普通的富賈,就是各州府的官吏也不敢來此鬧事。
在這裏上工的人,安全是有保障的,更别說有人敢吃霸王餐了。
人這一輩子,最終圖的就是個安穩。
如今有錢拿還過得安穩,别無他求。
第三日,他們抵達江畔,轉道陸路。
小公主萎靡了一日後,瞬間滿血複活,趴在甲闆的圍欄邊,看着江水滔滔。
“伯伯,有魚嗎?”小公主跑到在船尾垂釣的二人身邊。
傅奪笑道:“沒有魚。”
本身的目的就不在于釣魚本身,而是在船房中無聊,他和韓鏡坐在甲闆上閑談。
魚鈎上邊沒有餌料,就連魚漂都沒有,無非就是圖個意境。
小公主乖乖的在爹爹和伯伯中間坐着,托着肉嘟嘟的小臉看着浩蕩而去的江水,“怎麽沒有魚呢。”
韓鏡側眸看了眼女兒,笑而不語。
這艘船是陳家的,做的就是載客的營生。
得知韓鏡要出門遠行,陳家特地調了家裏最好的一艘船過來。
韓鏡不會表現出高高在上的姿态,不過這艘船也不允許其他人上來。
若隻有他和傅奪自然沒關系,如今永安在船上呢,爲了杜絕不必要的麻煩,韓鏡付了整艘船的川資。
可能是小公主不喜歡釣魚,又或者是現在的場景跳過無聊,更甚者是那滾滾遠去的江水有催眠的效果,她在這邊做了不到兩刻鍾便昏昏欲睡。
若非韓鏡動作快,這小丫頭就要栽倒在甲闆上了。
伸手将人抱在懷中,取過旁邊的披風将她蒙住。
“爹爹!”小公主揉揉眼睛,打了個呵欠。
“睡吧,我抱着你。”韓鏡眼神溫柔。
“嗯。”小公主很快便安心的睡過去了。
傅奪和韓鏡也放低了說話的聲音,周圍卻能聽到喲呵聲,偶爾還能聽到漁女的清脆歌聲。
“前朝的那些人都不在了?”
他有些好奇的問道。
韓鏡靠在椅背,看着遠處的天水一線,“你宮裏不是沒有血親嘛。”
傅奪不意外,在他跟着太後回宮,陛下肯定會派人調查他。
或者更早就将他調查的一清二楚了。
“是沒有,我對皇族也沒什麽好感,純粹的好奇。”
“手上沾染血腥的殺了,幹淨的被送走了。”韓鏡還沒那麽弑殺,他倒是想把一些個不懂事的孩子也處理掉呢,可惜被娘阻止了。
大秦沒有連坐,沒有誅九族這等大罪。
可爲了杜絕日後有可能出現的麻煩,韓鏡和秦鹿都在盡量分化家族的影響力。
至少分家,不必等到爹娘死後。
此舉弱化了家族的影響力,至少在分家方面,不再由族長從中調停就可以達成。
**
華陽縣,新任縣令是去年剛結業的一個青年,名喚楚風。
他上任後,就先後走訪了縣裏各處村落,和村中的老者聊起現在的村中情況,看看他們是否有難處。
他知道,這裏是當今陛下的祖籍之地,可在學校裏他學的好,爲人也是玲珑有度,否則也不會被州府調到這裏來。
這天一大早,一個少年跑到縣鎮撫司報案,說是她的妹妹被祖母給賣掉了。
錦衣衛一聽,二話不說,拎着少年飛身上馬,直奔少年所居住的村落。
如今縣内的大小案子,都歸鎮撫司管轄,早就從縣令手裏分離出來了。
不過若是一些大案要案,縣令爲了治下的安穩,還是有權過問的。
華陽縣不算大,再加上還是當今陛下的祖籍之地,因此一些個惡劣的匪徒基本不會跑來這裏。
不過大秦立國十幾年,前朝的一些惡劣風俗還是沒有完全摒棄。
比如現在的父母仍舊覺得他們對于兒女有完全的支配權,可以随意打殺。
他們知道自己的職責,就是保護百姓,同時打擊違法犯罪。
路上,錦衣衛統領看着懷裏的少年,道:“你妹妹今年多大?”
