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撫司總指揮使親臨順陽府,以快到斬亂麻的方式,處理了一起公務。
當家毆打未婚兒媳的老婦被判處十五日監禁,其子順陽知州被鎮撫司收押,調查處理。
若調查結果有違法亂紀之事,會面臨着罷官判刑的風險,若沒有其他的錯事,也會全府通報,并降職處分。
如若再犯,革職處理。
做官剛一年半,就被降職,同時還遭到了全府通報,那之前還嚣張跋扈的老太太哪裏見過這麽大的陣勢,直接在監牢内吓尿了,哭喊着說自己錯了,别奪走她兒子的官職。
留在家中的原知州夫人此時恨極了自己的婆婆,可她卻不敢鬧。
她的小叔子是個傻子,好不容易憑借着丈夫的官職,還在順陽府尋了一個合适的女子定了親,孰料後來那女子被小叔子的毛手毛腳給吓到了,因抵抗小叔子的親近,被小叔子好一頓打。
小姑娘回去後就和父母說了,那邊氣憤下提了退親。
婆婆自然不覺得是自己小兒子哪裏不好,隻怪罪到了那個小姑娘頭上,還嚷着兒子喜歡她是她的福氣, 真以爲自己是千金小姐, 連碰都不能碰。
後來在街上遇到那個小姑娘,争執了幾句直接動了手。
百姓聽聞,紛紛舉臂歡呼。
與此同時,順陽府鎮撫司内, 桑九一臉嚴肅的看着司衙上下。
“你是如何掌管鎮撫司的?”桑九聲音冷肅, “官門中人欺辱百姓罪加一等,大秦律法明文規定的, 你就讓手下的人冷眼旁觀?若是如此, 和前朝有甚區别?要你們有何用?”
順陽鎮撫使心裏也憋氣,卻不是針對桑九。
“順陽知府是與你們是上下協作關系, 長安總鎮撫司才是你們的直屬上官, 就算當地知府想要将你們撤職查辦,也要遞交總鎮撫司定奪,你們是我大秦的官員, 不是他順陽知州的走狗。”桑九内心憤怒,“當今陛下給了你們堂堂正正做人的權利,你們卻非得行此冷漠之舉,都給我記清楚了,你們是天下的護衛者,不是某個人的附庸。”
“大人, 順陽知府來了。”外邊進來一個人。
桑九淡淡看着房門, “讓他進來。”
按照官職品級,桑九比地方知府的品級高。
地方知府是正四品, 可桑九卻是二品下。
而且因職務的特殊性,即便是和朝中一品也無需畢恭畢敬。
順陽譚知府進來,緊張的擦拭着額頭的冷汗, “不知總指揮使大人駕臨,有失遠迎……”
“無需客套。”桑九指了指旁邊的椅子, “譚大人, 知州縱母當家大人, 你可知曉?”
譚知府别提多害怕了, 心中恨極了副手。
見他不敢說話,桑九冷哼, “我不動你,念你是觸犯,親自寫一份悔過書,張貼在府衙和城門之外, 并時刻謹記, 身爲順陽知府, 務必約束好手中官吏,若有再犯, 朝中必将治你個禦下不嚴之罪。”
“是,是是是。”譚知府連連點頭。
“譚大人, 不要覺得自己是無可替代的,天下兩千萬百姓,總能選出一個比你稱職的官員,人可以笨, 但是得懂得努力,可要是心壞了, 再有心計也無用。如今天下百廢待興, 南北兩地諸多州府還沒有多少話事人, 不也照樣在緩慢的運作。一旦被朝廷查到你爲官不仁, 貪贓枉法, 縱人行兇,可清楚後果?那可是會影響子孫三代的,不爲自己,總得爲你的後代考慮,莫要等事态無可挽回,再追悔莫及,說不得讓子孫後代都厭棄。”
“打人就是打人,莫說是還未過門想要退婚的女子,就是夫妻之間的相互毆打,隻要有一方追究,另外一方也不能輕饒。”
譚大人心中叫苦不疊,卻不敢反駁。
桑九轉着手中的空茶杯, “在大秦做官辛苦,這是事實,在其位謀其政, 這是你的責任,覺得累可以辭官, 沒人逼你非要做這個官,既然做了就提起精神來,當地百姓日子過得好了,生活富庶了,總會念着你的好。”
順陽府知州從五品下直接連降兩級,如今是從六品州同知,一番調查後,他本人倒是沒什麽大錯,被鎮撫司放了回去。
