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周本來是非常介意自己的女人給别的男人把脈的,不過他今天好不容易才讓蘇玉婉對他開口說話,一時也不想再惹她不快,打算眼不見心不煩,便去了院子裏等着。
蘇玉婉這才爲夫妻二人把脈。
脈診結果,王侍郎一切正常,問題出在王夫人身上,與之前幾個太醫的判斷結果一緻。
聽到結果的一霎那,王夫人原本期許的目光,瞬間變得遊離。
“唉,原本還抱着希望,是太醫們診錯了,沒想到蘇神醫的結果也是如此,也許這就是命吧。”
王夫人暗自傷心了一會兒,又對一直勸慰她的夫君說道:“妾身對不住老爺,不能給王家延續香火,老爺你還年輕,就聽妾身的話,納幾房妾室進來吧,若是老爺擔心妾生的孩子分位低,委屈了他們,妾身願意爲你納娶平妻,絕不生醋意。”
“夫人這是說的什麽話!”王侍郎當即反駁道:“你的身子是怎麽壞的,我比你更清楚。你也不是一開始就不能生,都怪我,怪我害了你,現在我又怎麽有臉,娶别的女人生孩子呢?”
“老爺——”
“别說了,夫人,此事我絕不同意!”
夫妻二人看似争執,卻都是站在對方的立場,爲對方着想。
不知怎的,蘇玉婉的眼睛竟然莫名一熱,鼻頭一酸。
好在她還是忍着沒落下淚來。
在夫妻二人毫無隐瞞的告知下,蘇玉婉也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王夫人本是京城名門望族之後,有一次随家人探親路過本縣,遇到了貧窮卻有才氣的王秀才,也就是如今的王侍郎。機緣巧合下,兩人便走到了一起。王夫人娘家,家規森嚴,見女兒如此随便就與一個窮秀才結緣,很是難堪,一氣之下便将王夫人丢在此處,再不過問。
王夫人從不抱怨,舍棄大家小姐的錦衣玉食,卷起衣袖,就與王秀才過起了寒門生活。
隻是好景不長,兩人成親後不久,公公婆婆便雙雙病倒,當時正值王秀才準備鄉試的時候,王夫人爲了不讓男人挂心,便帶着幾個月的身孕,親自侍奉公婆,幾次都差點累昏過去。
王秀才中了舉,成了王舉人,歸來之日,王夫人再也撐不住,小産了。小月子沒過完,王舉人的父親便過世了。
王舉人在家守孝三年,克盡禮數,未曾同房,好在母親病愈,算是唯一值得慶幸的事。
三年孝期過後,夫妻再次同房,半年未孕。不過當時,大家都覺得同房時間才半年,沒有懷孕也正常,而且也趕上了王舉人進京會試,所以一家人都沒往他處想。
等到王舉人成了進士,做了官,接了母親和妻子進京,才發覺事情不對,因爲一年過去,王夫人根本沒有懷孕的迹象。
此時兩人的年紀都不小了,王母也急着抱孫子,就帶着王夫人到處求醫問藥,得到的結果,卻都是王夫人在上次懷孕期間勞累過度,小産後又沒有養好身子,所以這輩子,基本上都不能再懷孕了。
原本對兒媳婦很是滿意的王母,便開始冷不丁地說起了刺耳的話,甚至也學了京城大家的做派,要給兒子納妾,王夫人孝敬婆母,一句怨言都沒有,好好伺候了老人幾年。
直到前年,王母帶着遺憾離世,王夫人便也随着夫君回家守孝。
許是因爲不能生下一兒半女,覺得對不住王侍郎,王夫人幾年前便得了心病身病,伺候走婆婆,她自己也垮了,若不是蘇玉婉來的及時,怕是她已經撐不過這個正月了。
蘇玉婉聽了兩人的故事,久久不能平靜,既佩服王夫人有破釜沉舟與娘家斷絕關系的勇氣,又佩服她眼光好,找到了王大人這樣一個有情有義的潛力股。
當然,她也欣賞富貴之後絕不抛棄糟糠之妻的王侍郎。
就憑當今社會的風氣,以王侍郎這樣的三品官員的身份,可以說是妻妾成群都不爲過。
這樣的兩人,居然沒有子嗣,真可謂是遺憾至極。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蘇玉婉來了。
“王大人,夫人,我隻說了二位的問題,可沒說問題不能解決啊。”
“蘇神醫,你……什麽意思?”夫妻二人齊齊問道。
蘇玉婉終于心安理得地收下了銀票。
“這兩千兩銀子的治療費用,我收下了。”
“蘇神醫——”
“放心,有我呢。”
夫妻二人先是難以置信地相互對視,後來又一起喜極而泣。
他們甚至都不用問爲什麽,就信了蘇玉婉的話。
蘇玉婉當即開了調理王夫人身體的藥方,詳加囑咐過後,便又對其施了針。
等待拔針的功夫,蘇玉婉才問起了貿易互市一事。
王侍郎當場就愣住了。
“本官遠離朝堂兩年,消息自是沒有在京城時靈通。不過此事,本官是昨天收到京城來信才知道的,可你,又是從何處得知?”
蘇玉婉已經顧不得解釋從哪裏聽來的消息,隻從王侍郎的話裏就能确認,此事居然是真的了。
“這事說來話長,還是讓裴周來解釋吧。”蘇玉婉打開門,見裴周正坐在院子裏曬太陽,便将人喊了過來。
裴周便正大光明地,解釋了自己是聽牆角,偷聽來的消息。
“真是小人行徑,跟你父親……”王侍郎差點說多了,趕緊住了嘴,又說道:“放開與鄰國互市這件事,朝廷前幾年就在準備了,隻是因爲要考慮的太多,所以事情一直沒有進展。直到正月初十那天,大魏使臣進京,皇上才終于定下此事。”
裴周沒聽到王侍郎前面那句欲言又止的話,隻問道:“正月初十才定下來,到現在也不過才二十天的時間,黃文忠那裏怎麽這麽快就得到消息了?”
朝廷下決策後,從準備實施,到通知到縣,其中要經過各種繁雜的過程,一般最快也得半年,更有甚者,兩三年的時間都不一定能真正落實到位。
二十天的時間,連縣令也不可能得到消息的。
黃文忠如此快速地知道此事,甚至連槐樹鎮這條路線都清清楚楚,隻能說絕對背後有人,而且後台來頭肯定小不了。
王侍郎已經離京兩年,朝中之事又瞬息萬變,他對黃文忠也從未關注過,一時半會兒還真說不出個所以然。
“這——老夫慚愧,竟不知咱們縣裏,還有如此神通廣大之人。”
蘇玉婉倒沒太在意黃文忠的背景,隻知道此事已經确定屬實,那麽她,一定要大幹一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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