“好不到三歲。”少年臉色頹然,“聽祖母說,要賣給她娘家的侄孫做童養媳,我知道這是違法的……”
他想進鎮撫所,想做錦衣衛,也知道一旦告發了祖母,家裏再鎮撫所留下了犯罪文檔,日後他就絕了當錦衣衛的資格。
“大人,我以後想進鎮撫所,我知道祖母做的這種事是不對的,不過大人,祖母不是我的親祖母,她是爺爺的續弦,會不會對我有影響?”
統領揉揉少年的腦袋,“去了解一下情況再說。”
“是!”
一行人來到少年居住的村落,趕到其家中時,便看到一個女人正滿身狼狽的坐在院中。
少年被錦衣衛統領帶下馬,忙不疊的跑上前。
“娘,娘你怎麽了……”
女人眼神呆滞的動了動,随後看着眼前的兒子,許久之後才聚焦過來,一把将人抱住,用力的在他後背拍打。
“你跑哪裏去了,你讓娘擔心死了,怎麽這麽不聽話呢,我還以爲你……”話未說完,女子忍不住嚎啕大哭。
屋子裏很快傳來一陣辱罵聲,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的聲音,聲音尖銳刺耳,罵聲也幾乎沒有重複的,各種“騷蹄子”,“喪門星”噼裏啪啦的往外蹦。
一身飛魚服,腰佩繡春刀的錦衣衛同齡帶着三個屬下進入屋内,那夫人真坐在屋裏擺弄布料,看到一身制服的錦衣衛進來,吓得全身一個哆嗦。
一張布滿皺紋的臉,從剛開始的猙獰可怖,很快變得谄媚起來。
“哎喲,差爺怎麽來了,快坐……”然後走到正堂門口,沖着天井裏的女人,扯開嗓子呵斥道:“還傻坐着幹啥,沒看到差爺來了,趕緊倒水。”
女人擡頭看着婆婆,眼神裏帶着怨恨,她抱着兒子沒有動。
這婦人張嘴還想罵什麽,卻被錦衣衛統領擡手制止。
“我們來不是爲了喝水的。”他線條漂亮的手掌按住繡春刀柄,挺拔的身材猶如勁松,給了面前老妪很強的壓迫感,“這個少年報案,說你賣掉了自己的孫女,可有此事。”
老妪愣住,猛地扭頭看向天井裏的少年,眼神帶着憤怒和狠戾,“差爺你這說的什麽話,那是我的孫女,我将她送到我娘家侄子家中過好日子,怎麽能叫賣呢。”
少年看她居然說謊,開口道:“大人,我親耳聽他和我娘說的,她把我妹妹賣到了娘家,給他的傻子侄孫做童養媳,還拿到了十兩銀子。”
“你這個小畜生,瞎說什麽,這是大人的事兒,你滾一邊去……”老妪跳起來,沖到少年面前擡手就是一巴掌。
少年擡手抵擋,卻見母親跳起來将他護在懷中,老妪的巴掌重重的落在了女人的背上。
其中一個錦衣衛上前,擡手擋住老妪,一臉嚴肅道:“幹什麽,當着我們錦衣衛的面打人,是不是想去鎮撫司喝茶。”
老妪瑟縮一下,不服氣的道:“差爺說的哪裏話,這是我兒媳婦,我打她還不是她教子無方,敢和長輩頂嘴。”
“她是你兒媳婦不假,首先她還是個人,再敢動手把你帶走。”青年心裏憤怒,面上卻得維持着嚴肅鎮定。
想到将來他的閨女被送給傻子做童養媳……
不能想,他絕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站在門口的統領開口了,“張堯,你帶着少年去他外家走一趟,把那女娃娃,還有買孩子的一家人,全部帶到鎮撫司。劉克你去和張堯一起。曹忠你和我把這家人也帶過去,先去打聽打聽家裏的男人去哪裏了。”
一聽要被帶到鎮撫司,老妪當場就腿軟了。
“差爺,這是爲啥,我們都是老實巴交的普通老百姓,也沒敢啥犯法的事兒啊。”
統領冷靜的看着他們,道:“你販賣兒童,按照我大秦律法,最低可判處三年監禁,并處最低三兩銀子的罰款。買方同罪,你最好祈禱沒有說謊,否則罪加一等。”
老妪傻眼了。
可那女子和少年卻似乎看到了希望。
女子松開兒子,砰的一聲跪倒在地,想要跪行到統領面前。
統領見狀,忙松開刀柄,上前将人拉起來。
“大嫂這是作甚,我大秦百姓不必跪拜的。”
大秦廢除了上下級的跪拜禮,統領也是樂見的。
畢竟他看到上峰也不需要下跪了。
女子五官顫抖,眼淚肆意奔流,雙唇抖動着,久久才嘶聲喊道:“求大人救救我的女兒,她還不到三歲呀,那麽小……”
女人的精神似乎崩了很久,此時突然看到希望,猶如抓住了最後的一根稻草。
她揮舞着手臂,比劃着想象中女兒的身量,任統領見過不少人間鬧劇,也被女子此時的悲怆表情,刺的心髒泛酸。
“大嫂先冷靜下來,所裏的人去帶你的女兒了,現在你需要跟我們去鎮撫所做個筆錄,等我們查明這背後的一切,定會讓他們得到應有的懲處。”
“懲處?懲處啥?”老人色厲内荏的咋呼着,“那是我親孫女,我送給娘家侄兒咋啦,我就算溺死她,跟你們有啥關系?”
