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一片繁華的降龍谷,如今卻處處充斥着殘桓斷壁。
就算經過了一整夜的整理,也還是廢墟成堆。
特别是空氣中那濃重的血腥味道,經久不散,令人作嘔。
呆坐在父親以往的位置上,慕容清有些茫然。
這種沒有主心骨的滋味,讓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千鈞重擔。
不過幸好還有他在。
眼神複雜得望着姜衛安,看着他将一項項事物安排下來,沒有絲毫慌亂與無措。
安心的感覺充斥心頭,這種依賴與依靠的感覺,還不錯。
不知覺間,慕容清淺淺得掀起了嘴角,如酷夏中吹過一絲涼風,美豔不可方物。
但可惜的是,姜衛安根本沒有看見這一幕。
“秦長老,麻煩你去查看各處弟子傷亡,登記在冊,以備後續的撫恤事宜。”
“方長老,你帶人去清理各處廢墟,搶修谷中各類建築,務必使其能夠正常運轉。”
“劉長老,你帶各堂精銳弟子加強警戒,将巡邏範圍擴大一倍,值此虛弱之際,不能讓别派趁虛而入。”
......
随着姜衛安井井有條的吩咐,神龍堂中衆多長老各司其職,一時之間倒也亂不起來。
看着衆人離開,姜衛安揉了揉眉心,将桌面上的各類竹簡攤開。
這是降龍谷例年來的财政登記冊。
也是姜衛安爲何要主動接手處理善後的根本原因。
“殿......殿下,不知道我能做些什麽?”
但在這時,慕容清卻突然開口詢問道。
作爲降龍谷的一份子,她也想出一份力。
“你?坐在這個位置上就好,其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可誰料姜衛安卻連頭都未回,隻是冷漠得開口回答道。
挾天子以令諸侯,現在機會難得,慕容清隻要做好一隻花瓶便夠了。
撇了撇嘴角,慕容清有些委屈,但也不敢再繼續說些什麽了,隻能有些别扭得坐在主位上。
大堂之中,又恢複到了一片死寂當中。
隻剩下姜衛安不停翻動竹簡的聲音。
“神武一百二十六年二月中,刑罰堂出納三千五百貫,源石七塊。”
“神武一百二十九年四月初,刑罰堂出納七千貫整,源石三十三塊。”
“神武一百二十九年十一月初,刑罰堂出納一萬二千貫,源石三十塊。”
“......”
姜衛安的目力極好,一目十行。
功夫不負有心人,從這一大堆的卷宗中,姜衛安終于發現了些許蹊跷。
從神武一百二十六年開始,降龍谷的刑罰堂中總會出現一筆不明出納。
沒有注明原因,也沒有注明用處,而且一次比一次數額巨大。
要知道神武朝的銅錢購買力極強,尋常百姓家一年的花費也最多不過五貫錢。
而降龍谷動不動就是幾千上萬貫,可想而知,這數額絕對不小。
特别是還有源石。
這東西因爲用處頗多,既可以輔助修行,又可以用于陣法,兵器之上。
所以一向都屬于軍用物資,也是明令禁止的交易貨物。
姜衛安有些意外,想不到這降龍谷竟然還能弄到這種違禁物。
看來降龍谷與飛狐軍之間的聯系遠沒有那般簡單。
合攏竹簡,姜衛安剛想用密信通知影衛,讓他們順着這條線探查下去。
但誰料到,大堂外的侍衛卻突然闖了進去,面帶喜色得對着慕容清禀報道。
“聖女大人,谷主已經醒了,您快去看看吧。”
“真的?”慕容清一臉歡喜的站起身來,跟着侍衛便朝着門外走去。
“倒是及時,不過也好,你這條命可還不能沒了。”
挑了挑眉心,姜衛安并沒有跟上去。
【大反派系統】
【宿主:姜衛安(神武大帝第五子)】
【天命點:兩千點(可召喚)】
【召喚從屬:兩名】
打開腦海的淺藍面闆,姜衛安望着那兩千點天命點,心下愉快。
似蕭動這種天命主角,姜衛安薅起羊毛來絲毫不手軟。
但自己似乎有些用力過猛了,導緻那蕭動現在瘋了,肥羊沒毛了。
不!
不對!
姜衛安突然想起一個細節,以往自己隻要成功挑撥蕭動,面闆必定會給出提示和獎勵。
沒道理他瘋了,面闆就不給提示和獎勵了呀?
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那便隻剩下一種可能。
蕭動,他在裝瘋!
