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秋眼神微閃,傾身拿起茶幾上的煙盒,點了一根吸了一口吐出薄薄的白煙,吞咽了下問,“那你還來找我做什麽?”
“你想讓我後悔痛哭流涕的向你忏悔,然後再跟你母慈子孝,大團圓結局?”
“我今天來是向你告别的。”謝庭西平靜的嗓音沒有一絲情緒波動, 這麽多年他從未像此刻這般平靜。
“當年你抛棄我,我要說不恨你是假的,尤其是在謝家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我真的恨你,恨得想要一口一口咬下你身上的每一塊肉。因爲都說孩子是母親身上掉下的一塊肉,我想看看你掉下其他肉的時候是不是也不會感覺到疼。”
于秋夾着煙蒂的玉指微微一顫, 抿着紅唇沒說話。
“現在我明白了,有些人天生不配做父母, 他們的自私和冷漠是刻進骨子裏的。他們将這些也刻進了我的骨子裏, 讓我不再相信感情,不對人性抱以任何期待,可現在我該抹去你們在我身上留下的那些痕迹。”
他和曲槐安都是同一種人,他們深受原生家庭的傷害和影響,無法對于别人交出真心,更不會爲誰不計後果的付出,毫無保留的去擁抱愛情。
他對雲幼微如此,曲槐安對江讓亦如此。
兩個沒有真心和溫度的人,要如何擁抱彼此?
如果他想要焐熱曲槐安那顆心,勢必要先焐熱自己,所以他來找于秋了。
有些事該放下了,有些人也該說再見了。
“嘶”,煙蒂燙到了指尖,于秋回過神來,依然是平靜無波的語氣道:“看樣子那個女孩子對你的影響很深。”
謝庭西扯了下唇瓣沒有否認,“每當看見她的時候, 我就不會想起你, 不會想起很多年前我一直奔跑的那條馬路,我不是不恨你了,我隻是選擇跟這個世界,選擇跟生活,跟你說算了。”
沒有和解,沒有釋然,隻是算了。
多少意難平,多少的耿耿于懷都是在時間裏慢慢算了。
“那我就祝你得償所願。”跟你喜歡的女孩,共度此生。
謝庭西沒有說話,樓梯上傳來男人的聲音,“寶貝,這位是……”
他側頭看到從樓梯上走下來的男人,跟自己差不多大,穿着黑色睡衣,眼神裏充滿敵意。
“這麽多年,你還真是一點沒變。”謝庭西意味不明的笑了下,起身要走。
于秋起身送他。
男人吃味道:“寶貝,是我剛還不夠賣力嗎?”
他是故意說給謝庭西聽的。
“閉嘴。”于秋回頭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男人更加委屈了,“你兇我,你爲别的男人兇我……”
于秋無奈的歎氣。
謝庭西回頭看正在考慮換男人的于秋, 忽然開口, “媽……”
男人:“?”
于秋也怔住了。
“再見。”
謝庭西說完,淡淡一笑,轉身離開了。
這是他最後一次這麽喊她了,從此以後他會當她死了,他們再也不會見面了。
于秋望着夜色沉沉裏的身影,眼眶蓦然紅了起來。
……
這一來一回的奔波,謝庭西回落雲居就病倒了,好在慕慕去攬月居做電燈泡了,不用擔心傳染他。
謝庭西發燒了,但不願意吃藥,曲槐安隻好先給他物理降溫,要是燒退了還好,否則隻能請醫生來一趟。
他躺在床上,側頭看着幫自己擦拭手心的女人,室内有暖氣,她隻穿了一件寬松的薄毛衣,V 字領,露出好看的鎖骨和纖長的頸脖,胸脯會跟着呼吸微弱的起伏。
“你不問問我一晚上都去哪了?”他開口,聲音啞得厲害。
曲槐安動作一頓,像是故意順着他的意問,“你去哪裏了?”
“我去跟自己的過去告别。”謝庭西滾燙的大掌緊緊攥住她纖細的手腕,“你什麽時候才會跟過去告别?”
她強硬的從他手掌裏抽出自己的手,“我沒有辦法跟過去告别。”
“爲什麽?”
“我的過去是有很多痛苦,但是有我哥哥給予我的溫暖,如果跟過去告别就是在跟他告别。”
而她,不願意跟哥哥告别。
哪怕一直被困在哥哥死的陰影下,她也不願意告别。
謝庭西眸色微黯,“他對你而言就那麽重要?”
曲槐安不假思索的點頭,“很重要。”
當年沒有哥哥,她現在不知道在哪裏,也許死了,也許被人販子賣進哪個魔鬼窟裏,生不如死。
謝庭西下颌線緊繃,沉默着不說話。
曲槐安卷翹的睫毛輕顫了下,遲疑的開口,“爲什麽會是我?”
謝庭西掠眸看她,依然沒有說話。
她又問:“因爲我長得像她?”
謝庭西明白她的意思了,扯唇笑了下,“你們一點都不像。”
雲幼微是一個很懂的爲自己盤算的女人,不像她一根經,聰明又固執。
“那是因爲愧疚,将對她的愧疚轉移到我身上?”
她不相信謝庭西會真正的愛上自己,一定是有其他原因的。
“我爲什麽要愧疚?”謝庭西反問她,“雲幼微是雲幼微,曲槐安是曲槐安,我分的很清楚,是你自己分不清楚。”
曲槐安不再說話,繼續幫他擦拭掌心。
謝庭西再次握住她的手,固執道:“曲淮南的死是意外,我有部分的責任,但罪不至死,你不能就這樣判了我死刑。”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生病,他的語氣多少有些孩子氣了。
“曲槐安,你得喜歡我。至少,得嘗試着喜歡我。”
因爲我是這麽的喜歡你。
曲槐安這次沒有抽出自己的手,隻是沉默了許久,垂頭喃喃,“我隻是不想你最後還是失望。”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謝庭西眼睫往下垂落,大掌密不透風的握緊她的手,“我願意走出 99 步,隻要你走出最後那一步,就最後那一步……”
曲槐安擡頭看他眼眸輕阖,呼吸均勻,像是睡着了,嘴都張開了卻什麽都沒有說。
清澈卻無光的眼神靜靜地凝視他許久,許久。
***
謝庭西的感冒拖拖拉拉一周多才完全康複,這期間一直是曲槐安貼身照顧他。
等到把謝予慕接回來後已經是年後了,謝庭西沒有着急回公司處理工作,而是帶曲槐安去了一趟醫院。
曲槐安看到之前的那個外國專家愣住了。
明天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