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竟然壯士願意比鬥,本都尉方才的話依然作數。”
“你要小心了,俺的這雙大錘重一百六十斤,揮舞起來可留不住手的。”
璠滿手持重錘,袒露上身,全然不見方才的憨厚,隻有凜冽的煞氣。
眼神一咪,方瑾也不廢話,腳下步伐一轉,手中長劍直刺璠滿而去,劍光奇詭無比。
隻一霎那之間,璠滿便感覺到了鋒芒逼人,心中也不敢輕視,雙手将那巨錘舞動而起,帶着陣陣罡風直拍長劍。
方瑾自然是知道不宜硬碰的道理,于是劍鋒一轉,當的一聲,打在了巨錘之上,同時身子略側,早已讓過了身前巨錘。
一人勇猛非凡,一個飄逸靈動,交手數招,竟然不分上下。
數招一過,璠滿也知方瑾劍法的奧妙詭異,當下便以快打快,一雙巨錘揮舞的密不透風,令方瑾一時間竟然束手無策。
逍遙遊步法發揮到了極緻,一道道殘影圍繞着璠滿,四處濺射的火光證明着比鬥的慘烈。
足足數十招過去,方瑾本想着消耗璠滿的氣力,可誰想他卻越戰越勇,一身氣力彷佛用之不竭,巨錘之上的力道甚至又重了幾分。
撇了一眼手中寶劍,上面的擦痕越來越深,方瑾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于是抽身一退,渾身罡氣凝于一點,欲一擊而破璠滿。
可誰知就在此時,一陣狂風突然席卷而來,不光帶起了鋪天沙塵,還将那校場之上的大纛旗幟吹的歪斜倒下,砸向了璠滿。
“小心...”見那巨大旗杆轟然而倒,方瑾目眦大喊,抽身便沖向了璠滿。
璠滿聽得動靜,自然也是早有準備,隻見他将手中巨錘一放,大喝了一聲,單手便執定旗杆,立于風中,巋然不動。
這如神如魔的一幕落在方瑾眼中,不由得讓他感歎道:“真武霸王再生矣!”
待狂風席卷而過,衆兵士從璠滿手中接過旗杆,數十人竟不能移動半分,這讓衆人對璠滿越是敬服了起來。
可那璠滿卻棄錘在地,對着方瑾說道:“不打了不打了,你的速度太快了,俺根本打不到你。”
此言一出,頓時讓方瑾失笑不已,将手中寶劍還鞘之後,命人取來了一匹寶馬,一匹絹巾,當場便遞給了璠滿。
“此錦襖駿馬,非閣下這等壯士莫屬,本都尉欲表壯士爲帳下親尉,壯士可願?”
見方瑾如此誠意,璠滿也是面色肅然,當即便俯首拜道:“君之厚賜,豈不受矣?”
方瑾大笑道:“吾得文仲之助,猶勝千軍萬馬矣!”
......
......
半月時間轉瞬即過,自方瑾于校場立威之後,衆将士無不心悅誠服,甘願俯首。
軍中的生活極其枯燥無趣,饒是方瑾這般心思清甯之人也如此覺得。
不過這才立威不久,若是方瑾現在就抛下衆将士,自己一人去潇灑快活,恐怕前面所作的一切都會變成無用功了。
前世的《孫子兵法》有雲:厚而不能使,愛而不能令,亂而不能治,譬如驕子,不可用也。
故此,方瑾這十數日都與衆将士同餐同飲,時刻不忘賞恩賜惠,算是越發得軍心了。
這一日,毒辣的陽光下,衆将士正是立樁操練,突然從中帳跑來了一位傳令兵,言主帥有請。
方瑾也不遲疑,對着軍司馬簡單交待幾句,便随着傳令兵趕往了中帳。
一到中帳,遠遠便聽見了主帥劉昌的大嗓門,罵罵咧咧的,也不知道是誰惹了他。
這半個月的時間裏面,方瑾也算了解了建章營的基本構成。
建章營共有三騎五千人,除去自己的左騎一千人之外,還有右騎一千人,中騎三千人。
而這個劉昌便是建章營的主帥,當朝的建威将軍,自家父親的酒肉兄弟,中騎三千人也是他的心腹之率。
“将軍,不知喚末将前來,有何要事?”一掀開簾子,方瑾便看見營帳中人影綽綽。
劉昌也未耽擱,直接便開口道:“當陽縣有亂民造反,聖上命建章營出征讨賊,故此宣你前來商讨。”
“當陽?”一皺眉心,方瑾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要知道當陽縣隸屬泉州,乃南越國數一數二的富庶之縣,怎麽可能會無故造反呢?
