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步并作一步,史進趕忙上前,從另一側攙住徐旗,口中擔憂得問道。
徐旗輕咳一聲,拍了拍史進手臂,回話道:“自是無礙哩,大郎且安心!”
“聽得陳達說,那縣尉賊心未死,又想拿少華山作功,我便急忙趕了過來。”
拉過一張交床,徐旗緩慢坐下,臀部雖已敷了藥石,但還是有些隐隐作疼。
一旁的朱武剛想接話,卻讓史進搶過話來,手臂揮舞振奮道。
“哥哥無憂,俺剛與幾位哥哥商量則來,隻要那賊官軍敢來,恁時管叫他們喊天不應!”
徐旗一聽,心下便已明了了幾分,這必是朱武撩撥激将得,不然這史進哪會這般熱血?
瞄了一眼朱武,徐旗心道自己還是來遲半步,但還是面色不變得說道。
“大郎勇武,但官軍來勢洶洶,其中兇險非常,還需再商量商量哩。”
見徐旗勸說史進,朱武面色微陰,但史進接下來的一番話,卻又讓他轉陰爲晴。
“哥哥且不必擔心,官軍須不三頭六臂,俺這身武藝正當有用武之地,怎地抵不過他們?”
“且待我取了錢糧,裝了兵甲,就往那少華山上去!”
徐旗無奈,隻得再三谏勸,可史進隻是不聽,喚了莊客,便往後堂準備去了。
一旁的陳達見狀,也喏諾的開口道:“哥哥便随了大郎罷,不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哩。”
前日還說這位跳澗虎是神隊友,可今日徐旗隻想罵娘,虎也是真虎!
捉着機會,朱武瞪了一眼陳達,又替面色陰郁的徐旗湛滿一杯酒水,徐徐開口道。
“哥哥若要怪罪則個,便隻怪俺一個罷。時局所迫,俺也是進退失據,不得已出此下策哩。”
徐旗心想道,自然是要怪你挑撥史進,令我倆平白壞了情誼。
但話到口中,便變成了安慰:“兄弟說得甚話,俺們幾人當日既已結成兄弟,便是要患難與共!”
“是極!是極!”一直無甚存在感楊春終于抓住機會,插話道。
挑目望了望朱武幾人,徐旗端起酒盞,正色開口道:“既已決定拿官軍揚名,俺們兄弟便要一條心思,且讓綠林看看,華陰地界也是有好漢哩!”
“哥哥說得甚好,俺陳達别得不會,做厮殺漢子還是在行哩。”
“俺楊春雖也不是華陰人氏,但手中一杆大刀染血久矣!”
幾人言罷,徐旗與朱武對視一眼,都覺軍心可用,頓時便相視一笑。
杯盞一撞,酒水灑了遍桌,映照出了幾人面容,堅毅而又自信。
......
......
次日早起五更,史進早備齊了錢糧物資,大大小小的擔仗二十餘擡,格外弄人眼球。
又揀了數十個壯健漢子,都做腳夫打扮,隻待天色稍亮,便出發少華山。
帶上涼笠兒,穿着青紗衫,跨口腰刀,提條樸刀,徐旗也算是全副武裝了。
竟然勸不得史進,那也隻有一條道走到黑了。
不光是觊觎少華山的原因,自己既然來到了水浒世界,必然也是要經曆江湖風雨得,就當是提前練練手了。
隻半響時刻,史進與朱武幾人也終于喬裝完善了。
換下了道袍,着上了便服,朱武做起了客人模樣,而史進與陳達三人,都各自假裝成了伴當模樣,手中都提了把樸刀。
交付一番,衆人各自用了餐食,便有狀漢擔仗啓程,徐旗等人監押。
離了史家莊,出得松林口,便取路往少華山行去。
不多時,便已行了二十七八裏路,但此時卻正值酷暑,實是難行得緊。
臨近申牌時分,徐旗早已是汗流浃背,面色泛白。
一旁的史進見了,連忙掏出水壺,潤了條紗巾,徐旗接過敷上額頭,這才稍稍解暑。
卻也正在此時,前頭帶路的陳達喊道:“且到客店歇歇便好!”
衆人眺目看去,隻見前方有兩三茅草房子矗立,立豎着‘茶肆’二字。
“哥哥,且先歇歇。”史進一手托住徐旗,招呼着衆人進了茶肆,又喚來茶保添上幾壺涼茶。
狂飲了幾口涼茶,徐旗慚愧地搖頭道:“倒是拖累賢弟了。”
史進剛想接話,卻聽得一旁朱武答道:“哥哥說得甚話,這般火似熱的天氣,也正該歇腳。”
“那官軍也該是父母皮肉,恁地便能吃苦?”
