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來要離開這個家了。
喜婆扶着她踏過她閨房的門欄。這個她記得,包括院子裏面的一草一木,一花一草。元尋低了低頭,看着腳底下不斷變化的青石磚鋪成的小道。
門口炮竹聲震耳欲聾,響破天際,直往雲霄而去。四處圍觀的人,不敢上前将紅色的馬車圍了個水榭不通,隻能站在遠遠的地方看着這一盛事。
“今日出嫁的,是泾州刺史、洵陽簡公元孝矩之女元尋吧?”
“這你都不知道,是從外地剛入長安城的?”
“就是就是,太子楊勇娶元小姐在一個月前就有了消息了,整個長安城内傳的可算是沸沸揚揚,你這消息一點都不靈通啊!”
......
她端端正正的坐在紅色華麗的馬車上,身上穿着紅棉上襖,下邊是青緞子下裙,腳上穿着新的紅緞子繡花鞋子,後頭跟着的,是跟她一同入太子府的嫁妝,旁邊的吹鼓手一刻沒有停歇,吹奏了一路。
元尋想要擡眼瞧一瞧馬車内的裝飾,卻礙于規矩,不敢有半分動作,搖搖晃晃過了一路,人都有些暈乎。
還未曾被聖上下旨的時候,楊勇就已經見過元尋了,對元尋的性格也算是有了解,知道她是個老實本分,且很單純的人,對她也算是很滿意。
太子府邸就在元府的不遠處,搖搖晃晃了小半個時辰,也就到了。
耳邊的奏樂吵鬧的更加起勁了。
元尋的眼前明亮了一些,她猜測是楊勇掀開了轎子的簾子。
因爲轎子在剛剛已經落下了。
楊勇看着眼前的女人,纖細的手放在腿上,端莊美麗的坐在那。
但微微攥緊的手将她的緊張完全暴露了。
楊勇很能理解,輕輕的攙扶起她,輕輕說道:“到了。”
元尋彎着腰起來,慢慢的從轎子上下來,她聽道楊勇的聲音僅在耳畔:“别害怕,我也是第一回。”
娶媳婦誰還能娶兩回嗎?
元尋覺得好笑,卻又覺得心中暖暖的,輕輕點了一下頭,也不知道他看沒看到。
下了轎子,元尋明顯的感到了一陣輕松。好似她終于成爲了天家的人了似的,不用在傷心看不到父母,因爲一句沒有用了。
“新娘子到了!”
不知道誰喊了這麽一句,人群中沸騰了一會,起哄聲也更加的響亮了。
楊廣屬于客人,跟他一同來的蕭氏早已去了女眷那邊,他站在人群裏面,特意往後占了站,但不知道誰将他推到了前面。
楊勇朝他那看了眼。
衆人雲雲,楊廣就算想跟他過不去,使絆子,那也沒法子。現下也不知道誰在看着他呢,一言一行都有可能被傳到外面去。
楊廣對他颔首,笑了笑。
楊勇瞧着他那堪比苦笑的笑,心裏一陣痛快。
元尋被蓋頭遮住了眼睛,看不到路,裙擺又長。
楊勇放緩了腳步,怕她被腳下的裙子絆住。
按照規矩,在進太子府的時候,是要跨火盆的。
楊勇提醒了一下元尋。
跨火盆完了以後,媒婆自然要再說兩番喜慶的話。
身旁圍着的人也退避到了紅毯子的兩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上一次的事,楊堅和獨孤伽羅自婚禮開始,就一直坐在上面的等着。
按照禮節,跨完了火盆,就該拜天地了。
可人群中忽然冒出了一句話:“太子娶親這樣豈不是特别無趣?”
這句話實在是響亮至極,一下子蓋過了所有的聲音。
但又因爲周圍太過于吵鬧,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大家都沒有準備,一時之間分不清是誰說的這句話。
場面一下子從賀喜的聲音,變成了議論紛紛的聲音。
有說這人過分的,也有人贊同這一句話,甚至更有的,已經開始提神注意了。
不過都不敢大聲議論,紛紛竊竊私語,雜亂紛紛。
對于楊廣的聲音,楊勇自然是熟悉萬分,若是換了平時的時候,他自然會向他好好讨教一番,可這次不一樣。
這一次不止他一人,而且場合也不對。
楊勇看了眼低垂着頭的元尋,自然知道她有些不開心了。
畢竟是女兒家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所以他不打算與他計較這一次,微微擡起頭,手捏着紅色的紅布,對在場的衆人道:“剛剛不過出現了一個小插曲,大家不必在意,婚禮繼續。”
楊廣沒想到以楊勇的性子會不計較這一件事,一下子傻了眼。
而坐在高台上的楊堅,對于楊勇這般遇事不亂的樣子格外的滿意,笑着與身旁的獨孤伽羅點了點頭。
眼看着楊勇就要開始拜天地了,楊廣顧不得别的了,一下子沖到了最前面。
衆人的視線一下子齊聚他一人的身上。
獨孤伽羅看着楊廣,皺了皺眉,爲了防止事端,她對下人使了個眼色。
太子娶妻這麽重要的事情,若是出了事端,傳了出去,别人會如何說?這件事不得而知。但總歸是不好的。
看到楊堅和獨孤伽羅不高興的樣子,楊廣自知自己做錯了事。
完蛋.....
他怎麽一急,就沖到了最前面呢?
父皇幕後會如何想他?
但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不是想後悔就可以後悔的,楊廣看着想要趕來拉他下去的侍衛,咬了咬牙:“這段日子,大至皇宮,小至市井小巷,無一不再說太子與元小姐多麽和睦,羨煞旁人。”
說的是元小姐,而不是太子妃,這說明楊廣并不認爲她是太子妃。
獨孤伽羅氣的不行,這個孽障。
胡作非爲也不分個場合。
這不單單是毀了皇家的顔面,更是将元家踩在了腳底下!
不知輕重!
楊勇在元尋的身旁,每時每刻都在注意着她。此刻他自然清晰的感覺到了元尋的僵硬,不開心也自然蔓延開了。
莫說是元尋,就連好脾氣楊勇都有些生氣了。
雖說這是他的婚宴,可若是避了這一次,還指不定要傳他如何窩囊,傳他一人也就罷了,說不好,也要帶着元尋一塊。
楊勇冷着臉,緩緩轉了過去,對着他:“皇弟這番話是什麽意思?認爲尋兒不是你的皇嫂還是如何?”
他對楊廣仍舊留有一分餘地,沒有全都說出來。餘下的話若是說了出來,對他隻壞不好,他還是希望,楊廣可以及時的停下動作,收回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