彷佛看出了方瑾的疑慮,劉昌開口解釋道:“亂民的首領叫區貢,乃是當地有名的方士,最擅長的便是蠱惑人心,那些亂民想必是受他蒙騙,這才群起暴亂。”
“故此,此次我們出征,需沿途大肆宣傳,告訴那些亂民,我們隻誅賊首,餘者皆可諒情赦免,如此以來,想必那些暴民必定會不攻自亂矣。”
對于軍陣一道,方瑾可謂是一知半解,現在有劉昌這個沙場宿将親自部署,頓時便安心了不少。
看着劉昌在笑談之間便把軍隊部署,後勤調動,器械轉運等方便安排的清清楚楚,方瑾便知道自己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了。
衆人在帳中商讨了整整一個時辰,終于确定了出征時間之後,那劉昌當即便拍了拍桌子,取出了幾枚金令,大聲喝道:“羅常!”
“末将在!”左側一位身披鍛甲的中年漢子聞聲而起,正是右騎的統帥。
“命你帶領右騎千人爲先鋒,一路開山成道,遇水搭橋,務必謹慎。”劉昌大喝道。
中年漢子面色一肅,躬身接令:“諾!”
“方瑾!”緊接着,劉昌又舉起一枚金令,對着方瑾喝道。
方瑾自然不敢耽擱,于是立馬起身,回應道:“末将在!”
“命你左騎千人爲後軍,一路護送糧草,調運軍械,不容有失!”
穩穩地接過金令,畢竟是第一次領兵作戰,方瑾頗爲幾分心潮澎拜,聲音格外洪亮的答道:“諾!”
衆人望着方瑾的模樣,都報有善意的飒然一笑,劉昌給了方瑾一個安心的眼神,随後便宣讀起了軍令。
“将不顧軍先退者,斬!”
“軍不顧将先退者,斬!”
“此戰,刀必帶血,馬必喘汗,違者斬!”
... ...?
八月時節,夜色之下不說伸手不見五指,但也是難見月芒。
雖說那羅常也是久經戰場之輩,但其心性卻與羅彪相差無幾,竊以爲那區貢乃據城而守之輩,心中早已存有輕視。
故此,爲了抵抗暑氣酷熱,竟然将營帳盤桓在了茂林之間,豈不料他的這一舉動,即将葬送右騎千人。
營外,濃濃的夜色之下,一處山崗上,此時正站滿了人影,雙雙布滿煞氣的眼眸,死盯着不遠處的營帳。
瞧近仔細一看,這些人影雖然大多衣不蔽體,裝備簡陋,但卻勝在人數衆多,鬥志昂揚。
“便是這裏哩!”爲首一将身披獸皮,赤足而行,神态興奮的望着大營說道。
“苗将軍,我觀那羅常所部皆精銳之士,且營帳的守軍也盡心盡力,此戰恐難矣!”
左側一位手拿撲刀,臉圓面肥的漢子站了出來,眉心緊鎖着對着那姓苗的将軍說道。
可那苗姓将軍卻絲毫不以爲意,揮舞着手中大锏,神态頗爲嚣烈的答道:“那又如何?”
“某奉貢公密令,若此戰不能得勝而返,豈不爲天下人所看輕否?況且這羅常來勢洶洶,某早已想殺殺他的銳氣了。”
見苗姓将軍一意孤行,圓臉漢子也是無奈,隻好緊了緊手中撲刀,表示自己絕非貪生怕死之輩。
抖了抖肩上落葉,苗姓将軍看向左右兩将,對其說道:“我等三人分兵三路,各領一支人馬從西,南,北三處轅門殺入,謹告将士們,入營之後莫要戀戰,隻管四處放火,羅軍必亂矣!”