回到家中,看到妻子,夫妻倆靜默無語,不知該說什麽。
他隻有一個弟弟,還是個傻子,小的時候被母親背着下地,不小心摔在了石頭上,命是就回來了,可人卻傻了。
因爲這樣,母親心内愧疚,對這個弟弟可謂有求必應。
弟弟傻,順着他還好,不但有哪裏不滿意了,保管吵鬧的厲害,一般的男人制不住他。
而且鬧起來特别暴力,自己的兒子還被他打過兩次。
可又能怎麽辦呢,難道把弟弟扔了?母親是絕對不同意的。
繼續留下來,他們夫妻倆也扛不住。
這次的事情,他的确不知道,就連給弟弟訂婚一事,都是母親在背後操辦的。
若說一點都不知道,那未免是推卸責任,他心裏對此也是有點不以爲意。
一個富戶小門小戶的女子,嫁到官門而且還是正妻,怎麽看都是高攀了。
就算丈夫是個傻的,那又如何,又不是天生的。
隻要生了孩子,自己這個大伯總會幫襯幾分的。
可正式這份不以爲意,讓他栽了這麽大的跟頭,險些被撸掉官職。
寒窗苦讀十數年,好不容易借着新朝開立,某得個地方官職,若是被自己的母親鬧騰沒了,恐怕這個家業就散了。
然而此時不算完,就在夫妻倆用晚飯的時候,鎮撫司找上門來。
“你們這是做什麽?”同知見狀,上前問道。
“劉大人,鎮撫司接到苦主狀告,其妹子在你們府上當差,結果被打算了一條腿,我們是來帶人的。”
劉同知愕然,似乎真有這麽回事,還是去年的。
“可我們出錢補償了呀。”劉夫人蹙眉道。
鎮撫司這邊也挺直了腰杆子,總鎮撫使還在順陽府呢,就算是進入得罪了他,可他們都是按律辦差,哪怕是知府大人也不能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随意斬殺報複他們。
殺人犯法,不論是誰,朝廷官員一頓犯錯,罪名更重。
“劉大人,既然有人找上了我們,不管如何,我們都要帶人回去盤問的,請把人交給我們,莫要讓我們爲難。”
劉同知能如何,阻攔公差辦案,可不是鬧着玩的。
母親在街上隻是将人打了,他的官職就被降了兩級,沒有絲毫的通融,他至今還膽戰心驚,後怕不已。
若是再來一次,他真的要拖家帶口的返回祖籍了。
“幾位請。”他側開身讓人進來。
帶着兩位差役來到二弟房間,對方還在睡覺。
他上前把弟弟搖醒。
“哥,要吃飯嗎?”
劉同知合眸深吸一口氣,“他們倆帶你去找母親,你乖乖跟着去。”
“娘,找娘,嘿嘿,娘……”
其中兩人帶着人走了,留下兩位在這裏詢問夫妻倆。
後來的幾天比較精彩。
剛被降職的劉同知因包庇其弟弟行兇,害的一位小姑娘斷了一條腿,非但沒有規勸其弟弟自首,反而用錢将此事壓了下去。
很快,知府大人做出判決,免除其一切職務,判處三個月的監禁,同時其弟害人緻殘,判處了五年半的徒刑,其母縱容兒子且還是幫兇,原本半個月的監禁還未結束,就被轉到其他監房,判處了兩年零八個月。
母子倆再見,已經是判決下達當日。
眼瞧着兒子被撸掉官職,并且判了三個月的監禁,老太太哭的歇斯底裏。
“兒啊,是娘害了你,兒啊,我的兒啊……”
至于是哭的哪個兒子,這就不得而知了。
可這位劉大人卻已經面如枯槁,不願再見到母親。
跟着差役低垂着腦袋離開了,任憑母親在不遠處哭斷了喉嚨。
監牢内,劉夫人帶着食盒來看望丈夫。
“我問過鎮撫司的人了,你這類留下案底的情況,子孫三代不允許科舉,隻算直系親屬,我大哥那邊不受影響。”
“如此就好。”劉大人一臉頹敗,“辛苦你了。”
“新朝與前朝不同,新朝律法嚴苛,對老百姓也算好事,至少我和兒子在外邊,你不需要擔心。若是有人欺負我們,我們會求助鎮撫司的。”
“因爲你的關系,咱們家中斷了經濟來源,好在我還有一手繡活,可以養活兒子,日後即便兒子無法參加科舉,也能做别的營生。這個我去詢問過桑大人了,隻是不能做官也不能參軍,其他的不受影響,大不了以後可以做個先生。”
