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太終于能插上話了,“那就太麻煩錢夫子了,我已經給孩子取好了小名,就差個大名了。”
“小名叫什麽?”錢夫子老神在在地問道。
蘇老太指了指過來湊熱鬧的狗子道:“這個小名,是我自己想的,還沒跟他們說,就叫‘狗剩’。”
錢夫子一口茶,就毫無征兆地噴了出來。
就連蘇家人,也個個目瞪口呆。
他們想過不下幾十個俗名字,但是能俗成這樣的,還真沒有。
“娘,你可真會想。”蘇多福抱怨道,好不容易有個兒子,還真不想取個這麽拿不出手的名字。
蘇老太不滿兒子的态度,“怎麽,不聽娘的話?”
許氏也不舍得自己兒子還沒出生,就先有個這麽難聽的名字,就小聲抗拒道:“娘,大名和小名,不妨都請錢夫子幫着取了吧?”
蘇老太還犟上了。
“賤名好養活,我大孫子就得這麽叫。你看看老大和老二,當初我就說叫大妮二妮,你們非說不好聽,非要叫什麽玉真玉婉,好聽是好聽了,你看看這都是什麽命,多災多難的。要是當時取名依了我,說不準這倆丫頭早就過好了。”
蘇老太這一說,蘇多福和許氏還真有所顧慮了。
想想兩個女兒長到這麽大,确實磕磕絆絆的,自己兩口子又這麽多年沒有生兒子,沒準就是閨女的名字太雅了。
“這……”蘇多福和許氏面面相觑,随後就低下頭來,默許了。
“就,就,就按娘說的,叫‘狗剩’吧。”許氏剛說完,就覺得肚子猛地一緊,“哎喲——”
許氏一驚呼,旁人都跟着緊張起來。
“怎麽了,娘?是不是要生了?”蘇玉婉趕緊上前把脈。
懷孕到如今這個月份,靠把脈已經不是很準确了。
但是算着許氏的孕産期,還得有一個月的時間才能生。
果然,許氏喊了一聲就停了。
原來是虛驚一場。
劉大夫偷瞄了一眼蘇老太,小聲嘀咕道:“這小子,莫不是不喜歡奶奶給他取的名字,在肚子裏都抗議了?”
“他敢!”蘇老太耳朵尖,當即反駁道:“他還在肚子裏呢,還真能聽到老婆子的話不成?再說了,就算生出來了,才多大點的孩子,知道什麽叫好壞?你這臭小子,就吓唬我吧。”
劉大夫已經很多年,沒有聽到蘇老太管他叫“臭小子”了。
如今再聽到多年前的稱呼,一時竟眼熱不已。
“翠花姐——”劉大夫差點叫出這個名字,趕緊捂住嘴,任憑蘇老太唠叨。
大家這麽一折騰,就打斷了錢夫子的思路,最後竟沒有想出個合适的名字。
“狗剩”,就成了還沒出生的小家夥的唯一的名字。
這幾天内,蘇玉婉和付元慶專門去了一趟縣衙,在王大人的見證下,現任的縣太爺把縣城到槐樹鎮的拉客生意,明文規定地交給了付元慶承辦。
縣太爺是很高興的,雖然沒有收到什麽金錢上的好處,可是他讓王大人承了他的情,算是在京官面前挂上了名号。
在這之前,他可是已經連續下了十幾個帖子拜訪,都被王侍郎拒之門外的。
王侍郎不光拒絕了他的拜訪,還拒絕了其他人的拜訪和宴會請帖。
大家誰也沒有多心,畢竟王侍郎回鄉是守孝的,又加上自己夫人重病纏身,拒絕任何拜訪和邀請,都是名正言順的。
縣太爺怎麽想怎麽都覺得自己賺了,很是客氣地把蓋了印章的文件交給付元慶,“好好幹,小夥子,有前途。哈哈哈哈。”
在縣太爺看來,付元慶能搭上王侍郎這樣的京官,卻放棄了其他好處,而隻要個賺不了幾個銅闆的拉牛車生意,實在是太吃虧了。
王侍郎見證完這件事後就借口有事離開了,縣太爺得了師爺提醒,突然拿了一本冊子過來,指着上面的記錄問道:“你是不是還沒有成親?”
付元慶一驚,心虛道:“是,是。”
縣太爺一闆一眼道:“既然你和王大人有交情,那本官也不妨賣你一個人情,提前告知你,半年内,你必須要成親,此事可不能再拖了。”
“這……”付元慶有些猶豫,他是想成親,可蘇玉真那邊,才和離一個多月,怕是不肯。
縣太爺便解釋道:“你已經年滿二十,三年前按理說就該成親了,隻是當時查戶籍時,查到你爹娘去世尚不足三年,所以本官便放了你一馬。如今又三年過去,是再拖不得了。半年後,本官便要上報本縣當婚未婚人數,若是你遲遲不婚,影響了本官業績,那可是不行的。你若是沒有好的人選,本官倒是可以爲你做個媒……”
“不用了,大人。”付元慶連連拒絕道:“縣令大人放心,草民已經有結親人選,必定不會影響大人前程。”
一般官員說話都會拐彎抹角讓别人猜,像這個縣令這樣說話直來直去的還真不多。
他這樣的混官場不容易,所以混到四五十歲了,還是個芝麻縣令。
這也是他願意巴結王侍郎的原因。
别的大官都看不上他,他想巴結都沒有門路。
“既然如此,本官也樂得清淨,就等你好消息了。”
“謝大人成全。”
出了縣衙大門時,付元慶吓出了一腦門子汗。
不過正因爲這樣,他倒是有理由向蘇玉真“催婚”了。
如此一想,竟有種因禍得福之感,不免笑出聲來。
“付大哥想什麽美事了?”蘇玉婉猜到了幾分付元慶的心思,有心笑他幾句。
果然,付元慶又臉紅了。
此時正好到付元慶往鎮上拉客的時間,兩人便準備去往乘客等車的地方。
路過一處荒涼地段時,突然見路上躺着一個人,一動不動。
才剛到二月,天氣雖已轉暖,可長時間躺在冰涼的地上,還是會凍壞人的。
付元慶趕緊停了牛車,蘇玉婉上前查看。
這是一個婦人,約莫五十歲左右的年紀,從那緊閉的眉眼間,還是能看出年輕時必定是個美人。
就算這般年紀,如此狼狽地暈倒在路邊,依然難以遮掩那份書香淡然的氣質。
“夫人?”蘇玉婉一邊把脈,一邊試圖叫醒婦人。
婦人悠悠地睜了睜眼,随即又閉上了,隻有嘴裏一直沒有意識地念叨着什麽。
蘇玉婉仔細聽了幾遍,方才聽出那個夫人念叨的,好像是“長青”,還有“劉長青”。
“師父的名字?”蘇玉婉看向付元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聽錯了,或者夫人口中的“劉長青”,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