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皇帝親自南下的消息早就傳開,江南百姓始終保持觀望的狀态。
楊勇身爲太子,萬衆矚目,他的名聲早就傳遍大江南北。年少時奢靡無度,青年時立下赫赫戰功,使高麗臣服于大隋,和契丹簽訂了合約。
不務正業,玩世不恭的太子如今成了皇帝,孰好孰壞,是個未知數。
船隊氣勢恢宏的在江面上展開,軍隊聲勢浩大,想不引起人的注意都難。
而楊勇所乘坐的五牙大船又是船隊中最大的船,在江中尤爲醒目。
梅雨季節,連綿的雨水讓江水暴漲,江水湍急,船隊在江面快速航行,猶如一條遊在水中的巨龍。
無數雙眼睛盯着隋軍的動向,大船突然沉沒時,衆人都頗爲震驚。
驚濤拍岸,卷起如雪般白的浪花,氣派的大船頃刻間四分五裂,被撞擊成千萬塊碎片。
無數木闆漂浮在水上,落水者無數,黑色盔甲烏壓壓一片觸目驚心。
五層樓高的巨大船隻轟然被激流吞噬,百姓都看得呆住,有一瞬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大隋皇帝所乘坐的船,又是大隋引以爲豪的五牙船,怎麽會就那麽沉了呢?不
隋軍上上下下,慌慌張張的四下尋找,入夜後更是有燈火連綿數裏,呼喊聲不斷。
這麽湍急的水流,就算是水性極好的人,在不熟悉江中的情況下,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
聽着那焦慮的陣陣呼喊,看着那燈火跳躍,百姓不約而同的産生一個想法:大隋皇帝淹死了。
晨光熹微時,隋軍頹喪不安的情緒隔着很遠都能察覺到,更是驗證了百姓心中的猜想。
大部分江南百姓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天譴啊!這是天譴啊!
大隋皇帝統治不當,讓江南陷入了困境,連蒼天都看不下去了,所以大隋皇帝遭到了報應。
人灘的青石一塊塊伫立在岸邊,像是一張張人臉。
百姓紛紛都道:“上天都看着呢,上天有知,知道大隋皇帝不是好東西,就收了他。”
等到陽東升,旭日灑下萬丈金光,黃牛灘高崖上的山石被鍍上金色,更像是天神降臨。
突然,隋軍轟然跪倒一片,唯獨一人端立其間,那人擡頭挺胸,氣宇不凡,正是大隋的皇帝,楊勇。
前一刻他們都以爲死了的人,此時又活生生的站在衆人面前,霞光映照下,彩雲漫天。
百姓心中升起一股畏懼,大隋皇帝竟大難不死,如有神佑。而這漫天祥雲,正像是楊勇的帝王之氣。
楊勇要是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麽,一定會笑死,真的隻是巧合,就是很普通的太陽東升,又剛好有朝霞而已。
百姓與朝廷作對,隐入山林,不耕種田地,無以爲生,吃穿用度都成了問題。楊勇的大軍穿戴整齊,攜帶幹糧,頓時成了他們最好的搶劫目标。
大軍安營紮寨,整頓休息,百姓趁他們懈怠之際,把他們的糧草一搶而光。先到先得,難民衆多,後來的不能空手而歸,幹脆把他們身上的衣服都扒了去。
其實這情況是第三次發生了。
第一次,被打劫的人是楊俊。
楊俊大發雷霆,大罵刁民,這一罵像是捅了馬蜂窩,百姓一窩蜂的湧到楊俊面前,把他衣服扒的精光,還把他吊在了樹上。
士兵當然想救楊俊,但楊俊在江南百姓手中,怕百姓傷到楊俊,他們難以動手,隻能眼睜睜的看着楊俊受盡羞辱。
第二次,被打劫的人是楊秀。
來之前,楊堅對他千叮咛萬囑咐,叫他要善待百姓,不要硬着來,楊秀看那些百姓搶掠,強忍着,卻有人不滿足于搶東西,還到楊秀面前叫罵了幾句,言語不堪入耳。
楊秀的火氣噌的一下就上來了,當下給那人來了個開膛破肚,吓得百姓四散而逃。
“燒搶掠奪,無視王法,胡作非爲,本王已經退讓三分,還趕蹬鼻子上臉!”楊秀怒道,“立刻把這些如強盜般的惡民都抓來歸案!”
這麽一來,百姓都如驚弓之鳥,遁入山間,不敢正面和楊秀起沖突。
楊秀收服的城池也多爲空城,和之前楊素的情況相差無幾,平複江南算是毫無進展。
反而增加了江南百姓對大隋的反感,南方說大隋不好的謠言更是如野草般四處狂長,楊秀聽到一個就殺一個,正可謂是春風吹又生,不管楊秀怎麽處置,也無法平息南方對大隋怨氣。
第三次就是楊勇了。
有了楊秀殘暴殺戮在先,百姓心有擔憂,要是一個不小心,怕會成爲刀下亡魂,可他們也沒的選了,不去搶隻有活活餓死。
讓他們震驚的是,楊勇非但沒有責罰他們,反而有自責之意,對百姓冒犯的舉動和言辭也皆不動怒。
這樣的氣度非常人可以做到,百姓心中不禁對楊勇生出一股敬意,對楊勇的看法悄無聲息的發生了變化。
沈法興和王越算是萍水之交,沈法興一早就召集願意跟随他,一同反隋的兄弟。
王越爲梁朝王侯将相後人,身份尊貴,又是文人,沈法興不怎麽入得了他眼,他知道沈法興要殺楊勇,但沈法興對大隋的不滿是沈法興的事情,他對大隋的不滿是他的事情,他便暗中潛伏在楊勇的幕僚中,等待暗殺的機會。
揚州百姓既不支持沈法興,也不支持楊勇,他們隻是持觀望狀态,沈法興讓他們給楊勇帶路,他們不表态的答應下來,若是楊勇不問起,他們也不會主動提起。如果楊勇問起,就說明這是大隋皇帝的命,他命該當絕。
楊勇爲了找潘徽當然問起了沈法興的下落,揚州百姓爲他們帶路,想到等着楊勇的陷阱,不免用同情憐憫的眼神看着楊勇,甚至還和楊勇唠了幾句家常。
百姓的想法很簡單:這麽好的青年,就這麽葬送了,着實有些可惜。
沈法興知道楊勇身邊有大隋猛将楊素陪同,楊素至今百戰百勝,他不敢班門弄斧,去和楊素正面敵對。他故意設下陷阱,借用潘徽讓楊勇放松警惕,又在谷倉上安排了弓箭手,等楊勇一出現,就亂箭射死他。
崔新和沈法興打鬥時,楊勇也帶着人進入谷倉控制局面。事情沒有像沈法興想象的那樣進展,沒有預期中的冷箭。
長髯的男人提着弓箭手的人頭出現在他面前,留給沈法興的是蜿蜒一路的紅色血迹,以及牢獄之災。
楊勇和潘徽商議,讓潘徽領銜修一部關于南方儀節典禮的書,現有的關于儀禮的參考書是楊堅在開皇三年讓人編纂的《開皇禮》,那是根據北齊禮制編纂的。
南北的風俗民情大相徑庭,在儀禮上也表現的十分明顯,南方百姓習慣了自己的生活,對開皇禮并不感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