秣陵市井,方瑾與桑祁二人,一大早便相邀出門,隻不同處,他們一個是滞家日久,一個是尋歡作樂。
才一入内,街市中的繁榮景象,便讓方瑾吃了一驚,正可謂是萬頭攢動,填街賽巷,人不得顧,車不得旋。
也幸得桑祁早有預料,随身帶了幾位彪形大漢,此刻用來開辟道路,再是合适不過了。
之所以會出現如此誇張的景象,純粹是因爲市井除了買賣商品之外,還是城鍋居民極爲重要,甚至是唯一的社會活動場所。
南越國雖然國策寬容,但治民卻是極嚴的,郭中百姓平日各居其裏,各裏之間都有牆垣與籬笆等等物事,用來隔絕交通,民衆将其稱之爲“門戶之閉”。
因此城中百姓在勞作之餘,如果想要一些休閑活動,便隻能前來這街市中,故此才有了這繁榮景象。
在數位彪形大漢的開路下,方瑾兩人也算是暢通無阻,一路之上的所見所聞,确實令方瑾這個現代人都開了眼界。
在這市井之中,不光商鋪林立,更有賭博,樂舞,雜技,棄市等娛樂活動,可謂是滿目琳琅,大大豐富了方瑾的眼界。
“到地方了,可别說哥哥不照顧你,呐...天青齋。”
穿過一條人流攢動的衢道,桑祁才終于停下了腳步,一手勾搭上了方瑾的肩膀,賊眉鼠臉的笑着說道。
借着幾位彪形大漢中間的空隙,方瑾擡眸一看,隻見牌匾上寫着幾個金燦燦的大字,其中的青字彷佛還大了一号,讓人看着略微别扭。
不過從前身的記憶,方瑾知道這是秣陵城有名的藝坊,也是有名的銷金窟,不過難得出家一趟,既然不要自己買單,又何樂而不爲呢。
露出了一個男人都懂的笑容,方瑾反手勾上了桑祁的肩膀,兩人猶如一對纨绔子弟般,結伴向着樓裏走去。
“呦...這不是祁三爺嘛,今兒日得了空閑了?思思和雲雲她們,可想念三爺得緊啊。”
才剛入内,方瑾隻感覺一股熱浪襲來,與外界稍顯峭寒的天氣相比,這裏完全就是另一個世界。
隻一露面,桑祁的身邊便貼上了幾名豔女,更有一名老鸨噓寒問暖的,顯然桑祁在這天青齋中是常客。
“今兒個主角不在我,而是我身邊的這位兄弟,伺候的好了,三爺我有賞。”
話音剛落,桑祁就推了兩名豔女過來,也不管方瑾臉色讪讪,領着幾人便向二樓走去。
聽着桑祁的話,老鸨斜眼一瞄,隻見方瑾身着一件月牙長袍,手中折扇半開半和,腰間那龍形墨玉輕墜懸挂,一看便是副世家公子打扮。
“哎呀呀,光伶顧三爺去了,到是眼拙沒瞧見公子您,坔坔,香香,快過來照顧貴客了。”
“哎...來了來了,貴客在哪呢,媽媽。”
眼見着身邊又多了兩位豔女,方瑾從剛開始的頗爲拘促,反倒是逐漸習慣了,無外乎逢場作戲罷了,四個與兩個,也沒有什麽不同。
上了二樓,人聲沸騰之音漸少許多,洞開的窗扉吹進絲絲涼風,令空氣中的熱浪也消散了一二。
“方兄啊,這次爲了給你洗風接塵,我可是特地點了白薇姑娘,她可是這天青齋的頭牌之一,哥哥我夠意思吧?”
配合周邊豔女的不依聲,桑祁擠眉弄眼的對着方思說道,活生生一個“色中惡鬼”的模樣。
可方瑾卻隻是輕輕一笑,低頭握着一雙柔荑,細細把玩着說道:“桑子遠啊,你的演技實在拙劣,還是把後面的真主請出來吧。”
此話一出,桑祁頓時便楞了一瞬,不過也很快反應了過來,随即苦笑了一聲,豎着大拇指說道。
“方兄果然是才思敏捷,不錯,今日的這場席宴,真正的主人确實不是我...”
“啪...啪啪...”
桑祁話音還未落地,隻聽得廂房門外傳來了一陣拍掌聲,顯然這幕後的真主,終于自己站了出來了。
眼眸微微一咪,方瑾隻見來人英姿勃發,龍行虎步的,便知此人絕不是個好相于的,心中也自有了一番思量。
“哈哈,久聞七郎君的名号,今日得見,才知坊間傳聞,果非虛言也。”
“承德殿,衛率蔣斌,見過方氏公子。”
聞來人自報名号,方瑾瞬間瞳孔一縮,雖然知道此人來曆不凡,不然也不可能指揮的動桑祁,但未曾想到,此人竟會是當朝太子的人。
南越皇城中有殿群百八,但存在感最強的,無非隻是那麽幾座,而這承德殿,便是其中之一。
無他,隻因它還有一個名字,那就是東宮。
所謂衛率這個職務,乃太子屬官之一,主領東宮兵卒,門衛,以衛東宮。
雖然官銜并不高,但它曆來都是太子心腹擔任的,畢竟事關自身安危,又豈會交于旁人。
深呼了一口氣,方瑾腦海中的思緒急速運轉,思考着前因後果,但手上動作也絲毫不慢,緩緩從席間站起,對着蔣斌撫手一禮,口中說道。
“不知将軍大駕,草民倒是失禮了。”
雖然出身貴胄,但方瑾還是未及冠之年,身上也無半分官職,故此隻能自稱草民。
不過蔣斌也不敢拿大,連忙上前攙扶起方瑾,神情懇切的說道:“這是哪裏的話,令尊乃亭鄉呈候,護黎中郎将,方公子就是小侯爺,少将軍,豈能與白身淪爲一談?”
