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勇皺皺眉,“你想說什麽!”
沈光猶豫一下,又緩緩開口。
“陛下,你還記得當年來楷在南陳戰場,抓了一群女人,給他的手下們治傷,其實也不是治,就是止個血,就救回了大量士卒的性命……”
沈光隻說到這裏,卻不敢再接着說。
楊勇卻想了起來,确有其事,而且來楷還爲此被打了一百軍棍,險些打斷雙腿。
抓了一群女人,給手下治傷是真事,但事後他根本不約束軍紀,一群女人都被這些軍中糙漢禍害,随意指配,全都當了軍中士卒的小妾。
那時來楷還年輕,想學楊素爲手下置辦大婚的故事,卻畫虎不成反類犬。
楊素是滅了突厥王庭,感慨士卒們連個種都沒有留下,就還要繼續遠征,這才軍中舉行大婚,讓有功将士娶突厥貴族女子爲妾,卻隻限于百長以下,大震三軍士氣。
可來楷這混蛋根本不知道細節,隻知道搶掠民女,救了手下,就給手下當了小妾。
當時剛統一南陳不久,他坐鎮江南,餘孽造反不斷,他需要安撫江南士族,穩定民心,讓天下文化一統。
南方華族,本來就對他們關隴人不屑一顧,來楷一鬧,更是讓造反四起,他當然得制裁來楷,平息民怨。
要不是來護兒求情,來楷腦袋早都挂在城樓上了。
現在想一下,來楷的荒唐無所謂,但是戰場急救卻是極有必要,冷兵器時代,戰場之上,大部分士卒不是當場身死,而是身受重傷,得不到救治,硬生生耗死的。
也有部分人像沈光所說,劇痛難忍,橫刀自盡。
這個事簡單,征召醫者從軍,就是軍醫,哪怕一包麻沸散,也能救下一命,如果有人重傷殘疾,也可以卸甲歸田,安度餘生。
“陛下,這事怎麽樣?”
沈光再次問道,他知道他隻要稍微提一下,陛下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的兒子即将投靠蘇定方軍,他也看得膽顫心驚,建議要是能被采納,他心中也多少放點心。
他當然不知道什麽軍醫的概念,隻是想着陛下能同意,就可以讓來楷再去江陵,抓一批女子過來,每次大戰前就給他們帶上就好。
楊勇笑笑,“回去就安排此事,由各部将領商議,軍中增設随軍醫正!”
突然塵土漫天,一個斥候沖了回來。
“陛下,前方發現敵軍,已經列好了軍陣,但是他們軍前,已經布好了火油,那個将領說,他懂你的意思,你既然不想讓他死,就不必惺惺作态的追擊!”
楊勇笑笑,“傳令,大軍先後撤三裏,斥候去用火箭給火油點燃!”
大軍迅速後撤,這是防止腳下就有火油的陷阱,而幾個斥候,卻已經策馬向前,去引燃火油。
楊勇心頭冷笑,你懂我的意思?
你懂得是之前我的意思,但你那大黃弩的一箭,我的意思就已經變了。
我這裏五路大軍追擊,是過來給你送行的嗎!
豈不聞,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大火在遠處熊熊燃燒,隔着數裏,楊勇都能感到熱浪撲鼻。
離他們剛剛駐軍不遠處,就是火油陷阱,李二嚴陣以待,竟然真的是想再誘騙他沖進陷阱。
直等了足足三個時辰,火勢漸漸熄滅。
楊勇再次一揮槊首,“出!”
他倒要看看,這李二能有多少火油,遲滞他們的追擊。
李二的急行軍得到休息,他們原地等待火滅,也一樣是休息。
各路關隘都已經困死,難道他還想用步兵甩開騎兵嗎!
大軍再次前撲過去,沈光卻策馬擋在了楊勇身前,大有一馬當先之勢。
引馬在楊勇面前左右晃蕩,顯示着他高超的馭馬技術。
“你做什麽,滾開!”
楊勇視線受阻,又不願意看沈光的雜耍,當即呵斥道。
沈光悻悻回頭開口,“陛下,這小子一路留陷阱,心眼太壞,末将在前面擋一擋,别再讓這小子鑽了空子!”
“滾蛋,有斥候軍在前,用不着你,别擋着朕視線!”
楊勇知道沈光的心思,他是被李二這一路的安排搞怕了。
畢竟江都軍有了火器以來,一路殺伐,神擋殺神,佛擋殺佛,還沒中過如此多的陰招,造成這麽大的損失。
就算在幽州軍鎮,也是一路橫推過去的。
可在洛陽城下,卻直接被大黃弩來了一擊。
用計騙開了城門,已經進了城,還是連續遭遇了弓兵陣營的偷襲,戰馬踏營,大黃弩軍陣,黃弓冷箭。
追出了城,又遭遇一群弓兵,還險些被暗箭所傷。
敵軍在即,又被搞出了一套火油的陷阱。
沈光心裏發慌了。
沈光又轉身悻悻開口,“陛下,不可大意,這小子一肚子壞水,萬一再騙過斥候,使什麽陰招,就麻煩了,畢竟随軍斥候,和我們的正規斥候軍不一樣!”
楊勇笑笑,知道他是忠心,也就沒太苛責,随意開口。
“回來,别在大軍面前雜耍了,火油是重要的戰略物資,他都能留下布置,這麽個不成體統的陷阱,可見他已經黔驢技窮,惶惶如喪家之犬,不用理會!”
火油是重要軍資,對付騎兵有奇效,但是需要定點伏擊,像他那樣倉促布置,隻是爲了阻攔一時,可見他也是狗急跳牆了,還用擔心什麽。
那李二唯一的依仗,就是自己的心思了。
大軍前沖,又跑了三個時辰,終于在前方發現了龐大的軍陣。
看着軍陣大小,大概估算,裏面就至少是二十萬大軍。
軍陣齊整,最外圈是火油,陷馬,鐵蒺藜,中間是圍繞一圈的戰車,長槍的槍尖向外挺刺,寒意森森,内圈又是一個個石塊搭建的臨時營壘。
正是大隋早已棄之不用,對付突厥的騎兵的戰車防禦陣勢。
大隋不用,不是因爲此陣法無用,而是大隋兵強馬壯,對付突厥,已經轉守爲攻,再不用什麽戰車防禦了,而是騎射對騎射,橫刀對彎刀。
楊勇又眯眼打量一番,軍陣中沒有帳篷,隻有各個不同的方陣,弓兵,長槍兵,刀盾兵,顯然是吸取了長孫順德被火燒連營的教訓,幹脆不設帳篷,就這麽僵持着。
楊勇打量着幾個特别的隊伍,一個是俱是一身黑色铠甲,各個蒙面的方陣,馬槊被斷成兩截,當成長槍使用,這是獨孤家的私兵,約有五萬人。
可惜,他們已經不是騎兵了,長槍,怎麽能和馬槊相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