幾人聽了,也覺有理,心中急躁倒是稍稍放下不少,頓時便也涼快了起來。
一行人待到日頭稍偏時分,便又起身趕路,隻是接下來,卻都是些山僻崎岖小徑了。
南山北嶺間,但見熱氣蒸人,嚣塵撲面,四周更是險峻嵯峨,茅草叢生,亂石遍地。
摘了鬥笠,徐旗眺目四望,隻覺着此地實不安穩,心神陣陣不安。
“此地何名?怎得這般倒攧?”喚了聲陳達,徐旗開口問道。
陳達聞言,滿不在乎地答道:“此地喚作徑子崗,隻因道路崎岖難行,故由來此名。”
或是看出了徐旗的心思,陳達又道:“哥哥且毋憂心,過了這徑子崗,再行八九裏,便能瞅見......”
可還未等陳達将話說完,隻聽得山颠處一聲梆子響,茅草亂石間便有萬千喊殺聲此起彼伏。
如此變故,徐旗等人頓時大駭,跳出身來大喝道:“哪個裝神弄鬼?”
卻隻見山巅處閃出一人,一手提着拘命索,一手抓着大杆刀,往下大呼道:“徐家大郎,莫不是又要哄騙我?”
言罷,山巅那人又是手掌一揮,頓時從茅草亂石間跳出無數人影,或是弓箭弦滿,或是刀叉蓄勢。
徐旗定睛一看,那山巅處哪裏又是别人,正是那華陰縣尉哩。
心中暗道苦也,徐旗把樸刀一提,便朝着縣尉大喊道:“大人不在家中納涼,何意圍我家商隊?”
本想蒙混過關,但誰曾想,那縣尉冷笑一聲,從身後拉出一人,喊話道:“你這賊厮且看清這人面目,還想賴到哪裏去?”
徐旗還未答話,卻突然見一旁的史進咬牙切齒,刀尖指向那人恨聲道:“畜牲!還敢再害我!”
言罷,便早将樸刀一提,朝着山巅殺将入去,寒光刀鋒之下,可謂是見一個,殺一個,見兩人,殺一雙!
瞧得史進火起,陳達與楊春二人,連忙各自掣出尖刀,便殺将血路出來。
山巅縣尉也是早有準備,不慌不忙揮手下令,衆多軍士架起叉林刀雨,也是圍殺過來。
隻一時間,這寂寥山嶺,便成了修羅戰場,猶有萬道金蛇狂舞,千團火塊騰散。?
... ...?
卻說那縣尉截住徐旗一行人,史進怒而沖殺圍陣,陳達與楊春二人也是勇武,一時間竟是無人可擋,無人敢攔。
眼見着手下這群兵士漸有潰敗之勢,縣尉的臉色也是也是青黃交加。
本以爲自己智計了得,不光揭穿了徐旗陰謀,還成功讓他們闖入重重埋伏。
可眼見着就要大功到手,官運亨通,卻不想這夥賊厮有如此本事,百數人竟然都近身不得。
正進退兩難間,縣尉卻又從山巅突然望得徐旗身影,此時正被五六位壯健漢子牢牢護住。
眼珠一轉,縣尉倒是深愔擒賊必擒王的道理,當即便惡膽橫生,跨上樸刀,闖下山來。
而此時的徐旗卻毫不知情,隻一手掣着樸刀,一手提着長槍,左右突刺,血肉橫飛。
前身雖不好槍棒,但徐旗畢竟是獄警出身,也學過幾年搏鬥之術,有些武藝在身。
再說此時身側還有幾名壯健莊客牢牢擋住來敵,隻是從縫隙間撿些人頭,徐旗還是在行得緊。
雖然無恥,但卻奏效!
可好景不長,正當徐旗又要故技重施之際,手中長槍卻突然被一股巨力橫掃而飛,身側兩位莊客更是吐血倒飛。
徐旗大驚,凝眸看去,卻正是那縣尉卸了戎甲,掣着樸刀,往自己殺将過來。
不容多想,徐旗連忙舉刀,好不才架住縣尉的劈砍,但雙手虎口卻早已疼痛不已。
“你這撮鳥,幾次陷俺,死來!”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縣尉口中大罵着再揮刀砍來。
聽得縣尉辱罵,徐旗也不想輸陣,但刀鋒已至,卻是不敢分散精力。
一人是縣裏武官,一人是英雄血脈,兩人就山嶺間,一來一往,一上一下,放對起來。
真若個雙龍競寶,對虎搶食,又似皂雕追紫燕,猛虎啖羔羊!
日頭漸下,兩人早已戰了十七八回,刀鋒交錯之間,雖無血肉橫飛,但也是險象叢生,
但畢竟是帶傷在身,隻不多時,徐旗便已力怯,無奈何,隻辦得走路。
可那縣尉又哪裏肯放,強追上來,得便處大喝一聲;“着!”