衆将得令而去,苗姓将軍也自領了一軍,往那北門而去,隻待約定時間一到,便立馬襲殺進營。
而此刻也已将近醜時,正是營内守軍昏昏欲睡之時,戒備也是最爲松懈的。
轅門上,正當兩名将士瞌睡連天之時,突然空氣中傳來了一陣破空聲,隻霎那之間,這兩名将士便被兩隻投槍釘死了轅門之上,巨大的聲響響徹在了夜空之下。
這巨大聲響也猶如一個信号一般,西南兩門也是同時發作,一時間喊殺聲大起,頃刻間便煞氣彌天。
随着兩名将士被釘死在轅門之上,賊軍中幾位擅長攀爬的将士趕緊上前,迅速便翻過轅門,将轅門的木栓搬開,将那轅門打開。
本該戒備森嚴的轅門,此刻卻被如此輕松的打開,苗姓将軍頓時大喜,随即大喝一聲,赤足便沖了進去。
“殺!”
一入轅門,苗姓将軍哪裏還會繼續遮掩行迹,徑直便沖向了一處火盆,大锏一挑,直接将火盆蓋在了一處帳篷上。
而後方随之而來的兵士也有樣學樣,掀火盆的掀火盆,甩火把的甩火把,一時間竟然将整個北大營照如白晝。
但也就在此時,營中的警号終于響起,巨大的厮殺聲直接吵醒了熟睡的羅常,令他立刻拍床而起,左右大喊起來。
“将軍,将軍...有敵軍殺了進來...”未等羅常呼喊幾聲,營外的親衛早已沖了進去。
瞳孔猛然一縮,羅常神态駭然的大喊道:“什麽?快...快幫我披甲!”
黑夜中,三處轅門早已被破,到處都是厮殺之聲,火光也漸漸連接起來,羅軍隻覺得人影重重,誰也不知道到底來了多少人。
一陣手忙腳亂之後,羅常終于是披好了甲胄,又從親衛手中一把接過戰刀,急匆匆的便沖了營帳。
可剛一出營,羅常隻覺得渾身發冷,手腳輕顫,入眼處全是火光沖天,到處都是胡亂奔走的人影,根本看不清大營裏的情況。
“莫要驚慌,莫要驚慌,列陣迎敵...迎敵!”羅常一邊厲聲呵斥,一邊命令親衛前去尋找鼓手,号手,旗官。
可正呼喊之間,卻見迎面闖來一将,披發赤足,虎背狼腰,一路走來見人便砍,其手中一把大锏早已沾滿血肉。
羅常一看來人,頓時便怒發沖冠,雙眸赤紅的想要沖殺過去,可左右的親衛哪裏能讓他冒險,連忙上前架住羅常,口中大呼道:“将軍不可!”
而這一幕卻正好被苗姓将軍看在了眼中,他見這一群人簇擁着一名衣甲不整的将領,料想必是個大人物,當下便直接殺了過去。
一見苗姓将軍如此猖狂,羅常哪裏能忍,頓時便甩開親衛,咬牙切齒的沖了上去:“賊将猖狂,還不受死!”
苗姓将軍見羅常主動殺來,自然是大喜過望,頓時便大喝一聲:“斬汝者,當陽苗埏是也!”
本就相距不遠,兩人瞬間便殺到了一起,那羅常本就是沙場宿将,自然是知道速戰速決的道理,當下也不留手,掌中大刀似若泰山壓頂,直朝那苗埏劈砍過去。
見羅常來勢洶洶,苗埏不懼反喜,當即也是一锏遞上,将羅常的大刀生生阻攔而下。
“好大的力氣!”見苗埏輕易擋下自己的含恨一刀,羅常也是面色微驚,當下便已心生退意。
可苗埏這一路殺來,好不容易遇到這麽一個可戰之輩,哪裏又會輕松放過羅常,手中大锏揮舞的越發狂暴,一時間壓的羅常叫苦連天。
俗話說久戰必失,那羅常與苗埏連戰了十數個回合之後,罡力早已減弱,趁此機會,那苗埏突然爆發,一锏當頭打下,羅常擋之不及,隻能是奮力閃躲而開。
可就算如此,羅常胸前的铠甲還是被打裂開來,其腹部更是流血不止。
一見主帥受傷,羅常身後的親衛奮力來救,整整十數人圍攻苗埏,拼死搶奪之下,總算是護着了羅常向後退去。
那苗埏哪裏肯依,當下便要追趕上去,可就在這時,營帳中的鼓手與旗手總算來到,右騎将士也漸漸聚攏。
忍着腹部巨痛,羅常命鼓手起鼓,旗手立旗,給了右騎将士一個明确的方向。
随着右騎将士漸漸聚攏,陣列排序完全,大營中終于不再是一面倒的屠殺了。
在羅常的指揮下,建章營也發揮出了皇家銳士的實力,進退有序之間,又仗兵甲之利,竟然以殘兵之勢生生殺退賊軍。
見事不可爲,左右二将連忙勸告苗埏,言敵軍兵鋒已聚,銳不能擋,宜速撤爲善。
苗埏自也知道兩人的話乃是上策,于是果斷鳴金收兵,全軍緩緩後撤,不給羅常半點機會。
見賊軍不敵而退,羅常也大松了一口氣,正當他想趁勢掩殺之際,腹部卻突然傳來一陣絞痛,令他雙眼發黑,暈倒在地。
“将軍...将軍...”羅常突然倒地,左右親衛頓時大驚,連忙上前攙住,大聲呼喊軍中醫士。
......
