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時辰,包括了裴周耽誤在路上來回的時間。
“你真就這麽買下了?”蘇玉婉看着白紙黑字還有縣衙印章的地契,驚得不敢置信。
“買下了,這有何難?”裴周得意道:“早跟你說了,讓我出面,你還擔心我惹事,不讓我去,現在後悔了吧,白白耽誤這麽久,浪費了這麽多口舌。”
“你怎麽買下來的?難不成真是強買強賣?”蘇玉婉驚問道。
“嗯……可以這麽說。”裴周喝了口茶,緩了緩,才說道:“幸虧我早去一步,再晚去半個時辰,這莊園就落到黃婷婷手上了。”
“怎麽會這樣?”蘇玉婉一驚接一驚。
裴周這才認真解釋道:“我在黃家做事三年,太了解他們的行事作風了。我如今強買強賣,還不是跟他們學的?就在我押着穆莊主過完戶回到莊園交接時,黃家的人也到了。真是好險,幸虧我早到一步,今天若不是我,那穆莊主連這一千二百兩銀子也得不到。切——”
裴周想到穆莊主,很是不屑,語氣裏也是各種嫌棄。
又有些惋惜道:“這朝廷的稅費太重,買莊園才花了一千二百兩,上交的稅費差不多就要五十兩,不過還好,大頭都是穆莊主出的,他占三成,出了三十六兩銀子,咱們一成,出了十二兩銀子。老子今天心情好,又湊了個整,加了二兩銀子好處費給衙門辦過戶文書的官吏,否則不可能這麽快把地契過戶過來。”
裴周辦事幹脆利索,旁人拖着一兩個月辦不完的繁瑣手續,他硬是不到半個時辰就給辦完了。
這也多虧了他之前在黃家做事,積累下來的人脈,還有,那二兩銀子給的痛快,比辦事官吏的月銀還高,難怪人家這麽痛快地給辦了下來。
裴周也不是真大方的散财童子,他也是擔心黃家那邊會來陰的,所以先下手爲強,把戶過了再說。
蘇玉婉這會兒,可真說不上裴周這性子,是好還是壞來了。
若不是穆莊主實在做的過分,她肯定不會讓裴周亂來。
這會兒,她雖然還是覺得心中有愧,不過又一想,若今天不是裴周去處理此事,真等黃家那邊動了損招,肯定還不如裴周出面對穆莊主更有好處了。
“人不能太貪!”裴周說出了蘇玉婉的心裏話,“你該怎麽感謝我?要不,你以身相許,早點嫁給我好了。”
“别鬧。”蘇玉婉也不好給大功臣裴周冷臉,嬌嗔訓了一句,又說起玄風的事情。
裴周擺擺手,“你别擔心,我剛從鎮上過來,劉大夫一直都很小心地給他紮定身穴,就像你倆當時紮了我一晚上一樣,玄風不能亂動,不能逃跑,更不能出手報複傷人。”
“這就好。”蘇玉婉放了心,便沒有提回鎮上的事,“我這幾天得加快步伐購置房子和地了,外族人都摻和進來了,怕是消息馬上就要傳過來了。”
“我再幫你搶……”
“不用,不用。”
蘇玉婉可不想再讓裴周插手,免得多生事端。
裴周又道:“你不讓我幫忙就算了,反正我還有很多事要做。”
“你又要做什麽大事?”蘇玉婉有些不放心。
裴周神神秘秘地,不肯告知,“到時候再告訴你,現在還不行。不過你也别擔心,我做的可都是正經八百的事,保證絕對守法。”
“你最好說的是實話。”蘇玉婉不強不弱地威脅了一句。
裴周獨自回家的路上,察覺到有人跟蹤。
勒馬回頭,大無畏道:“偷偷跟蹤,小人行徑,有種的就給我出來。管你十個八個還是一百個,有多少人都給我出來!”
一番話後,身後再無人敢動。
“懦夫!”
裴周再次打馬前行,很快就甩開了跟蹤的人。
那群人趁夜去了黃婷婷的院子回禀。
“屬下回禀,裴周單槍匹馬朝他自己家去了,他家中隻有一個體弱婦人,想必不會把玄風藏到那。”
黃婷婷捏着緊皺的眉頭,想了想,便長舒一口氣道:“算了,不用尋了,也許那人已經回京了。”
“是,小姐。”
手下離開後,黃婷婷又展開信紙,一遍遍摩挲着上面的字迹。
這封信,是她的表哥托人帶給她的,她看都沒看便撕了。
可等丫鬟退下後,她又撿起來,一片片拼起粘貼好。
才發現,信紙上有一處不太明顯的血迹,像是滴到别處的鮮血,不小心濺起一些,落到了信紙上,又被人輕輕抹去,隻留下若隐若現的斑駁血迹。
“表哥又咳血了嗎?你爲什麽不好好珍重自己的身體?”
黃婷婷摸着小腹,想起自己被父親命令要嫁給裴周的那一天,她把表哥叫到家裏,給他下了藥,逼他同自己親熱。
她從小到大,心裏一直是冷的,若說有那麽一點溫暖,便是表哥帶來的。
可惜表哥身體不好,即便對她存着極緻的愛意,也從不顯露。
她知道表哥是爲她好,但是她不在乎他會短命,隻想着有生之年,能陪他多久就陪他多久。
可惜,父親的命令下來,她連這點奢求也沒有了。
那天,她苦到不能自已,便用了身體不适的借口,讓貼身丫鬟去把表哥诓了來。
表哥喝了她的催情茶,意識不清下,還是遂了她的願,與她一夜溫存。
等他清醒時,還隻當自己唐突玷污了她,甚至覺得木已成舟,隻能把她娶回家後好好待她。
可她從那時起,便硬着心腸,不肯再見他。
之前,是表哥怕自己的身體不好耽誤她,不肯對她表示親近之意。
自從那晚之後,是她不肯再見表哥,任憑他一封封擔憂的信件托人送來,她都沒有回頭。
“一夕貪歡,足矣。”
黃婷婷又摸着小肚子,無數個夜裏,她甚至不想顧什麽貞潔名聲,就想偷偷生下她和表哥的孩子。
可如今幾個月過去,肚子裏都沒有絲毫動靜。
這個心願,終究是要落空了。
夜已深,黃婷婷把破碎又粘貼後的信紙,小心翼翼地折疊,收齊,放在貼身的裏衣裏,這才蓋了被子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