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非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同樣束手無策。
他要爲兩人檢查身體時,卻被宋靜初阻止了。
“我們兩人已經給他們檢查過了,身上的症狀也仔細看過了,你想知道什麽,直接問我就是。”
餘非住了手,随意詢問了幾句兩人身上的症狀。
宋靜初有問必答。
餘非聽完,更是犯起難來。
“咱們都沒見過這種病症,醫書上好像也未有記載,爲了謹慎起見,還是去問問院使大人吧。”
因爲兩個病人服用了蘇玉婉的保命藥丸,這會兒病情還算穩定,呼吸也比剛才平穩,看起來沒有之前嚴重了。
宋靜初不像剛才那般着急心驚,隻能點頭道:“也隻有如此了。”
幾人起身欲出門,宋靜初突然問了吳元君一句。
“你都過來了,怎麽不給他們診脈看看?”
“呃……”
吳元君從一進門,臉色便有些煞白,被宋靜初問了話,臉色就突然泛紅了。
“我已經聽你和餘大哥讨論過,就不用再把脈了。”
蘇玉婉對吳元君的表現,有些詫異,不過也沒多說什麽,隻随口問了幾句。
“上午的大課堂,是邢院使親自授課,你怎麽半路出去就再沒回來呢?”
“我,我……”
吳元君臉色再次變得煞白,手裏的手絹也絞來絞去,看起來就十分緊張。
“我來那個了,肚子疼得厲害,就直接回去歇着了。你們别擔心,我這會兒肚子已經不疼了,也去跟邢院使說明情況了,知道你和宋姐姐在這,正好碰到餘非,所以就一起過來了。”
“原來是這樣,你沒事就好。”宋靜初點了點頭。
蘇玉婉正要離開,突然想起來什麽,又回頭問那幾個小太監。
“對了,你們剛才說,他倆是吃了幹餅子以後就犯病了的,那幹餅子還有沒有剩下的?”
小太監搖頭道:“好像沒了,他倆剛才還醒着的時候,說是還從沒吃過這麽好吃的幹餅子,所以全吃到肚子裏去了。對了,姐姐,那餅子有問題嗎?”
餅子都沒了,蘇玉婉有懷疑也不能證明了。
她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有沒有問題,總之你們以後都要小心,不要吃來路不明的東西。”
“我們都記下了,謝謝姐姐提醒。”
小太監們也都吓壞了,紛紛發誓以後再餓都不會随便撿了東西吃。
見幾人要走,小太監們又小心翼翼地問道:“兩位姐姐,小柱子和小祥子會好的,是嗎?”
因爲那倆患病太監,表面上看起來似乎病情穩定了許多,不知情況嚴重的他們,居然還抱了極大的希望,最起碼現在,他們沒有剛才慌亂了。
蘇玉婉也不确定兩人最終能否得救,也不敢給出不負責任的答案,隻能實話實說道:“我們都不能保證他們會活下來,但是,我們會盡力救他們。”
小太監們的眼淚又下來了。
“兩位姐姐肯來替我們看病,我們已經很感激了。不管能不能看好,我們都謝謝姐姐。”
這番話,是對着蘇玉婉和宋靜初說的。
他們受盡了貴人們的冷眼,連最低等的宮女們都不會給他們好臉色。
可他們在兩個姐姐臉上,并沒有看到那種叫作“鄙視”的東西,反而看到了她們的惋惜、心疼和盡力。
“嗯。”倍感無力的蘇玉婉和宋靜初,隻能點點頭,接受了這份謝意,又囑咐幾人如何照顧病人後,最終離開了此地。
回太醫院的路上,四人都有些沉默。
蘇玉婉和宋靜初已經對邢院使的人品起了疑心,此時也不知該不該信他,更不知他能否救得了這兩個小太監的命。
餘非也沒說話,走在兩人身後,時不時地擡起頭來看着兩人的背影。
他進太醫院已經好幾年了,這還是第一次來最末等的太監的住處,也是第一次給這種不起眼的小太監看病。
說是看病,不如說是爲了來見蘇玉婉的。
他最近一直跟着師父在生藥局檢查藥材,很少有機會進宮來,今天好不容易找了借口來太醫院,卻聽說蘇玉婉來了雜役太監這看診。
他去找邢院使報備,準備以精進醫術爲借口,也要來此處給小太監看診時,卻發現吳元君正在邢院使的工作間說着什麽。
吳元君看到他時,臉色就變了,邢院使好像也有些不自然。
不過邢院使一直對他信任且看重,所以就說了吳元君是爲了上午曠課一事來解釋的。
餘非不疑有他,說明了自己的來由後,吳元君居然也說要來給太監看病,所以就随他一起過來了。
他與其他人一樣,對整個太監群體其實都是瞧不上的,他也能切身感受到,正走在自己身邊的吳元君,跟他應該是同樣的态度。
不過他好歹比吳元君要大方些,剛才還親自上手爲那倆太監診脈了,而吳元君自始至終都沒怎麽正眼瞧過。
隻是讓他沒想到的是,走在他前面的兩個女子,竟然連太監的身體都不嫌棄,還爲他們脫衣檢查過了。
“師妹,宋姑娘……”
餘非叫住兩人,想了想,還是決定提醒兩人。
“等會兒把這事報備給邢院使後,你們就别插手了。”
“爲什麽?”蘇玉婉不知餘非的意思。
餘非吞吞吐吐道:“他們隻是太監,就算治不好,也沒人在意的。”
蘇玉婉眉頭微皺。
“治得好治不好當另說,總不能不治吧?今天若我和宋靜初不過去,是不是整個太醫院都沒人管他們了?”
“這……”
餘非不想這麽直白地回答,但他的态度,說明了一切。
“你們兩個女孩子,今天做得已經出人意料了,就此收手吧,若傳出去,對你們的名聲影響也不好。”
說到“名聲”這個詞,餘非的腦子裏,突然就冒出父親阻止他娶蘇玉婉時的說法。
當時,父親便用了“名聲”這個詞。
他那時還跟父親據理力争,一副對名聲毫不在意的樣子,誰知今天,他卻用同樣的理由,來阻止兩個女孩子救人。
一種無力感,油然而生。
可怕的是,他還覺得自己是爲這兩人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