少年握着拳頭,滿臉憤怒。
若不是眼前的老妪是他長輩,他早撲上去大人了。
統領對老妪的話充耳不聞,道:“你的祖父和父親呢?”
“他們在地裏。”少年道。
“去把人尋來,咱們一起去鎮撫司。”
少年二話沒說,轉身撒開腿跑了。
前前後後不過一刻鍾的時間,少年帶着兩個氣喘籲籲的男人回來,身後還跟着不少村民。
看到錦衣衛站在這家的天井裏,忍不住在門口指指點點,低聲讨論着。
很快,人群讓開一條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進來。
“大人,草民是本村的前任村正,不知郭家這是發生何事了?”
錦衣衛統領道:“有人報案,這位老妪私自賣掉了自己的孫女。根據我大秦律法,對于買賣人口的人,不管其身份如何,一旦發現,決不輕饒。”
跟着少年回來的漢子一聽,身子微微顫抖。
倒不是吓得,而是激動。
他走到妻子身邊,靜靜的沾着,雙眼泛紅的看着那神情不自然的老妪。
“大人,此時千真萬确,我的小女就是被她賣給了娘家的侄孫,那侄孫是個傻子。”
老妪本來緊張到不行,此時聽到繼子居然敢公然說他,跳起來一陣張牙舞爪,“你這畜生,你不孝,我要告你……”
“安靜。”統領高聲呵斥。
老妪被吓得全身哆嗦,總算是安靜下來。
“每一個人都是我大秦的合法百姓,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或手段買賣他人,否則賣者獲罪,買者按同罪論處。一經查出,其子孫三代都不得踏入官場,不得考入太學和鎮撫學院。你們現在可能壓根沒想過能踏入官場,可就這麽肯定日後子孫不會出現一個聰慧的?若是因爲你們的肆意妄爲,毀掉了子孫的錢途,毀掉了改換門楣的希望,将來如何去見列祖列宗,就算是死能閉上眼嗎?”
“說的再嚴重些,家中有一個讀書極爲出色的人,他卻因爲你們的作惡而無法踏入官場,他真的不會恨你們毀掉了他的前途?”
“都說要爲子孫積德,就算你們不爲了自己,至少也要爲子孫後代考慮考慮,大秦律法已經裝訂成冊,在各大書肆都有售賣,一本書的價錢也不高,全村可以買一本回來,讓村中識字的人給你們讀一讀,都學習一下律法,有些事不能做,做了就要抱憾終身。”
旁邊,郭老漢聽到統領的話,再看看旁邊委屈到憤怒的孫子,心瞬間涼了半截。
他孫子讀書好,将來說不得是個有出息的。
現在老妻賣掉了孫女,這就是犯罪,肯定會影響到自己孫子的。
這可咋辦?