隻一樸刀,正砍中徐旗後背,把他打落亂石下。
眼見着倒了徐旗,史進那是肝膽俱裂,強掣開肘子,奮力抓起一名官兵,朝着縣尉便甩了過來。
而那縣尉卻隻顧殺将徐旗,沒瞅得人影砸來,頓時被這百十斤掃了出去,摔得七葷八素。
趁了機會,徐旗連忙強忍劇痛,駕着樸刀飛跳爬起,龇牙怒目砍将下去。
猶如太歲降魔神,隻朝後心一刀,便聽得撲地一聲響,那縣尉倒将了下去。
可憐這個武官,成了南柯一夢!
結果了縣尉,徐旗也顧不得休閑,又是将縣尉的屍首一拉,拽起頭顱大喝道。
“賊首已死,降者不殺!”
山前山後,二百餘兵丁并兩個都頭,頓時驚吓得呆了,有作無頭蒼蠅狀,四處逃竄者,也有茫然棄甲樣,跪地投降者。
唯有那山巅處的王四,見勢便要狂奔逃命,卻不想史進早有準備,隻抓起亂石一塊,便将他打落在地,動彈不得。
挺着一把樸刀,史進上前一腳踩在王四胸膛上,掣手大罵道。
“你這厮如何害我,今日也該伏誅!”
王四掙紮兩下,滿臉血容地告道:“小人已知過失,隻求早死!”
史進聽得話語,心中更怒,隻一刀下去,便當場結果了王四。
眼見着大獲全勝,朱武聚了莊客,收攏戰場之後,便朝着徐旗走來,面帶笑意地說道。
“此戰全賴哥哥功勞,若不然,俺們恁地難脫身去得。”
聞言,徐旗艱難地咧嘴笑了笑,卻不想又牽動後背傷勢,隻疼得冷汗直流。
報仇得果的史進見了,連忙替徐旗除了上衣,喚來莊客從擔仗中取了些瘡藥,小心敷了上去。
朱武幾人見了,也趕忙上前查看,卻被徐旗揮手止住,隻得面有憂色的自去打理戰場。
望着山嶺間遍地血污,滿山斷肢,徐旗微微失神,心中想道,這次是殺痛快了,但後續卻該麻煩了。
畢竟死了這麽官軍,那華陰縣令再是如何昏庸,也一定會上報朝廷,除非是他也想掉腦袋。
雖然如今的大宋朝廷早已有衰敗迹象,但也不是自己這小胳膊小腿能抗衡的。
唯今之際,也隻有一條路可選了,那就是跑路。
隻是可惜了少華山這份基業,必定要毀在朝廷大軍的雷霆大勢下了。
本來徐旗答應來幫助少華山,就是想要尋求時機保下這份基業的,再不濟也能棄車保帥,轉移陣地。
但沒奈何,全被這個貪功的縣尉給破壞了。
不過此事也并非全無好處,至少讓徐旗明白了一個道理,自己來到的是一個真實水浒世界,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想法,并不是NPC,不會按照指令行事。
好比今日,若沒有史進這員大将壓陣,徐旗恐怕就要魂斷此地了。
想到此處,徐旗不禁回頭感激道:“大郎,此回真是多虧了你,若不然......”
史進正在爲徐旗包紮紗巾,陡然聞言,撈頭憨笑答話道:“哥哥講得甚話,全賴哥哥鴻福罷了。”
知曉史進性子,徐旗也未強作矯情,隻伸手拍了拍史進肩膀,道謝意味盡在其中。
正巧陳達此時也正好走來,見了這一幕,便開口道:“哥哥好不公允,俺也是功臣一枚哩!”
聽得言語,徐旗大笑侃道:“你這憨貨......”
被陳達這麽一鬧,緊張凝重的氣氛倒是散了不少,朱武見了,也趁勢走來,開口道。
“雖是解了燃眉之急,但今日事發之後,朝廷必有報複,又該如何是好哩!”
衆人一聽,皆有憂色,唯有徐旗一人,竟一把跪在地下,愧疚歎息道。
“此間事因全由我起,若不是我當日出得爛計破策,當不至如此哩!”
史進與朱武幾人見了,哪裏敢受,也都慌忙跪下,開口道:“若怪哥哥,須不得羞煞父母?”
此言出,卻見徐旗愧色更重,隻是搖頭不語。
似是心中明白,膝行幾步,朱武攙住徐旗,開口問道:“哥哥有甚話不妨直說,兄弟們敢不聽。”
心中給朱武贊了一聲,徐旗這才開口道:“此間事發之後,趙官家必定岔怒,到時何去何從,還望兄弟們聽我幾言。”
衆人自是答應,齊聲道:“哥哥隻說來便是,休不與那趙官家好看便是!”?
<!--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