“還有,我每月隻能來看你一次,下次我帶着兒子來。”
劉夫人是劉大人先生的女兒,兩人是師兄妹。
此時聽着她淡淡的話語,劉大人心内酸澀疼痛。
兩人的感情很好,還沒到喜新厭舊的時候,再者朝廷規定,爲官者不允許狎妓更不允許納妾,他也做好了和妻子相伴一生的打算。
誰知道居然遇到了這種事情。
“母親那邊……”他疲憊的閉上眼,“你自己決定吧。”
他說不出讓妻子照拂母親的話來。
而且他心内也怨恨上了母親,若非她縱容着弟弟,他這個做大兒子的怎會那麽爲難。
幾乎是一夕之間,就将他十幾年的努力頃刻間毀于一旦。
這種錐心的悔恨,恐一生都難以忘記。
劉夫人把飯菜遞給他,“吃吧,别涼了。你也别氣餒,兒子孫子不能做官,至少曾孫可以。”
他苦澀一笑,捧着碗,沒有胃口。
可這是妻子親手做的,沉默許久,最終大口吃飯。
全部吃光,劉夫人邊收拾碗筷邊問道:“在裏邊可曾受苦?”
說罷,自欺欺人笑道:“怎麽可能不受苦。”
“你放心,大秦律法,鎮撫司不允許刑訊逼供,他們沒動我一根手指。”握住妻子的手,劉大人道:“這三年辛苦你了,若是你肯等我,出去後我必會努力養家。若是你不等我,我也沒有怨言。”
“别渾說。”劉夫人擦拭着眼淚,“下個月我再來看你。”
“好!”
如此快速的審理,不僅僅讓順陽府官吏震驚,就連老百姓都傻眼了。
之後,不少老百姓歡呼着奔走相告,他們突然覺得,以後官府再也不敢欺負老百姓了。
而那個被打斷腿的小姑娘也是喜極而泣。
每每想到劉老太太那不絕于耳的辱罵聲,小姑娘都噩夢不斷,這些日子連覺都睡不好。
之前是不敢,現在好了,他們一家子都下了大牢,而且之前劉家給的銀錢在他們家看來算是不錯,後邊知府大人親自上門看望了她,還給她留下了一些好吃的點心和兩匹花布。
同時,知府寫了檢讨信張貼在城門口,裏面說是他檢查不力,害的屬下官吏仗勢欺人,以後會嚴格約束衙署衆人,也讓百姓遇到不公之事,隻管上告鎮撫司,讓官府幫他們讨個說法。
順陽府的案子傳出去,就近的州府官吏不免都繃緊了皮。
他們知道,朝廷真的不是說着玩玩的,犯了事兒是真的處理。
桑九之後調查了當地的府庫和糧鋪,沒有問題後,和梁燊一起往下一座府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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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關的處理文書之後送到了韓鏡面前,他朱砂批複後表示認同。
秦鹿這邊,在報國寺住了近月餘,看到傅奪的次數越來越多。
知道她會不定時的和老和尚下棋,總會穿過半個桃林過來旁觀。
有幾次聽老和尚提及,傅奪詢問她的事情,秦鹿并未在意。
欲擒故縱什麽的,秦鹿沒玩。
可若是傅奪真的想追求她,她倒是不介意。
那般絕世的好相貌,是她平生僅見。
她沒有再婚的打算,也沒想過給韓鏡添個同母異父的弟弟妹妹,隻是緩解生理問題,肯定得找個順眼的。
長得好看的人,總能輕易得到諒解。
畢竟人都是視覺動物。
玫瑰好看卻紮手,可即便如此,喜歡玫瑰的女孩子也有很多。
紮手不怕,可以把刺弄掉。
如果是帶刺的美人……
似乎能增添不少情趣。
隻是惦記歸惦記,想到人家還爲成親,更是連子嗣都沒有,真要帶在身邊,她可能就是個罪人了。
古代對于子嗣看的很重,絕人傳承,她還沒那麽惡毒。
最初,秦鹿隻想尋個長相帥氣的單身爸爸來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