......
且說羅常這裏遭遇襲殺,狼狽收場,羅彪卻是酬志滿滿,意氣風發。
待到衆将士用過吃食之後,羅彪未有絲毫耽擱,當即便傳令全軍,多備梯木,欲要攻城。
可正當羅彪升帳聚将之時,突然有探子來報,說那區貢引兵出城,此時正殺向了屯丘大營。
見探子言辭确鑿,羅彪頗有些疑惑不解,可如今區貢已然殺到,羅彪隻得改變策略,令衆将士列陣迎敵。
一處廣闊的平原之上,羅彪聚陣以待,遠處有數名探子策馬狂奔而來,而就在他們的身後,大片大片的人影正靠攏過來,黑壓壓地一片,一眼彷佛望不到邊際。
看到這一幕,羅彪手下的府兵頓時有些嘩然,眼神當中也多了一些畏懼,畢竟對面的人數實在太多了,起碼要數倍于己方。
眺遠一望,羅彪也咽了咽口水,但他畢竟是知兵之人,知道将乃兵之雄膽的道理。
于是也不耽擱,上前指着對面的人影說道:“敵軍不過是一些流民匪徒罷了,區賊妄以此軍相抗,實乃飛蛾撲火,自取滅亡!”
見主帥如此自信,衆将士半信半疑的仔細看去,果然見敵軍多是老弱病殘之輩,且手中武器大多以竹槍木刀爲主,于是一時間軍心大振,摩拳擦掌。
羅彪見自己的話起作用了,也滿意的點了點頭,随後又令旗手待命,隻待一通鼓響過後,便要上前沖殺。
可就在這時,區貢軍中卻有了些許異動,隻見其陣勢一開,有十數騎打馬而出,直奔羅彪軍中而來。
“當陽區子源在此,敵将可敢出陣答話?”
那十數騎行至陣前,便見其中爲首一人策馬而出,待羅彪仔細看去,隻望得那人身長七尺五寸,面如冠玉,唇若塗脂,
羅彪暗歎一聲,覺得此人倒是長了一副好樣貌,隻可惜眉宇之間邪氣過盛,平白讓人失了好感。
當下也不遲疑,羅彪領着數名親衛打馬而出,剛一行至陣前,便開口說道:“閣下于陣前叫嚣,意欲棄械而降乎?”
“小将好膽...”
“小将猖狂...”
還未等到爲首那将答話,他身側的數人倒是勃然大怒,一個個怒目圓睜,彷佛下一刻就要生撕羅彪。
可羅彪卻怡然不懼,目光中的戲谑意味十分明顯。
“哈哈,将軍此話差矣,區某這番出陣,乃是爲将軍計也,若将軍能迷途知返,率軍來投,區某必以厚祿相待,絕不隻讓将軍委身于區區校尉之職。”
話已至此,羅彪哪裏還能不知道此人的身份,于是眼眸一咪,提槍指向區貢說道:“某還道你有何等言語,能令一縣百姓追随于你,如今觀來,也不過爾爾。”
“區賊,你逆謀叛亂,私造宮闱,擅殺命官,蠱惑百姓,其罪罄竹難書,且将爾頭顱暫居汝項,待某來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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