“和離!”郭老漢突然開口了,“大人,此人是我早點娶的續弦,我要和離。”
老妪快瘋了,她突然失去理智般,發了瘋的撲到郭老漢身上一陣抓撓。
郭老漢忍着疼痛,把人推開。
“我不能害了我孫子。”
圍觀的村民本來想着郭老漢不地道,老伴出了事就鬧和離。
現在聽他說是爲了孫子,多少都理解。
畢竟這老太太是真的賣了郭春的閨女,誰都知道的事兒。
郭家這小子讀書有天賦,村子不少人都知道,爲了這個孫子,郭老漢也是自毀名聲了。
統領想到少年在來時說的話,心生憐憫。
“想要和離,就帶上婚書,去縣衙辦理和離書。”
郭老漢愣住,“啥婚書,我們沒有婚書。”
“……”統領被噎了一下子,“沒有縣衙蓋章的婚書,你們這段婚事就不會被朝廷承認,不需要去縣衙辦理和離書。”
“大人,您這是啥意思,咋還得要婚事,我們這種過了一二十年的,不算夫妻了呗?”
門口有人高聲問道。
統領點頭,“嗯,沒有婚書就不算,不過你們也不必擔憂,可以帶着戶籍書去縣衙辦理婚書,婚書很好看,而且隻需要九文錢,我就有。”
村中看熱鬧的人面面相觑,有的甚至想着不如換個媳婦。
當然也僅僅是想一想,真沒人敢付諸行動,畢竟在村子裏生活了幾十年,因爲此時鬧得在村子裏沒臉,低頭不見擡頭見的,誰也丢不起那人。
既然人都到齊了,統領招呼他們帶上銀子,帶着郭家人往華陽縣方向去了。
有村民趁着現在時間還早,拉着婆娘一溜小跑的回家,準備去縣裏辦婚書。
他們先去趟趟水,以後家裏的孩子成親,也不至于兩眼一抹黑。
午後,兩撥人一前一後抵達鎮撫司。
女人遠遠的看到堂内的小姑娘,撒開腿跑上前,一把将小丫頭抱在懷裏。
“燕燕,娘的燕燕……”
被喚作燕燕的小姑娘感受到熟悉的懷抱,剛開始還有些愣神,好一會兒怯生生的抱着娘親,低聲的抽噎着,在母親的一聲聲呼喚中,小姑娘終于敢放肆的哭出聲來,抱着娘親不停地喊着“娘親”。
少年站在旁邊眼含淚水的看着,一顆懸着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來的時候,老妪一路都在撒潑,到了鎮撫司,看到莊嚴肅穆的建築物,老妪總算知道害怕了。
還不等被帶到堂内,對方就戰戰兢兢的吓尿了。
統領見狀,微微皺眉,然後換來一個女子,帶着她去更換衣物。
在鎮撫司内,敢頑固抵抗的人真沒幾個,幾乎被稍微呵斥幾句,直接将事情吐露的一幹二淨。
這邊讓他們簽字畫押後,被帶上手腳鐐铐押送縣内的地牢。
幾乎在每一次都有天牢和地牢,天牢主要負責管押公門中人,地牢管押的則是普通百姓。
當然在裏邊的待遇是一樣的,都已經是犯人了,誰也沒有特權。
“回去好好讀書,我在鎮撫司等你。”統領送走這家人時,嚴肅的表情看着少年染上笑意。
少年被說的情緒激蕩,用力的點點頭,“是,大人。”
**
如此過了半個月,一艘奢華的客船抵達華陽縣碼頭。
韓鏡來的時候并未提前告知地方,所以一行人下了船,直接乘坐馬車來到千香胭脂鋪。
胭脂鋪的老闆娘坐在店裏,懷裏還抱着一個小孫子,還不會走路,是個喜歡流口水的大胖小子。
她的兒媳婦在鋪子裏整理貨架。
當一行人入内,老闆娘壓根忍不住韓鏡,畢竟他之前也未曾來過鋪子。
“幾位……”穿的很考究,也不像是能來這種鋪子采購胭脂水粉的。
“我母親是秦鹿。”
韓鏡打量着鋪子一圈,開口道。
老闆娘愣住,幾個呼吸後她突然抱着孫子跪地,還擡手招呼兒媳婦。
“民婦參見陛下!”
年輕婦人:“……陛下?”
韓鏡擡手示意對方起身,“無需跪拜,此次我回鄉看看,母親讓我順路來看看。”
兩名禁軍擡着一個箱子上前,放到兩人面前。
“這是我娘給你準備的。”
老闆娘已經不知道自己應該想什麽了。
明明大腦不是空白的,她有些飄忽忽的,就是在想着“我現在應該想些什麽呢”的迷糊狀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