“蔣某雖身在禁宮,但對秣陵七郎君的名聲,還是有所耳聞的,想少将軍以未及冠之年,修爲便臻至朝元境界,實屬人中龍鳳,無愧方氏千年譽名。”
一頓吹捧過後,方瑾也不好撫了蔣斌面子,隻能是口稱過譽,将就着重新入席,與蔣斌對面而坐。
桑祁也自知分量,索性便做起了端茶倒水的差事,對于兩人的談話,隻是凝神靜聽,絲毫不插嘴其中。
上至天文地理,下至風花雪月,蔣斌倒是健談的很,如果不是衛率的武夫身份,方瑾倒還真以爲他是個風流才子了。
一邊應付着蔣斌,一邊腦海中急速運轉,分析着他的來意,盞茶功夫下來,倒也想出了一些苗頭。
要知道這天青齋乃是秣陵城着名的銷金窟,偶爾來上一次,至少也要百八十兩銀子,何況還點了天青齋的頭牌姑娘,這絕對不是桑祁能負擔的起的。
所以從剛剛入門,方瑾就知道此行不會簡單,但既然身爲方氏子弟,就絕不可能脫離政治。
借着桑祁這條線,即可深入漩渦,又可尋栖梧桐,實屬良策,這就是爲什麽方瑾不願居住在族中的客樓,反而要上門借住的原因。
話分兩頭說,就在方瑾思緒運轉之時,蔣斌斟酌了片刻,終于将話題扯了回來,言語試探的問道。
“聽聞少将軍馬上将要及冠,不知可準備萬全否,若有所缺之物,所需之資,盡管開口便是,蔣某定當全力相助。”
聽着這話,方瑾自然是知道意思的,這是東宮抛出的橄榄枝,就看他願不願意接了。
雖然有些意動,但方瑾還是要保持矜持,畢竟他不像寒門子弟,沒有那麽缺少上升途徑,何況蔣斌隻是一衛率之職,貿然接受,反而讓人平白看清了去。
“将軍忙于公務,卻還能稍記方某,方某實在惶恐。”
“但及冠大事,家父早已齊備完全,倒是無需另尋他物了,勞将軍挂心了。”
既然要保持矜持,自然是要一個借口的,方瑾想也不想,直接把鍋全推給自己的老子,自己摘的一幹二淨。
見方瑾如此說法,蔣斌倒也覺得合情合理,心中未有多想,繼續開口道。
“倒是忘了少将軍出身方氏,怎會需要旁人操勞呢。不過太子殿下一直對少将軍神交已久,今次聽聞少将軍下山,還特地囑咐了卑職,定要請得少将軍到承德殿一叙。”
“故此,蔣某也隻好出此下策,方才能得見少将軍一面。”
作爲當朝太子的心腹之臣,蔣斌雖然身居武職,但卻自有一顆七竅玲珑心,進退之間的方寸拿捏,完全不似武人做派。
心中略微思索一翻,方瑾既不想這麽快答應,又不好當場撫了蔣斌面子,隻好故作惶恐,斟酌着說道。
“草民無德無才,今受太子殿下如此厚愛,本該立刻觐見,但及冠大事在側,實在分身乏術,倒是可能要讓太子殿下失望了。”
見方瑾如此說辭,蔣斌也不好繼續勸說,沉思了片刻,說道:“既然少将軍一心挂勞及冠之事,蔣某又豈能強人所難呢,也罷,蔣某這就回禀太子殿下。”
話音剛落,蔣斌臉色稍陰,徑直的站起身來,與方瑾兩人互辭之後,便頭也不回的出了廂門,向着樓下而去。
望着蔣斌離去的背影,方瑾微咪雙眸,心中了然,自己兩次拒絕于他,算是惹他不高興了,不然也不會有如此失禮之舉。
不過不高興歸不高興,方瑾也并未在乎,左右不過一衛率罷了,就算是太子心腹,自己也不見就怯了他,清檀方氏千年譽名,也容不得方瑾低頭。
抛開諸事之後,轉身看見桑祁的讪讪臉色,方瑾就氣不打一處來,上前揪着他的手臂,故作惡狠狠的說道。
“桑子遠,你既然坑你乃父,看我不給你個教訓。”
“什...什麽...什麽教訓?”
“呵呵,小二,把你店裏最好的酒,最貴的菜,都給我上一遍,還有那頭牌白薇姑娘,也讓她快些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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