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本就年邁多病,盛怒之下,身體就更撐不住了。
太醫院衆人也沒有特别好的醫治法子,集思廣益也隻能開出既不能不治标更不能治本的方子。
大家心裏都清楚,皇上怕是時日不多了,便是方子起效,也隻能暫緩而已。
總之,皇上是再沒有可能親臨朝政批閱奏折了。
馮太醫委婉地将結果告知了太後和皇上,之後,太醫院衆人誰都沒再出得宮去,日夜值守在太醫院,随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
三天後,宮裏便傳出消息,甯王被新立爲太子,主持朝中一應事物。
宮裏并不平靜。
夜深人靜之時,皇帝命内侍擡着自己去了天牢。到了天牢,他又命所有人在外等候,不得偷聽。
安排好一切,才咬牙開口:“祝嚴殺了她夫人和三個孩子,此事你可知曉?”
牢裏的人早已被嚴刑折磨地不成人樣,慘狀及憤怒比皇帝更甚,眼裏的血絲都恨不得化爲刀劍,欲将皇帝殺之而後快。
可惜,那人被刑具吊着,半分動彈不得,也不回答皇帝的話。
“邢至深!”皇帝似有些滿意對方的表現,悠悠說道:“那祝夫人是你大兒子的姘頭,生了三個孩子,可是你的親孫子,就這麽被祝嚴亂刀砍死,其狀甚慘,朕都不忍心了。咳咳。”皇帝幹咳幾聲,解恨似地繼續說下去,“可憐你的大兒子死的突然,如今又絕了後,你這當父親當祖父的,怕是也痛不欲生吧?”
邢至深終于無法沉默,眼睛要噴出火來一般,卻死鴨子嘴硬道:“草民一向自私,兒孫如何,與我何幹?”
這話便是氣皇帝了。
皇帝卻也不惱,冷哼一聲,又繼續道:“有件事你怕是不知道,你其餘的兒子,還有你在大魏的私生子,都被朕的孫子裴周抓了起來,大魏那邊已經查到,默默無聞的六王爺要造反的消息,你們囤積的外傷草藥,和私藏的大批鐵器,也被我們合力找到了。大魏的六王爺已經下了死牢,而你,邢至深,你的子孫一個也逃不掉。難道你能自私到連邢家徹底絕後也不在乎?”
邢至深知道自己犯的什麽罪,從二十多年前與大魏的六王爺謀劃開始,就知道自己可能有這麽一天。
邢家兒孫被他連累緻死,他當然痛不欲生,可若說絕後……
哼哼,還不至于。
邢至深非常确定,邢家是絕對不會絕後的。
因爲不管皇帝怎麽殺,有一個人,他也不會想到的。
“草民,不在乎!”邢至深看似雲淡風輕,實際上卻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
大計失敗,隻怪天不佑他。
皇帝似乎并未被邢至深激怒,反面帶笑容道:“好一個不在乎!原來你與朕一樣,殺妻滅子也覺得無妨。”
此話一出,邢至深頓覺不妙:“此話怎講?”
皇帝終于看到邢至深着急了,慢悠悠道:“皇後和太子對朕不敬,并私下勾結舊臣欲奪朕位,朕豈能容他?隻能一殺了之。”
“不可能!”邢至深猛地一驚,來不及思考便道:“太子本就是繼承大統的人,又怎麽會沉不住氣謀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皇帝終于笑了。
“是啊,朕也覺得不可能,誰知事實便是如此,被朕抓了個正着。眼下,就被關在離你不遠的天字号牢房,你要不要見他一面,親自問個清楚?”
邢至深此時有點後悔,覺得剛剛不應該着急替太子和皇後辯解,害怕自己不小心漏了餡,這會兒趕緊找補道:“草民與太子并未深交,如今這般境況,更無見面的必要。”
邢至深此刻還抱着僥幸,覺得虎毒不食子,皇帝一定不會殺太子,爲免皇帝起疑,這會兒倒是也不敢替太子辯解了。
皇帝更不急,“也是,皇後和太子罪孽深重,已經被朕下令毒啞,擇日淩遲處死,以儆效尤,的确沒必要再帶來與你相見!”
“什麽!”邢至深如同置身冰窟,滿臉得不可思議,“你怎會如此殘忍?太子可是你的兒子,你們皇室的血脈!”
皇帝悠悠道:“朕也是跟邢愛卿一樣自私,子孫又算得什麽?”
“裴紹!”邢至深終于無法冷靜,“你個畜牲,你不配爲人!……”
太子裴連勝,是邢至深的底牌,也是他邢家最隐秘最安全的香火。
沒想到,居然要被淩遲處死。
“你,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邢至深終于回過味來。
皇帝再無剛才的雲淡風輕與淡定,被戴綠帽子幾十年的恥辱,讓他忍不住要親自手刃邢至深。
“朕,什麽都不知道,隻知道皇後和前太子,會比你死得更慘。”
這話說完,又見邢至深痛苦到全身抽搐口不能言,皇帝終于覺得出了一口惡氣。
“來人!”
“奴婢在!”
貼身太監聽到呼喚,很快便推門而入。
皇帝指了指已經有些瘋癫的邢至深,命令道:“将此人毒啞,等待擇日宣判!”
“是,皇上。”半夜三更來天牢審犯人,内侍們也知道此事不同尋常,爲了保住小命,可沒人敢問個究竟,隻管領命。
在皇後和太子被帶到的天牢的那一刻,就被皇帝秘密下令毒啞,自是沒人能透露令他以及皇室備受屈辱一事,太子是邢至深的底牌,就算死肯定也沒透露過他的身世。
如今這世上,隻有皇帝一個人知道此事,并默默承受屈辱了。
最起碼,皇帝是這麽認爲的。
其他知情人,隻要不嫌命長,誰也不敢透露此事。
最終此事也以甯王和蘇玉婉等人所盼望的那般,沒有再累及無辜。
皇帝病得更厲害了。太醫們束手無策。
馮院使終于把蘇玉婉單獨叫了出去。
“從皇上出事開始,我便讓你一直關注着。因爲老夫清楚,你的醫術在衆太醫之上,便是老夫,也不如你。此處沒有外人,老夫隻想問你一句,你可有法子醫治皇上的病?”
蘇玉婉一愣。
她在太醫院一向循規蹈矩,并未暴露自己的醫術,馮院使又是從何得知?
“馮院使……”
“在老夫面前,你不必隐瞞。”
馮院使似看透她一般。
“你隻需告訴老夫,有沒有辦法治療皇上的病。”
蘇玉婉想了想,抿唇回話:“皇上是陳年舊疾,前段時間又因大怒引病複發,若要治愈,民女真做不到。”
“哎。”馮院使歎了口氣,也知道爲難蘇玉婉了,“算了,老夫也知天命難違,皇上他便是九五至尊,也終須面對天命。”
“馮院使。”就在馮院使認命之際,蘇玉婉卻又出聲道:“治好皇上的病是不可能了,但是延緩其性命兩三年,我還是能做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