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甯王殿下的那枚。”周正把玉帶交給裴母,“甯王殿下私下裏到處派人去打聽,都沒有任何音訊。若不是工部的王侍郎年前回京,無意中提過一嘴,怕是到這輩子都找不到你們母子了。”
“公公此話何意,民婦不知。”裴母福身解釋道:“這枚玉帶,是民婦多年前在路上撿到的,因爲不知是何人遺失,便擅作主張據爲己有。若是公公認得這玉帶的主人,民婦上交便是。”
裴母又将玉帶還給了周正。
“民婦當初貪心,昧下這玉帶,才招緻今日我兒之禍事。這一切,都是民婦的錯。今日願意将玉帶物歸原主,還請公公代爲轉之。”
周正再次接過玉帶,摩挲着,沉默着。
許久,才道:“你是打定了主意,不讓殿下與世子,父子相認了麽?”
裴母面不改色道:“民婦聽不懂公公的話。”
周正也不急着逼她,隻提醒道:“你即便心裏再有怨氣,這麽多年也該消了。何況,世子的身份藏不了多久了。”
裴母果然面色微動,“不知公公此話何意?”
這時,茶館的小二突然敲門,問兩人要不要茶水,得了應允後,便端來一壺熱茶,給兩人續上,之後又緩緩退下。
周正關了門窗,這才又接着往下說。
“甯王殿下從王侍郎那裏問到了狼牙墨玉帶的下落後,就已經猜着是你了。隻是他沒料到,那一晚之後,你竟有了身孕……”
沒人發現,周正的眼圈都紅了,語氣也遠不如往日鎮定,反而透出壓抑不住的欣喜。
“殿下有後,乃是上蒼有好生之德,亦是我大通朝之福氣。待奴婢回京之後,必定第一時間告知殿下此事,迎世子回府,勢在必行。到那時,世子的身份又如何瞞得住衆人?”
“公公此言差矣。”裴母依然強裝鎮定道:“民婦的兒子,不過是民婦與一個普通的莊稼漢子所生,根本不是公公口中的所謂世子。公公怕是認錯了。”
“認錯?”周正心情不錯,語氣也很是輕松,“世子的長相,與殿下如出一轍,奴婢便是老眼昏花,也絕不會認錯的。今天奴婢找您,隻是給您提個醒,夫人您最好做好準備,殿下很快就會迎您和世子回宮認祖歸宗的。”
“周公公——”
“奴婢的話已帶到,還請您早做準備,告訴世子真相吧,以防事出突然,他接受不了會出亂子。”
“……”
屋子裏的兩人,又說了些話,周正才送裴母出門。
他很是體貼道:“太晚了,路上不安全,奴婢去找孫縣令,讓他派人護送您回家。”
“不必了。”裴母思緒繁雜,并不想與周正太過糾纏,“我兒子兒媳知道我在這裏,會來接我的,就不麻煩公公和縣令大人了。”
“先出去再說吧。”周正見茶館裏的掌櫃的和小厮都圍了上來,爲了不讓人起疑,很快又恢複了往日的模樣,“夫人,請。”
周正和裴母一前一後出了茶館,茶館的衆人安穩地送走了欽差這尊大佛,也都長舒一口氣,随即滅了油燈,鎖門而去。
隻有房頂上偷聽的裴周,愣在原地,半天沒緩過神來。
蘇玉婉離得遠些,并沒有聽清裏面的人說了些什麽,隻見裴周臉色突變,便擔心地問了幾句。
“聽到什麽了,臉色這麽難看呢?你沒事吧?裴姨都出去了,咱們趕緊過去接她,省得她一個人在外面不安全。”
“嗯。”裴周終于回過神來,神色僵硬地擠出一絲笑容,“咱們走。”
兩人換了個方向,隐蔽了自己剛才偷聽的迹象,見到裴母和周正時,幾人的臉色也都很正常。
就像一切事情都沒發生一樣。
“我就說兒子和兒媳會來接我的。苦了你們了,這大冷天的在這裏等我。”裴母握着蘇玉婉的手,依然微微顫抖着。
“嗯。”裴周并沒有像往日那般多話,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周正,張了張嘴,卻是什麽話都沒問出來,最後隻說道:“公公問完話了麽,若是問完了,我就帶我娘回去了。”
周正趕緊拱手道:“事關鹽務,茲事體大,咱家有疑問之處,還是要問清楚的。跟你母親聊過之後,咱家知道冤枉了公子您,心裏實在過意不去,還請公子見諒。”
“告辭!”裴周拱了拱手,便拉着母親河蘇玉婉離開。
周正在原地目送幾人,等了許久才進了縣衙。
裴周一路上都沒有說幾句話,把蘇玉婉送回醫館後,又帶着娘親回家去。
裴母不知道兒子偷聽之事,見兒子沉默,還有些擔心,可問了幾句,也得不到回應,簡單洗漱過後,便也回屋睡覺去了。
裴周是不可能睡得着的。
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一直想找娘親問個清楚,可又怕提到什麽妨礙的事,會讓娘親傷心。
想來想去,他最後竟然起身穿衣,騎馬直奔縣城而去。
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孫縣令家,找到了周正住的房間。
冰冷的佩刀,抵住了周正的脖子,也激醒了熟睡的他。
“裴周?”周正并沒有喊人,也沒有害怕,“你的案子已經了了,怎麽又想不開,還想回來找咱家報仇來了?”
裴周并沒有廢話,刀子抵得更緊了些。
“你在茶館裏和我娘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你那番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你聽到了?”周正大爲震驚,“你是如何偷聽到的?”
“少廢話。”裴周兇狠道:“你最好一五一十給我招來,你怎麽認識我娘的,那個甯王和什麽世子,又是怎麽回事?”
裴周自從知道黃婷婷接近他,是受了黃文忠指使以後,就一直查黃文忠的背景和接近讨好他的目的,可直到黃文忠意外被殺,他也沒查到任何結果。
他當時就覺得哪裏不對。
直到今天偷聽到周正和娘親的那番對話,似乎有些事情,才終于變得明朗。
可他,根本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但是再想想這麽多年,他每每問到關于父親的事情,都被娘親三言兩語含糊過去。
如今,似乎那個答案呼之欲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