“他有這個智商?”姜衛安不禁有些懷疑。
但一想到蕭動還有個戒指老爺爺在身上,姜衛安便覺得這種可能性極大。
畢竟那是個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狐狸。
教導這種裝瘋賣傻的伎倆,可難不倒他。
“呵,裝瘋賣傻,想借此逃過必死之局,再蟄伏暗處等待時機,一擊斃命,果然是老狐狸!”
“好,竟然你喜歡裝瘋,那可要一直裝下去哦!”
......
刑罰堂!
暗牢!
自從昨日黑獄被破壞的一幹二淨之後,裏面的犯人便被轉移到了這裏。
而這其中,自然也包括蕭動。
“嘿...嘿嘿...這是我的,這都是我的...”
潮濕的牢房中,蕭動蹲靠在牆角處,手裏抓着一隻蟑螂,一臉傻笑得自說自話。
囚首垢面,披頭散發,此時的蕭動全然沒有往日的風采,猶如街頭乞讨的乞丐般。
咔,嚓!
“你,給老子起來!”
随着一陣開鎖聲,監牢外走進了幾名降龍谷弟子。
他們也不顧蕭動身上的污垢,一把便将他提了起來。
“我的...我的...那是我的...”
蕭動被突然一提,手指中的蟑螂趁機便跳了出去。
“你的?”獰笑一聲,其中一名圓臉弟子一腳便将蟑螂踩的四分五裂。
綠色的血漿還飛濺到了蕭動的臉上。
“你看看你這幅模樣,還想染指聖女大人?還敢對風真傳動手?”
“什麽東西!”
一把将蕭動推到在地,幾個降龍谷弟子手腳并用,對着蕭動便是一頓暴打。
“不要...不要打我...”蕭動用雙手捂住腦袋,口中還在喊着。
可那幾名降龍谷弟子卻絲毫沒有停手,反而越打越起勁。
但他們卻誰也沒有察覺到,蕭動看似慌亂,卻死死護住了身體上的緻命部位。
而且那一雙眼眸之間,此時正充斥暴虐和癫狂。
“小不忍,則亂大謀,如果你還想向姜衛安複仇,就忍住,小動!”
就在蕭動徹底忍不住,想要還手的時候,耳畔卻突然傳來了一道蒼老聲音。
正是戒指中的老爺爺,皇極天!
... ...
“父親,父親...你怎麽樣了?”
馬不停蹄的沖進卧房,慕容清面色擔憂。
慕容檀半躺在軟塌上,渾身被包紮嚴實,散發着一股濃密的草藥味道。
見慕容清進門,慕容檀想強撐着身體坐起。
趕忙上前阻止,慕容清半攙着慕容檀躺下,說道:“養傷要緊,父親。”
“清兒,谷中如何了?你爲何不在神龍堂中主持大事?”
見到女兒的第一面,慕容檀脫口而出。
顯然,對降龍谷這份基業,他格外看重。
替父親整了整被角,慕容清面色輕松的回答道。
“放心吧父親,有殿...殿下他在幫我處理,出不了大事的。”
“什麽?殿下?譽王殿下?”
不同于慕容清的輕松,慕容檀顯然有些緊張,連忙繼續詢問道。
“你快說說,譽王殿下做了哪些事情,或者...有沒有去到什麽地方?”
有些奇怪得看着父親,慕容清說道:“父親,你這是怎麽了,難道殿下還會對降龍谷不利?”
一五一十得将自己看到的說出,慕容清眼神有些複雜,似乎是感激,又似乎是依賴。
一直緊繃着神經,直到慕容清說完之後,慕容檀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不過似乎又想起了什麽,眼神銳利得抓住慕容清手臂,追問道。
“你是說,殿下他翻看了各種卷宗,還有降龍谷例年的賬目?”
看到慕容清點頭,慕容檀神色一變,翻身便要着衣下床。
可就在這時,耳畔間卻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慕容谷主莫不是看不起本殿,覺得本殿看不好區區一個降龍谷?”
父女兩擡頭看去,來人正是一襲鑲金白袍的姜衛安。
乏白面龐上閃過一絲尴尬,慕容檀掙紮着起身行禮。
但姜衛安卻早已按住了慕容檀,親自将他重新扶到床榻上,并說道。
“谷主有傷在身,無需這般折騰。”
“再說,清兒很快便要嫁入王府,谷主日後便是本殿嶽丈,難道谷主還放心不下小婿?”
