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婉和梁院判剛回到太醫院,連水都沒來得及喝一口,就見有人驚慌失措跑了進來,“馮,馮院使,快,皇上突發急症,快請所有太醫……”
傳信的太監臉色慘白,話都說不出一句囫囵的來。
馮太醫此刻正調侃徒弟宋靜初和餘非呢,聽着皇上出了事,當即便起身往外走。
太醫院當值的所有太醫都緊随其後。
馮太醫剛要出院門,又突然停了下來,回頭專門吩咐道:“宋靜初,蘇玉婉,還有餘非,你們三個也跟上。”
“這……”衆太醫皆驚。
這可是給皇帝看病,若不是事發緊急,就連資曆頗深的衆位太醫,也是沒有資格接觸龍體的,就别提餘非這個資曆尚淺的醫徒,更不用提還未通過太醫院最後選拔的兩位女醫生了。
但是馮太醫是皇帝親自選任的院使,他的決定,衆太醫無權置喙,再說眼下情況緊急,誰也不敢冒着耽誤醫治龍體的大罪,會在此時站出來質疑馮院使。
馮太醫帶着太醫院衆人,浩浩蕩蕩往養生殿方向疾行而去,不料,竟在途中看到了駭人的一幕:皇後和太子被卸去錦衣鳳袍及象征身份的所有衣飾,甚至被白布緊緊捂了口鼻,任何聲音都發不出來,就那麽狼狽不堪地被一群内侍挾持着前行。
馮太醫等人震驚不已,暫停在路邊避讓,等那群人過去之後,才又起身。
能進太醫院的,都是嘴嚴的,就别提都是一大把年紀的太醫們了。他們都是見識過不少大風大浪,即便再驚駭,也沒人敢出聲嘀咕問詢一句。
衆人隻知道,這京城怕是要變天了。
不,大通朝怕是要變天了。
宋靜初可沒見識過如此場面。那可是皇後和太子啊。
“别看了。”蘇玉婉見宋靜初吓傻了,連路都忘了怎麽走,趕緊拉了下她的袖子,“趕緊跟上。”
可宋靜初,雖然在戰場見慣了生死大場面,卻依然被震驚地說不出話來,蘇玉婉拉都拉不動她。
餘非顯然也看到了宋靜初的異常,怕她被有心人盯上,隻好也拉了宋靜初一把。
男人特有的骨架手感,才把宋靜初從震驚中拉回現實。
“走走走。”宋靜初紅了臉,抽回手來,貼着蘇玉婉快步疾行,不敢回頭看餘非。
餘非也沒想到,宋靜初一個女孩子,手感竟比他一個男人還粗糙,心中不知有幾分詫異,更似有幾分疼惜。
京城但凡有頭有臉的官家女子,哪個不是塗脂抹粉細皮嫩肉的?怎麽宋靜初一個堂堂指揮使的女兒,會把自己折騰地如此不堪?
此刻也不是餘非多想的時候。
一群人很快就進了養心殿。
皇帝已經陷入昏迷。
馮太醫問過周正皇帝突發急症的表現後,便爲其診脈,随後又指名梁院判和常玄參依次爲皇帝診脈。
三人在其餘衆太醫面前,将自己所把到的脈象及病情一一描述,綜合分析下來,三人所診斷的結果竟出奇一緻:皇帝是急怒攻心,引發并加重舊疾。
馮院使爲皇帝針灸暫緩其病情進展後,又命衆太醫集思廣益,根據診斷結果分析病情并拿出醫治方案。
此時,太後聞訊趕來,親自守着皇帝兒子,等待太醫給出具體醫治方案的同時,也把周正召到身邊。
“在皇後宮裏,究竟發生了何事?”太後不像往常那般和藹慈祥,鎮靜的臉上卻難掩其憂心,嚴肅道:“周正,皇上去看望皇後時還好好的,怎麽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便突發急症?還有,皇後和太子又發生了何事?”
“太後娘娘饒命。”周正匍匐跪于地上,顫聲回禀,“皇後近幾日鳳體不适,皇上憂心便前去探望,正值皇後突然病得厲害人事不省,皇上體諒,擔心驚擾皇後休息便遣奴婢在外面候着,沒過多久,太子殿下也進去請安。再後來,奴婢似乎聽到皇後醒了的聲音,隻是不知道說了些什麽,惹了皇上大怒,皇上随後傳喚内侍将皇後和太子壓去了宗人府。”
“你真沒聽到裏面說了些什麽?”太後心疼地看了兒子一眼,沒有分半分眼神給周正。
周正磕頭如搗蒜,“太後娘娘恕罪,是奴婢失職,沒有做到緊跟在皇上身邊,害皇上受苦了。”
“太後……”許是馮院使的針灸起了效果,皇上此時竟悠悠醒來,顯然也聽到了周正的話,張了張嘴,有氣無力道:“兒臣不孝,害太後擔心了。”
“你醒了就好。”太後摸着皇帝的鬓角,歎了口氣,顯然也清楚,能讓皇帝氣到一聲不吭就把皇後和太子囚禁的,隻有那件事了。
周正趕緊爬起來伺候皇帝坐好,“皇上,您終于醒了,奴婢該死,竟不知皇上被何事氣到,是奴婢失職了。”
“你真沒聽到發生何事?”皇帝用力,才勉強坐起身,看向周正。
周正連連點頭道:“奴婢昨天白天值班,等到夜裏換班時,路公公突然鬧肚子不能值夜,奴婢便替他值夜,今兒個一早陸公公還沒好,奴婢便硬着頭皮又抗了一天,剛才皇上去皇後宮裏探望時,奴婢在外面守着,誰知竟不小心睡着了,後來聽到裏面傳出動靜,奴婢還以爲是做夢,直到被人拍醒,才知道皇上出事了,之前裏面的吵鬧聲也不是做夢……皇上,皇上,奴婢真不是故意失職的。”
周正之前見邢至深被抓住,就知道自己幹爹的大仇馬上就要得報了,其他的事情他可真不敢摻和了,誰知,蘇玉婉卻拿着自己曾經救過他的命這件事,非逼着他報恩。
若是以前,周正才不會受蘇玉婉威脅呢,可現在,蘇玉婉已經是縣主了,還被甯國公世子夫人收爲義女,更是甯王世子裴周看好的人。裴周是誰?現在是甯王世子,大年三十還被封了郡王,皇帝眼看着老邁,說不定哪天就駕鶴歸西,眼下幾個王爺中,沒有了太子,隻有甯王最有可能登上那個寶座,甯王之後呢?那肯定就是裴周繼承皇位了。
周正可不敢得罪未來的皇帝,隻能眼睜睜地被蘇玉婉威脅,才有了今天掐着時辰帶皇帝去看望皇後這件事。
爲了把自己名正言順地摘出去,他可是謀劃了好幾天的,現在眼裏密密麻麻地紅血絲,就是他的“不在場證明”。
就是苦了路公公,吃了不少拉肚子的藥。
“哼,幸虧你什麽都不知道。”皇上看着滿臉憔悴眼睛通紅的周正,難免信了他的話,“你先下去歇着罷。”
“奴婢不累,奴婢還要伺候皇上。”周正似犯了大罪般,跪在地上猛磕頭。
太厚擺了擺手,“皇上隻是讓你下去歇着,又不是要你的命,你這般磕頭做什麽?你先下去,這裏有哀家呢。”
母子倆有話要說,自是要擯退左右。
周正回了自己的寝舍後,早就緊張得大汗淋漓,衣服都濕透了。
不過好在,總算躲過去了,小命算是保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