嘴角帶着一股溫和笑意,姜衛安顯得很随和。
而一旁的慕容清聽到這話,不禁面紅耳赤,有些害羞般得低下頭顱。
不同于自家女兒的單純,慕容檀卻從這句話中聽出了别的意味。
“殿下說得哪裏話,老夫雖年邁不堪,但也不至于如此迂腐。”
“隻是殿下乃是萬金之軀,服紀日月之人,老夫豈敢因爲降龍谷這些瑣事勞累殿下!”
面色感動,慕容檀有些動情的真切答話道。
雖說情緒是能感染與傳導的,但姜衛安此時卻隻覺得這老貨城府頗深。
“好了,不用再說了,谷主這幾日安心養傷便是,降龍谷之事,自有本殿與清兒處置。”
“谷主傷勢嚴重,這幾日,便安安心心吧!”
笑意一收,姜衛安語氣淡漠得說道,不容拒絕的語氣讓慕容檀面色一滞。
一把抓起慕容清的手臂,姜衛安轉身便向門外走去。
“殿下,這...這...”
慕容檀本能得想要阻止,但被姜衛安冷漠的眼神一掃,頓時便呆立當場。
哐當!
随着房門一閉,慕容檀這才反應過來。
抓起身上的被子,一把甩倒地上,爬将起來便要追出去。
可才剛剛下地,慕容檀又回想起了姜衛安方才那個眼神。
恐怕自己隻要出了這個門,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吧?
面色頹然的重新坐下,慕容檀煩躁得抓了抓頭發。
想來姜衛安必定是看到了那本賬目,不然絕不會直接發難,在降龍谷中軟禁他這個谷主。
要不是谷中那些老不死的,自己也不會留下那個賬本了。
現在好了,這東西成了催命符了!
“不行...不行...我不能就這麽坐以待斃...”
從懷中掏出一個白瓷小瓶子,慕容檀面色一狠,一把便将其捏碎。
看着掌心中那隻蠕動的雪白小蟲子,慕容檀的眼神有些複雜,似是後悔,又似是愛慕。
慢吞吞将那隻雪白小蟲按在心口位置,慕容檀悶哼一聲,額頭之上立馬泌出了細汗,顯得格外痛苦。
“玖兒...我欠你的,還清了!”
......
......
降龍谷出口。
白嘯背着一個大包裹,領着一名披頭散發,神色呆傻的少年。
擡頭望了一眼山門處的降龍二字,白嘯有些傷感。
“小動,你下山之後,會有我白家的後輩來接你,替你安排好一切。”
“這包裹裏面都是你的一些日常用品,還有你父親的一些遺物,你一定不能離身。”
“以後...就安生做一個富家翁吧,别再踏足武道了!”
那名披頭散發的少年正是蕭動。
此刻他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樣,任由白嘯替他背上行囊。
隻是白嘯沒有發現的是,在蕭動的眼神深處,不知覺閃過一絲感動。
但很快,卻又被無盡的怨恨與不甘所替代。
“喲,這不是我們的蕭動,蕭師哥嘛。”
“什麽蕭師哥,大傻子一個!”
“哈哈哈哈....廢物變成了傻子,也蠻合适嘛。”
正當白嘯還爲蕭動整理衣衫的時候,這時卻突然走來了一群降龍谷弟子。
深藍服飾,這是一群外門弟子。
“住口!你們不過是外門弟子,竟敢非議内門弟子,還懂不懂規矩了?”
白嘯臉色一闆,大聲呵斥道。
畢竟是内門傳功長老,那些外門弟子也不敢繼續放肆了。
可就在這時,他們身後卻又傳來一道聲音。
“外門是不能非議内門,那内門對真傳動手呢?”
“白長老,您說這合規矩嗎?”
深黑袍服,來人不是别人,正是降龍谷真傳,風岚天。
看到來人,白嘯的面色很不好看,但卻無法反駁風岚天的話。
“呵,要不是殿下大度,你這個傻子早死幾萬遍了。”
“滾吧,别留在這裏礙我的眼!”
看着呆傻狀的蕭動,風岚天氣勢外放,瞬間便将其擊飛出了降龍谷山門口。
砰!
“你...”,見蕭動重重摔飛出去,白嘯顯然很氣憤。
但風岚天冷哼一聲,絲毫不給白嘯繼續發作的機會,轉頭便走。
“唉!”,重重歎了一口氣,白嘯攙起地上的蕭動,說道。
“快走吧,下山去過安生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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